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合——莫妮打
时间:2022-08-15 06:50:17

  梁舒边打哈欠边看了看手表,万籁俱寂,秒针走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挑动着人的神经。
  尖利的刀口深入边缘,清除掉细小狭缝间翘起来的竹肌。
  事实证明,竹刻是最能检验浮躁的工具,譬如此刻,梁舒的效率就前所未有的低下。
  她放下刀,将手中的笔筒对着灯举起,告诫自己要心静,可看着看着又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等了很久,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又沉又闷,却让梁舒长长松了口气。
  “祖宗,你轻点,要是吵醒了姑奶奶,我们俩都别想好过了。”
  回应这话的是一声冷笑。
  钟灵阳十分头大,魏宇澈下午突然到了店里,风尘仆仆的,面色不善。要了酒自己喝,也不跟人说话。
  自己只是问了句梁舒怎么没来,这祖宗就炸了。先说梁舒跟他没关系啦,说她爱去哪里去哪里,又说她反正也不会在乎他们这帮人巴拉巴拉,语气怨恨又委屈,还勒令他们都不准跟梁舒说自己在这儿。
  嘀嘀咕咕念叨了一下午梁舒没良心,从小时候告状到长大了不告而别,顺带展示了手上做饭被热油烫到的几个快好的伤。
  钟灵阳全程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后,梁舒电话来了,他不接也不回,等了两小时没下文了,冷笑评价说她不诚心。
  酒上了头,他还不知道打了哪里的电话,叫人送了台钢琴来,上去弹的一首比一首苦。
  钟灵秀不关注他发什么疯,看着发票单子后头那一串零都快嗝过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夜里,费劲口舌才把这祖宗诓出门,送了回来。
  钟灵阳一口气还没叹完,魏宇澈就出幺蛾子了,脚一拐,溜了。
  他跟在身后急忙道:“不对不对,这不是你家,你怎么拐这儿来了。”
  魏宇澈坐在门楼台阶上,双手撑脸,眉头紧蹙,任他怎么拉也不起来。
  “你家在隔壁,咱回去行不行?”钟灵阳急得冒汗,劝他。
  然而魏宇澈不为所动,他沉默着像是生长在这里一般,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哑着声音道:“嘘,别吵到她。”
  谁?
  钟灵阳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到没有边界的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祖宗,你可别吓我啊。”
  他还得一个人回去呢。
  紧闭的大门突然发出声刺耳的尖叫,就在头顶上方盘旋,钟灵阳觉得心脏被揪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吵死了。”梁舒蹙着眉,语气嫌弃。
  钟灵阳抬起头,露出些劫后余生的喜悦:“啊,梁舒啊。”
  突然觉得这姑奶奶也不是那么不好惹的,起码她是人啊。
  “怎么回事儿啊。”她低头,只看到他毛茸茸的发顶,“喝酒了?”
  钟灵阳:“何止啊。我劝了好一会儿了,就是不肯走。”
  魏宇澈也不动弹,就这么坐着,看出来是真的喝懵了。
  钟灵阳试探地说:“我姐还在等我回去收店呢,你看,要不······”
  “你回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钟灵阳如蒙大赦,骑上小电动,“嗖”一下就走了。
  梁舒弯下腰推了推他,“喂,回去发疯,别吵到汀汀。”
  魏宇澈回过头,迟疑道:“梁舒?”
  她直起身抱着手,冷嘲热讽:“是我,怎么?心虚了?”
  魏宇澈站起来,就算是在台阶下还是比她高出一截儿。他漆黑的眼珠犹如点墨,映出月光皎洁,有怀疑有期待,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真的,是梁舒吗?”
  梁舒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不是,我是你姑奶奶······”
  魏宇澈毫无征兆地张开手,双手环绕,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干净皂味迅速袭来,将她整个人盖住,梁舒僵立着大脑一片空白。
  风声在此刻静止。
  男人的呼吸打在极为敏感的脖子上,那里跳跃着的动脉关系到性命。
  梁舒分不清此刻自己的心跳是因为紧张还是悸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她包裹着,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失去指令的吊线木偶。
  短得有些扎的头发、高挺的鼻子、温热的眼眶、柔软的嘴唇。眼睛见不到所有都在以另外一种感觉强调着存在。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惆怅、满足、似乎还有些后怕。
  “我终于找到你了。”
  相贴合的皮肤传来奇怪的触感,湿湿的,温温的。
  混沌中杀出一丝清明,梁舒听见一道声音,僵硬又干涩,陌生得让她不敢确认是自己。
  “魏宇澈你······”
  是哭了吗?
 
 
第34章 为你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感到羞耻吧
  大二刚开学没一周,梁舒就走了。
  她错过了跟小伙伴们一起长大的五年,也错过了魏宇澈的“长进”。
  而眼下是她第一次面对喝醉的魏宇澈。
  跟平时的聒噪比起来,现在的他沉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身下是柔软的被子,魏宇澈的手掌火热,贴着她的侧腰,隔着薄薄的衣料细细摩挲着就像是眷恋。
  她手撑在他胸前稍稍使劲儿,想将人推开却是徒劳。
  魏宇澈眼睛紧紧闭着,眉头都皱成一团,明显是在装。
  “魏宇澈,别装死,快松手。”
  他喉咙里发出声类似野兽的嘤咛,脸色泛红中又透露出种脆弱的味道,但胳膊却一寸寸收紧,衬衫撑得鼓鼓的,小臂上青筋凸起,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梁舒脸上写着两个字——麻了。
  早知道刚才让他在门口睡死算了,干嘛费劲儿给他搬到楼上来。
  果然,这年头当好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脸也贴了过来,原本就近的呼吸变得更加清晰。
  她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稍稍转动就一定会跟他亲上。
  梁舒深深吸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整个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眼角余光瞥见魏宇澈连装都不装了,瞪着个狗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眼神锐利得像头捕食猎物的狼,声音低低的:“去哪里?”
  “没去哪儿。”
  魏宇澈脸绷着,有些冷,语气却流露出些委屈:“为什么不理我。”
  “没有啊,我是在干正事。”梁舒解释说,“不然饿死怎么办?”
  “不会。”魏宇澈紧了紧手,“有我。”
  梁舒真的非常不习惯现在这个样子,尤其是自己乱得要死无法忽略的心跳,让她有一种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安。
  她无奈:“我快被你勒死了。”
  酒蒙子魏宇澈这次退步了,小小地往上抬了抬胳膊,梁舒总算得以往外拱出了一点空间。
  “这是什么?”他碰到她口袋,里面硬硬的一块。
  梁舒将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雕刻成猫咪形状的竹片。
  “是小梨花吗?”魏宇澈凑近了看。
  “嗯。”梁舒说,“用你买回来的那根竹子做的。”
  天晓得他什么眼光,两百块钱的料子就出来这么一小片能用的,想做个别的送他都不成。
  魏宇澈将钥匙扣举起来,对着天花板灯光仔细瞧着。
  他侧脸线条很漂亮,骨骼饱满鼻子高挺,褐色的眸子被照得愈发剔透,脸颊上的红跟耳朵晕在一处,像朵盛开的海棠。
  就在梁舒尝试着溜下床的时候,魏宇澈又贴了上来。
  “谢谢。”他握紧了钥匙扣,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呼吸炽烈,“我真的特别喜欢。”
  梁舒心跳得更快了些,一点点往外挪着,嘴上安抚道:“你喜欢就好。”
  可魏宇澈就跟自带雷达的看守似的,但凡梁舒距离他超过一臂就一定会被拎回来。
  几次下来,梁舒放弃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耳朵绯红,恶狠狠道:“魏宇澈,你明天早上醒来要是跟我逼逼赖赖的,你绝对会吃我一记铁锤。”
  **
  魏宇澈没有逼逼赖赖,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手机没电,窗外飘来饭菜香味提醒着时间不早。
  床边放了杯水,他端着一饮而尽,干得快冒烟的嗓子总算缓和了些。
  脑子糊成一团跟浆糊似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认出这是哪里。
  黄漆的木头窗框已经开裂,叫铁丝角撑着,在风里来来回回嘎吱地响。角落里落地的玻璃门竹子书架,正中央还摆着梁舒小时候的照片。
  被子一半都踢到了床下,衬衫上下扣子都开着,就中间掩耳盗铃般系着一颗,上面还有些划痕,似乎是指甲。
  昨天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从他漫无目的在大街小巷游荡,到最后车子没油扔路边,接着步行到了探海。
  再之后就是被送回来,在梁舒面前发了疯。
  魏宇澈表情严峻,昨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大脑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懊恼的情绪,正在将每句话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麻了。
  为什么喝酒断片这种超能力不能光顾他呢?
  他小心翼翼地下楼,保不准程汀还在楼下呢,这要是让小孩儿看见了,指不定会脑补出什么来。
  他是不在乎,但梁舒可就说不准了。昨晚才惹了她,今天还是谨慎些好,不然暗判自己死刑,他都没地方哭去。
  魏宇澈踮着脚尖下楼,短短两截楼梯,硬是走出了过红外线警报阵的架势。
  院子里没人,他稍稍松了口气。
  “狗贼。”
  送了他结结实实的一脚,力度不大,但魏宇澈本能地膝盖一弯,差点又给她跪下。
  “梁舒,你做什么!”
  梁舒捧着杯水,理所当然道:“有人喝酒发疯,我这是替天行道。”
  “我昨晚发疯了?”魏宇澈蹙眉做出为难的样子,“啊,我怎么都不记得了。真的是我吗?”
  梁舒一眼就知道他在瞎扯,拔高音量:“不是你还能有谁啊?”
  “嘘,姑奶奶,你小点声行不行?”
  这要是被俩小孩儿看见自己挨训,他成年人的形象还能保住吗?
  “这会儿知道偷偷摸摸了?”梁舒冷笑,“谁昨晚坐在门口嚎的?”
  魏宇澈皱眉反驳:“你别乱说,我昨晚说话明明很小声。”
  “呵。”梁舒冷哼一声,轻易戳穿,“这不是记得吗?”
  “······”大意了。
  魏宇澈摸了摸鼻子,还在挣扎,说:“其实也不是非常清楚。”
  梁舒伸出两根手指强调:“两次。”
  “什么两次?”他没反应过来。
  “约法第二章 ,三次机会,你错过俩了。”
  “怎么是俩呢?”
  “昨天下午擅离职守,今天上午有故旷工,正好两次。”
  “你算得也太细了吧,这俩明明是一件事情啊?”
  “细?我还没往细了数呢。昨天下午擅离职守,今天上午缺席早饭、刮青、晒材······”
  魏宇澈伸手,表情严肃:“打住,两次。”
  梁舒微笑,将他的手拽下去:“谢谢魏总理解,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希望您好好珍惜。”
  她没有要跟魏宇澈算账酒醉的事情,毕竟自己一头扎进人家怀里也是事实,真算起来谁都说不出清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但是有理不占王八蛋,她很快就占据制高点问:“说吧,昨天发什么疯跑出去买醉。”
  “我没有买醉,我是出去找你的。”
  “找去酒吧了?”
  魏宇澈还想编个故事,但被梁舒一看就又老老实实交代了行程。
  “那你车呢?”
  “我走的时候打电话让 4s 店的人去取了。”
  “走的时候?”梁舒抓住关键词,“你连等人来的耐心都没有?你不怕丢吗?”
  魏宇澈摇头:“不会的。我临走关篷子了,而且它也不值几个钱。”
  梁舒微笑,原来这就是富二代的世界吗?小百万的车竟然是不值几个钱。
  那他跟自己这儿磨蹭几万块钱订金干嘛。
  魏宇澈想想,加了句:“谁叫你天天跟做贼一样问你也不说去干嘛。”
  梁舒表情淡淡:“你这意思,你喝醉了怪我?”
  魏宇澈很想点头,但同时理智告诉自己,这要是点了,头可能就真的不保了。
  他老老实实认错:“没有,怪我自己。不知轻重,不分黑白,不伦不类······”
  梁舒舒坦了,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他,催促说:“快点喝完回去收拾,别叫汀汀看见了。”
  魏宇澈确实渴,一口气将水咕噜完才问:“程汀呢?”
  “去接溪溪放学了。”
  “都这么晚了?”
  梁舒抱着手:“所以我只算你两次,已经非常仁慈了吧。”
  魏宇澈说:“那你们午饭怎么办?”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一跳。因为这话问得也太像个管家了,还是兢兢业业为一家子大小姐服务的那种。
  甲方能做成他这个怂样的,也是没谁了。
  梁舒说:“我给桥头饭店打了电话,叫了午饭,过会儿估计就送来了。你快回去收拾好,下午跟我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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