虽然被勒令回家面壁思过,叶珈冕也没闲着。
小瑶寄来了《末代格格》的剧本,还有不少清装、民国装的戏服。
叶珈冕知道,这些都是严苓的意思。
雪后的中午,贺律琮回到蓝洱湾。
车子驶进大门,他只见一个顶着旗头、脚踩花盆底的“小格格”,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地练习走位。
“天气这么冷,你在外面干什么?”
贺律琮低沉出声,在他身后,还跟着助理和高管,
过去几年,叶珈冕睡得太久,小脑尚未恢复,平衡感比一般人迟钝。
她台词进步得很快,宫廷仪姿却是短板。被贺律琮这么一吓,差点跌倒在雪地里,辛亏旁边一棵古松护住她。
树尖的雪掉下来,落在“小格格”身上。一时梨花压海棠,可怜又可爱。
方桓等人知道叶珈冕的身份,连忙忍着笑,别开脸。
贺律琮把她拉到身边,擦去她头发和脸颊的雪,怕雪化了渗进她头发和脖子,再平白激出病来。
“手怎么这么凉?”他又问。
叶珈冕陷在剧本里,脑子还有些迷糊。
她扶着他,跺掉花盆鞋上的雪,比划脑袋上的旗冠,不着调地拍手:“贺律琮,我现在和你一样高了!”
平视资本家的感觉不要太好,简直翻身农奴把歌唱。
“胡闹。”
像是闲麻烦,贺律琮索性打横抱起她,拾级往房间走。
叶珈冕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方桓。
这些人,该不会以为她在cos清装格格吧。
叶珈冕有点羞耻,把头埋进他脖子做鸵鸟。
贺律琮身体一僵,手臂却抱得更紧。
**
傍晚谈完公事,贺律琮下楼用餐。
满桌珍馐,好几样都是女孩子爱吃的菜。
“叶珈冕呢?”贺律琮皱眉问。
陈嫂说:“叶小姐这几天,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地背台词,不让我们打扰……”
贺律琮握住水杯,站起身。
晚清的格格有很多,受政策限制,叶珈冕要饰演的这位,算不上传奇。
剧本里的这位格格,一生都在历史的洪流和烽火中飘摇。
从北平到南京,从上海到香港,每一次辗转,都是大事件在民生里的投影。
叶珈冕趴在落地窗上,从外面看,像被困在水晶球里的拇指姑娘。
她想起小格格浮萍般的结局,心里一阵抽痛。
贺律琮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她从戏里走出来。
他不是很懂女演员的心思。
做为外行人,他以为她需要的是华丽的礼服和珠宝,以及陷入舆论时的适当“干预”。
但是这一刻,他宁愿她没心没肺地演傻白甜,也不希望她变得多愁善感。
叶珈冕终于发现门口的来人。
“贺律琮?”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贺律琮把温水递给她。
“谢谢。”叶珈冕有些愧疚,“我是说,前几天网上的争议,影响到你,我很抱歉。”
贺律琮说:“没有影响到我,而且你和我之间,不需要说谢谢或者抱歉。”
叶珈冕沉默地喝水。
她想,也许“亲人”之间,确实不需要太客气。
嗓子好了一些,她闲聊起:“格格的戏好难演啊……”
比上次本色出演的富家小姐难多了。
贺律琮想到什么,拉起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别墅的顶楼,一直是贺家的蓝胡子密室。
据说里面有贺家祖上的遗物,所以即使有钥匙,叶珈冕也从未踏足过。
贺律琮打开书柜,翻出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一位姑娘身穿旗装,清雅美丽、端庄大方。看旗头,应该是一位真正的格格。
“20世纪初,DAME家族的年轻伯爵游历世界时,和一位中国格格相爱。不同国度、不同种族的爱情很辛苦。幸运的是,他们历经风霜,最终修成正果,定居了法国。
“后来,格格有了两个孩子,一个留在巴黎,继承家族事业。另一个远度北美,创立了最初的贺氏。”
贺律琮平静地讲述祖辈的故事。
“晚年时,宗族请来文人墨客,给老太太作传,却被拒绝了。她说这一生,尊贵时要记得自己只是个平凡人;落魄时反而不能忘,自己还是个格格。”
“叶珈冕,这个世界上,漂泊者有很多,我相信你会演好这个角色。”
叶珈冕久久凝视着老照片。
仿佛看到她的一生,也看到了自己。
事实上,贺氏的家训还有很多。
五岁被过继给老爷子后,贺律琮接受的训诫只多不少。
老爷子要培养的,不是一个能让他怡享天伦的养子,而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老爷子偏执、严酷,奉行不婚主义。从小到大,贺律琮每一步的学习和喜好,都被他严密安排并控制着。
和叶昕柔共同生活的七年,是贺律琮唯一体会过母爱的时光。
老爷子去世时,叶珈冕依然是不问世事的“睡美人”。
贺律琮做过心理准备,叶珈冕可能一辈子无法醒来。
他也可能一辈子活成贺氏商业帝国里最合格的权杖——再昂贵,也只是个赚钱工具。
直到叶珈冕昏迷的第四年,GV研究所的周教授,向他推荐Z市医大附院,最新的植物人唤醒手术。
手术前,医生建议患者定居Z市,以便观察病情,并防止后续复发。
贺律琮没有犹豫,立即着手产业重心的转移。
家族里最重要的东西,被人一点一滴,从纽约搬回国,搬到Z市。
贺律琮回到了这个,二十年前放弃他,让他一度认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如今,每当说起“回家”,他的助理和高管们会自然地认为他要回蓝洱湾,而不是位于纽约的豪宅。
大概,因为某人在这里。
第18章
听完格格的故事, 叶珈冕回到房间,打电话向严苓道歉。
叶珈冕说:“严姐,我要演《末代格格》, 而且,我一定能演好。”
严苓知道她功课没落下, 很欣慰:“冕冕,你放心, 如果这个角色撕不下来,我严苓两个字倒着写。”
在圈内浸淫多年的经纪人, 自然有她的手段。
一周后, 《末代格格》的演职人员尘埃落定,片方给一川打电话, 请叶珈冕过去签约。
签约之后,叶珈冕兴奋地准备进组。
离开别墅这天, 贺律琮揭晓了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辆房车。
车身是纯洁的白,车头搭配一点醒目的红。房车优先考虑安全和舒适性,设计得漂亮又低调。
叶珈冕惊讶得忘记眨眼。
难怪贺律琮在她生日当天,莫名询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吗?”贺律琮问。房车很早就开始定做, 总算赶在进组前出厂。
叶珈冕自然喜欢。
《商战时代》剧组也配有房车。郊外转场时,她和几个演员轮流在一辆车上换衣服,确实有些麻烦。
乌乔有自己的专属房车,常常邀请她共用, 叶珈冕为了避嫌, 总是果断拒绝。
有了这辆车, 她以后拍戏会方便许多。
“贺律琮,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这份礼物除了厚重,实在太贴合一个女演员的心思。
贺律琮说:“之前听别的女演员聊起过, 你应该需要这些。”
别的女演员?是秦蔓吗?
叶珈冕眼中的欣喜,淡了下去。
她赌气说:“这车挺贵的吧,你别又算进账单里,我可还不起。”
“这点钱……还好。”贺律琮快要忘记账单的事。
他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她却像扎了根刺。
英俊的皮囊、雄厚的资产,他就是靠这些,一边和别的女明星玩暧昧,一边顺带给她施舍吗?
“贺律琮,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什么意思?”贺律琮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有多抵触这个称呼。
“字面意思。我要谢谢你,收留我回家,帮我摆平舆论风波,还好心送我房车……如果老爷子知道你这‘哥哥’做得这么称职,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些?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我做这些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贺律琮说不出口。
眼前的姑娘却瞪大了眼睛,非要听一个答案。
“因为什么?你是觉得我还钱无望,所以想在我身上投资吗?”她又胡乱脑补。
“叶珈冕,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总比什么哥哥妹妹的好。
“你!无良资本家!当代周扒皮!”
贺律琮:“你知道就好。好好工作,别让你的甲方失望。”
急怒之下,叶珈冕口不择言。“那你铁定要赔本。我一个18线,还不起钱,除非有金主来包养!”
“叶珈冕,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不良风气是谁教给你的?”
贺律琮扣住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向自己。
叶珈冕熟悉他的眼神,已经是极怒的表现。
她怂的一批:“我只是举个例子,不是真的要人包养。”
“够了,老老实实拍戏,不要动这些歪心思。”
贺律琮语气严厉,简直如同训诫。
“你记住,如果有人敢包养你,也要先问我的意思。”
**
年前最后一个月,《末代格格》剧组在影视城开机。
叶珈冕作为主演,拍摄任务非常满,除了背台词,每天有四个小时要花在造型上。
昼夜颠倒地忙碌,她没有精力去想贺律琮。
只有深夜收工、坐进温暖的房车时,她才会感到心跳略微加速。
上次不欢而散,她和贺律琮都没有联系彼此。倒是乌乔,陆陆续续的给她打过不少电话。
乌乔先是懊恼地道歉,后悔那天没有看到网上的流言。
他又邀请叶珈冕,共同出演一川下部戏的男女主角。
叶珈冕问了剧名,连连摇头。
乌乔以为她还在生气,声音很柔软:“冕冕,咱俩还没演过正式的情侣,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乌乔,我不接这个戏,不是因为你。”叶珈冕平静地说。
她听过这个剧本,原著是披着律政外衣的言情小说。按照一川的风格,大概率会被拍成齁甜的偶像剧。
叶珈冕不想重复自己。
乌乔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请编剧老师改成正剧。或者,你想拍什么戏,咱们重新选剧本?”
不愧是一川隐形的少爷,其他演员哪有挑剧本的份。
“乌乔老师,我要开工了。”
挂电话之前,乌乔急忙说:“冕冕,我知道你要跟我避嫌。但我要提醒你,在剧组千万不要和陆昭走得太近……”
叶珈冕十分后悔接这个电话。因为她发现,陆昭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
“陆老师……”叶珈冕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冕冕,你叫我陆昭就行。”
陆昭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冕冕,我过来对台词。”
他挑眉轻笑,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此事揭过,叶珈冕急忙翻开剧本。
真正投入工作后,叶珈冕发现,陆昭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作为GAIN组合的队长,陆昭很亲和,又能照顾别人的情绪,是当之无愧的暖男。
碍于前车之鉴,叶珈冕仍和他保持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又被狗仔拍到。
一月初,《商战时代》做为开年大戏在央台播出,观众反馈非常好。
女二尤其出彩,叶珈冕终于收获了一波事业粉,围绕她的探班和代拍也增加了不少。
方桓和黎叔,甚至叶谭谭都轮流来探班,混在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里格外违和。
陈嫂煲了叶珈冕最爱的汤,小心翼翼问她,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是否回蓝洱湾过年。
“看剧组安排吧。”
叶珈冕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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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末代格格》剧组的热闹,宋姝的新剧组几乎无人问津。
第一部 戏小爆之后,青禾的宣发重点依然是秦蔓,宋姝在圈子里顶多混了个脸熟。
秦蔓最近在准备一部民国剧。作为新人,宋姝一直低调示好,秦蔓还是没有用她。
青禾只好把宋姝扔进公司的外戏,饰演一部谍战片的镶边女主。
全剧投资不超过八位数,服化道粗糙得可怜。宋姝穿着单薄的戏服,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没有一句怨言。
比起当年跑龙套的日子,作为主角,她的待遇已经好太多。
她始终相信只要演技过关,机会迟早会到来。
但是眼下,她得先应付一个人——黄强。
黄强知道宋姝在影视城,已经打来几十个电话。
半年前,黄强介绍宋姝签约青禾,两人一“觉”泯恩仇。
黄强不做副导后,汇集一帮乌合之众,干起了网络水军,在几家娱乐公司之间左右通吃。
上次在章家卓的剧组,宋姝遇到余霄霄,咽不下那口气,又主动联系了黄强。
一来二去,两人又开始纠缠。
宋姝知道,他很危险。
晚上,宋姝包裹得严严实实,去隔壁的三星酒店赴约。
她最近住惯了裕豪,对这里的环境十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