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出钱,你去吗?”钟瑜道。
薛遥迟疑了片刻,深思熟虑半天,谨慎地摇了摇头:“我得等我阿姐回来,我现今只有她一个亲人在世上了。”
她到溆陵后,托人往堇山镇的小院里塞过一封信,如果薛迢回去了,就会知道她眼下在溆陵城里。
“那如果你阿姐回来后同意你和我去闯荡江湖呢?”钟瑜不死心。
薛遥摸摸下巴:“嗯……那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嫁人生子也太无趣了。”
钟瑜喜上眉梢,想过来搂薛遥的肩膀,伞却不小心撞上了她的伞,一时水花四溅。
薛遥怒道:“你离我远一点!”
钟瑜笑嘻嘻的,举着伞跑到了何许人那一头,这样就变成了何许人在中间走。
“何大哥,薛遥遥都答应了,你呢?”
何许人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我?”
“对呀。”钟瑜背过来倒着走,试图说服何许人,“咱们三个一同去闯荡江湖,我出钱,你们出力,一定大有可为。”
他的眼神很真诚,里面跳跃着星星点点萤火似的欢喜。
何许人被感染了,他虽然比薛遥和钟瑜都要大上几岁,但也是少年性子,即使温和的外表也掩不了想要冒险的心。
“如果钟老爷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去。”
“真的?”钟瑜大笑起来,只是下一刻脑袋骤然一矮,只有一把伞被高举在半空中,“哎哟”一声紧接着传来,伞被摇得左右晃颤。
“走路要看路呀钟公子。”薛遥在一旁喊道,清脆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不过要待我把在溆陵的事情做完。”何许人说完,好心地将钟瑜拉起来,使他的身子重新待在伞下,虽然已经湿透了。
“是什么事情?”钟瑜全身湿漉漉的,凑过来问。
何许人垂眸想了会,道:“等我做完了,我就告诉你们。”
或许到那时,他将心结解开,便也能同钟瑜一样,笑得心无旁骛吧……
而钟瑜并不纠结这个,他干脆将伞一收,痛快地走在雨里,畅想起以后在江湖上是如何的叱诧风云、如何的风光无限。
也因此,第二日,他便病倒了。
薛遥起来时,外边还很昏暗,隐约听见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她换好衣裳将窗推开一看,果真是下雨了。
她不知道钟瑜病了,只道他今日居然安生了,没有来找她。
雨水裹挟着些春末的残红落到院中,几棵芭蕉舒展开油亮青碧的叶子,被雨珠子打得晃动不歇。
薛遥吃过早点,抱着刀出了院子,沿着回廊走到一方静僻的小湖旁,只见湖边盖了座六角亭,上面题了两句诗: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横匾上秀气温婉地落了两个字——离亭。
她在亭中坐下,拿出了一块布,仔细地擦拭起刀身。
“你今日可见过府里来的那位薛姑娘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恰好不轻不重地落进薛遥耳朵里。
她侧目望去,便见竹影后面的走廊上站着两名仆妇,正在交谈些什么。离亭地势稍低,附近又多芭蕉翠竹一类,是以她们没瞧见亭子里还坐了一个人。
“见过了。”另一名仆妇说,“面貌确实不错,只是刀耍得太好,叫人害怕。”
“不是说这个。”最先开口的仆妇道,“你难道就没觉得眼熟?”
“这……莫非你在哪里见过她?”
“我也不确定,只是真的太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十余年前我不是在太守府做事么?真的,你要是亲眼见了,绝对也会说像。”
“可是,那程太守不是早已被诛了九族?”
“所以我叫你去看看,你也曾见过那位太守大人,难道没觉得像?”
被问的仆妇摇摇头:“过了这么些年,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罢了,也许只是个巧合。”她松了眉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昨夜里公子淋了雨,前面的人说药已经送到厨房了,咱俩赶紧去熬吧,免得钟老爷怪罪下来。”
“是是是,差点忘了这茬,也不知道钟老爷为什么如此宠着公子,都长这么大个了还能将自己淋着凉了……”
两人小声地絮叨着走远了,却没料到亭子里的薛遥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像谁?像那位被诛了九族的程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