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
翟似锦叹了一口气,“还记得上次在宫里,你见到过一个跟黄御史走在一起的男子么?那人叫作李谦,最近因为给陛下进献了一名神医,颇得圣宠,且他跟黄御史之间有点勾当,如果他出面向陛下替黄御史开脱的话,那巧娘这些年的谋划就都要泡汤了。”
萧琮听不得这样的话,双眼顿时就升腾起了怒火,“那李谦是什么人,他一开口陛下就会答应了他?”
翟似锦人畜无害地点头,“很大可能会,如果他愿意开口拖延时间的话,等御史台那边回过神,指不定要怎么联名上奏逼陛下妥协呢。”
毕竟当日翟似锦也在场,长宁帝只想把这件事情按死,并不想让它摆在明面上。
到时候事情一闹大,长宁帝只有妥协的选择。
翟似锦要做的就是要在事情闹大之前,张承宣说的能扳倒李谦的证据还没给她送来,她要先找到足够的势力,先狠狠压得黄御史不能翻身。
萧琮也明白了翟似锦的意思,稍稍坐起了些身子,扶着床沿的双手浮起了好几条青筋,道:“多谢表妹今日提醒,等父亲回来了,我一定会让父亲去找陛下,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不会给黄诚之那狗贼喘气的机会。”
翟似锦微微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萧琮点头,“嗯,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嘞。
翟似锦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还好心情地把凳子从床边放回到桌子旁。
但她和燕燕还没走出萧府大门,管家追上来说萧尚书回府了,听闻她登门探望萧琮,十分感激,所以请她去正厅喝喝茶。
翟似锦刚才只讲萧琮诓骗上了贼船,可关于萧家对黄御史的态度什么都没打听出来,现在萧尚书请她去正厅喝茶,正好遂了她的意。
于是她跟着管家去到前院的正厅,那里萧尚书已经坐在主座上,见她姗姗来迟,敦厚和蔼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倒是笑着吩咐丫鬟给她倒茶。
翟似锦让燕燕留在厅外,独自走进去,朝萧尚书行礼道:“似锦见过伯父。”
萧尚书冲她摆手笑了笑,“郡主快快请起,你极少来府上做客,不用讲究这些虚礼。”
说是虚礼,翟似锦也欠着身子把礼行了个周全,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萧尚书似是忧愁地叹了叹,“记得你跟琮儿小时候最是不对付的,如今他伤重卧床,他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全都散了,只有你还记得来探望他一下。”
翟似锦伸手端起手边的茶,抿唇笑了笑,摸着良心说了实话,“伯父言重了,其实事发那日,我也在场……没能帮忙救下萧琮表哥,我也有一份责任。”
萧尚书闻言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翟似锦:“嗯……”
她是真自责了。
萧琮小时候对她在混账,那也是小时候的账,那天要是巧娘的匕首要是再偏一寸,现在可能就见不到萧琮的活人了。
厅里经过短暂的沉默,翟似锦抬头看了眼萧尚书,发现他面露忧愁,唉声叹气的,仿佛遇见了难事。
应该就是要长宁帝严惩黄御史的事情了。
翟似锦问道:“伯父可是在为萧琮表哥的事情忧烦?那黄御史当众伤人,险些害了表哥性命,陛下肯定会公正处置的。”
萧尚书叹气,“要是公正处置就好了……”
翟似锦端在瓷杯沿口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略惊愕地看着萧尚书,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伯父您的意思是,陛下眼见着物证人证,并不打算将黄御史正法?”
这不应该啊。
按照长宁帝的性子,黄御史这种心思阴暗的人,就该趁着机会除了,长宁帝莫非还真被李谦蛊惑,选择放过他?
萧尚书觉得翟似锦是长宁帝的亲侄女,也不算无关紧要的外人,这时候他心里难受,总想找个可爱的孩子吐吐苦水,便道:“郡主有所不知,昨日你我在太极殿见面时,陛下那时候是答应会帮琮儿主持公道的,且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了去,可结果今日陛下早朝后将我叫到一边,说……”
长宁帝将他叫到一边说了什么,萧尚书表现得有些为难,顿了许久都没继续说下去。
翟似锦不敢显得太着急,端起茶杯轻抿了口,安静等他自己说下话。
“陛下跟我说,琮儿和黄坚之的争斗发生在青楼烟花之地,如果重罚黄坚之的话,事情必定会闹大,外面百姓也肯定会知道此间事情,到时候萧家和皇室都会面上无光。所以他劝我不如息事宁人,等这件事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翟似锦默了默,没作声。
长宁帝这就有些欺负人了。
萧家不是什么毫无根基的小家族,且当年长宁帝登基之时,萧家在其中助力不少。只是后来朝政渐稳,他们自觉渐渐退出朝政,只留下萧尚书一人任户部尚书,继续辅佐长宁帝。
翟似锦微蹙着眉,又问道:“那伯父真就打算这样轻易放过黄御史了么……”
萧尚书无奈摇头,“这不是我的打算,只是陛下的打算,我还能抗旨不成。”
抗旨是不可能抗旨的。
翟似锦没想到刘公公说的话竟然成真了。李谦这人真的邪门了,处处都有他蹦踏的身影,膈应死人了。
萧尚书顿了顿,又说了一句,“陛下为了让我没空揪着这件事不放,还给我安排了别的差事。”
翟似锦这回好奇心使然,下意识问了回去,“什么差事?”
“下月是陛下的寿辰,他提早派人去边境通知了大皇子,又命我明日启程去迎接大皇子回京。琮儿的事情,萧家是真的要打碎牙往肚里咽了……”
萧尚书尚还沉浸在不能为萧琮讨还公道的悲痛中,翟似锦面色微变,却是险些将手里的茶杯丢出去。
忍了好几忍,她才逼着自己接受了萧尚书说的消息。
“伯父你刚才说,大皇兄要从边境回来了?为的是参加舅舅下个月的寿宴?”翟似锦喉口里卡住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着微妙的笑意。
瞅见萧尚书直直叹气,她才察觉到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赶紧解释了下,“伯父你别误会,我就是很久没有见过大皇兄了,突然听到他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控制不知自己。”
萧尚书知道她是无意,便也没将她的失言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是要回来了,大皇子自十六岁就去了边境,陛下如今很想念他。”
长宁帝很想念大皇子赵彬,翟似锦也惦念了他很久,他可终于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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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熠:……
翟似锦:???
陈熠:郡主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再说一遍你惦念谁?
第53章
前世大皇子逼宫造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着。
翟似锦每次深夜醒来时, 都会想到那晚被长刀砍在身上的痛意,像是活活要将她肉骨分离。她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而现在罪魁祸首终于要回来了。
一切都该扼杀于萌芽中。李谦不会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大皇子也不会再次背上弑父逼宫的罪名, 长宁帝和所有人……他们都会好好的。
接下来的半月,翟似锦安心留在府中等着长宁帝的寿宴到来。
寿宴前夕, 晋阳侯府也派人将证物丹药送到翟似锦手中, 包括先前发现丹药有异、找太医院验药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看上去年纪不足十六七八,面皮白皙细嫩, 站在翟似锦面前时,浑身都抖得厉害,“侯爷说,让奴才全力配合郡主……”
翟似锦倚在绣榻上, 将证据都交给燕燕放好, 才抬眸瞧了小太监一眼,“你不用这样怕我,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好生在我府中歇一夜, 明日扮作小厮随我进宫,到时候寿宴上该说什么,你该知道的。”
“奴才都知道!”小太监连连点头。
……
……
次日, 翟似锦起身用过早膳, 才带着燕燕和小太监姜平进了宫。
先是到景阳宫给萧皇后请安,凑巧其他两位娘娘都在,她们刚摆上牌局,正准备让女官秋芳凑数打牌,见翟似锦来了, 就把位置留给了她。
翟似锦脸皮薄磨不过人,半推半就地坐下, “晚间还有宫宴,大家都要去给舅舅贺寿,几位娘娘怎么不慌不忙的,还有心思打叶子牌。”
萧皇后手里摸着牌,面上无所谓地笑了笑,“陛下公事繁忙,每年寿宴都是由本宫操办的,今年一切照旧,没什么好忙的。倒是现在时辰还早,咱们不如先打两把牌消磨下时间。”
“娘娘说得对。”张贵妃当即出声附和,“寿宴年年都有,大家早过腻了,咱们姐妹每年按时准备寿礼已经很用心了,至于其余别致的想法,陛下他想都不要想。”
翟似锦抿唇笑了下,偏头望向桌对面的刘贤妃,见她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刘贤妃自然察觉到了翟似锦微略复杂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搅了搅桌下的帕子,笑着将话题接下,“陛下对咱们宽厚,他的寿宴咱们还是要尽些心意的,至少寿礼别跟往年重样。”
张贵妃闻言当即就笑起来,丢掉手里的牌,笑得直拍桌子。
萧皇后微微皱眉,出声轻斥她,“好好打牌,这有什么好笑的?”
张贵妃老实巴交地闭了嘴。
翟似锦坐在旁边憋了憋笑,自然是知道刘贤妃的话中所指。
萧皇后操劳后宫,已是满心疲累,每每给长宁帝送寿礼还被要求一定要别出心裁,她嫌烦,所以每年寿宴都给长宁帝送绣屏,各式各样的绣屏,每年的图案绣样都不带重样儿的。
弄得长宁帝很是无奈,有心提醒她换个别样的寿礼,结果萧皇后就以长宁帝嫌弃她绣工的借口挡了回去。
大宁朝的后宫就是这么和谐,帝后和睦,嫔妃相处融洽,几位皇子公主也同气连枝,从来都不存在勾心斗角这个词。
翟似锦出了一张牌,嘴角扬了扬笑,看向一脸愁容的刘贤妃,提醒道:“贤妃娘娘到您出牌了。”
刘贤妃回过神,手忙脚乱抽出一张纸牌放在桌上。
萧皇后扫了眼刘贤妃,略有深意,也跟着打了张牌。
“哈哈,吃!”张贵妃拣走那张牌,朝刘贤妃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妹妹了,我可就等着这张牌停胡了。”
刘贤妃感到尴尬,讪讪笑了笑。
翟似锦对打牌不是很热衷,她只关心刘贤妃今日这般失态的缘由,趁着出了牌的空档,开始对刘贤妃试探地道:“听说大皇兄昨日就被萧尚书接回京中,在宫外驿馆住下,稍后怕是也要进宫来请安了。贤妃娘娘在牌桌上放水,是不是想早些输了回宫去见一见他?”
话音刚落,刘贤妃还没搭腔,旁边张贵妃就停下动作,看向翟似锦的神情有些惊诧,“彬儿回京了?似锦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本宫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翟似锦皱着眉,“贵妃娘娘不知道?”
赵彬从边境回京来这么大的消息,张贵妃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她哪里还有打牌的心思,只顾拉着翟似锦询问道:“好似锦,你快给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翟似锦被她拉住手摇了好一阵儿,有些为难地看向萧皇后。
萧皇后撤了手里的牌,身子后仰靠着椅背,宽慰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又看向张贵妃,“你最近整颗心都放在保宁身上,宫里的事情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彬儿被陛下派去边境数年,屡屡抵御外敌,险胜奇功。他跟奕儿笙儿一样,都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如今陛下召他回京祝寿见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张贵妃不满地咕哝了下,用余光幽幽怨怨瞪了眼翟似锦,“臣妾也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心里不舒坦,你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就臣妾一人被蒙在鼓里……”
翟似锦心虚地别开眼。
张贵妃出自晋阳侯府,这种消息要是不瞒着她,她肯定立马就派人出宫告诉张承宣他们了。
长宁帝统共就三个儿子,萧皇后的太子,刘贤妃的大皇子,还有张贵妃的四皇子。虽说三妃现在和睦相处,可这种争权夺势的心眼,总得提防一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世不就是出了这样的意外么。
翟似锦眉眼微微拧起,见萧皇后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无视过张贵妃的软磨硬泡。
在景阳宫消磨到午时,刘贤妃赶着回宫去见数年不曾相见的儿子,张贵妃也要回去照顾赵保宁,诺大的景阳宫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翟似锦陪萧皇后用过午膳,就去东暖阁陪着赵宜乐玩了一下午。
直到太阳落山,宫人们点亮宫墙梢头的灯笼,翟似锦才吩咐燕燕把将要呈给长宁帝的证据和寿礼放在一起,先萧皇后一步去到玉华台寿宴上。
这寿宴跟上次冬至家宴有些不同。
今夜到场的还有许多朝廷官员,从一品到五品,都可带着内眷一齐参加。
因着翟似锦和赵宜乐到的时间有些早,宴席中空位还很多,两人就在玉华台旁边的小亭子里坐着歇了一会儿。
赵宜乐不知从那里把林昭叫了过来,两人在亭子角落里说话,从翟似锦的角度看过去,林昭还从腰间摸出一袋糖递给赵宜乐解馋。
被迫沦落到替他俩打掩护的翟似锦对此很不满,“赵宜乐你可行,这地方八面通风,万一叫谁过来撞见了,我看你怎么跟舅舅和舅母解释。”
她以为她和陈熠在长宁帝面前闹得已经足够声势浩大了,没想到赵宜乐竟然和林昭的感情突飞猛进,在今日寿宴这个关口上,竟敢这样明目张胆。
赵宜乐不甘不愿从袋子里抠出一颗糖,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给表姐一颗封口费,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母后皇兄皇嫂他们都不行。”
翟似锦看着她白嫩手心里的淡棕色粽子形状的糖,嘴角微微一抽,转头让燕燕也掏出一袋子出来,在赵宜乐面前掂了掂,“你的粽子糖就留着自己吃吧,我这里也有。”
“表姐你的是谁送的?”偏偏赵宜乐放错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