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谈了朋友,哪还见他这样喝过酒。
看他端了一杯酒在那出神地看,金淳问:“你喝酒,不怕家里那位说吗?”
“她应该不会管我这些。”
沈知聿说这话的样子难得有几分落寞。
片刻,他又问:“问你一个问题。”
“?”
“喝醉是什么感觉?”
金淳诧异地看他:“怎么了,你是好奇还是没尝试过。”
“问问。”
“嗯,大概就是头顶好像在脚底似的,很晕,你想知道就自己试试呗,怕你不敢。”
沈知聿还真想试,不是说着玩,确实是好奇。
他年轻时候酒量还成,酒局上能跟人磕到最后的,当然了,这么多年,好久没那么醉生梦死过了。
“几杯能醉?”
金淳看了眼桌上威士忌,嘶了声:“先整个三杯试试?”
沈知聿是行动派,说喝,真的喝了。
比脸大的杯,端起就那样面无神色地喝。
金淳发现他来真的,又拦:“哎,你这,要是跟那位有什么矛盾,正常,小两口谁没个心事的,好好说就好了,别这样啊,到时候小嫂子怪下来,说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办。”
可沈知聿想干什么哪是他们管得着的。
他清高,洒脱了那么久,不是谁都能拴得住。
那酒还真挺烈的。
刚开始没感觉,后来后劲才上来。
像岩浆坠入冰川,两极天,抬眼都是恍惚。
沈知聿确实很多年没醉酒过了,以前顾忌着丛京,她不喜欢他喝酒,他就克制着,装着温柔谦和的样,鲜少沾过。后来在朋友圈子里也很少让自己出那种洋相。
可今天没有节制,他有心让自己沉下去,不想清醒。
等大家回过神来时,沈知聿撑着胳膊侧靠在沙发上,眉梢慵懒,问什么也不理。
金淳几个全有点慌了,喊了几句知聿,没人答,甚至眼神都不给人。
大家商讨那谁送回去,今天几个全沾了酒,又有女伴,哪抽得出空。
金淳问了沈知聿几句,他才应:“不用管我。”
垂着眼,话语都沾染了醉意。
这真是完了,大家开玩笑归开玩笑,你一有女朋友把自己喝成这样算什么,真是实践出真知,来这感受浮梦一场来了?
大家笃定肯定是跟家里那位吵架了心里藏事儿。
最后没办法,金淳提议试探着找他家那位妹妹来解决,叫人亲自来把沈知聿领走。
丛京是半夜快睡着接到电话的。
陌生电话,本以为是诈骗电话差点给挂了,想了一秒还是接起。
“喂?”
夹杂着倦意但依旧绵绵软软的声音,差点把金淳后颈给激起几层浪。
没见着人,但只听这声音他就懂了,她是怎么把沈知聿吃那么死。
“是、是小嫂子吗?那个,我是沈知聿的朋友。”
男人一段话说得很试探礼貌,丛京思绪瞬间就清醒了,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听着对方说沈知聿是怎么跟他们一块玩,怎么把自己喝醉了,他们没人能送,只能找她来做主。
“哦哦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回应完挂了电话,她手机上也弹出一个好友请求。
看到对方发过来的定位,丛京只能去找衣服起床。
不是说朋友有事出去的么,结果,人去了酒吧还把自己给喝醉了。
丛京也不知道说沈知聿什么好,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丛京披上衣服就出门了,临了记起自己没车,想到沈知聿这次回来带了几把车钥匙,她认识其中的标志,挑了个稍微低调一点的出来。
结果下去一看,没想到是辆超跑,算是前两年比较旧的款了。
丛京还没开过这种车,不习惯,上去脚摆得都不舒服,操控台一些布置也不熟悉。
但开车总归找到两个重要的就行。
油门和刹车。
她开着那辆玛莎拉蒂过去了。
到地方时下车,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大一样,总归是觉得来了位什么角儿的,其实并不,她这算是借了沈知聿的面。
进去时,大家都围在沈知聿旁边玩,他酒品还算是好,喝醉的反应不是像别人那样大闹或是歇斯底里发酒疯,整个就是很安静。
安静得甚至是有点过。
本来人就瘦,他那身板就跟衣服架子似的,此刻撑着下颚,眼眸微阖,弥乱光线下,看着像什么诱人清冷的瘾君子。
要是触碰了,能被拉下渊底似的。
大家见着丛京,不敢怠慢地唷了声,即使不熟也都喊:“小嫂子来了。”
都有眼力见,她过来了,就都不动声色地退到后边去,望着。
面孔温柔的女人,却仍有稚意。大家对她那张脸很有印象,好像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二十八,总那么年轻漂亮。
他们几个到了吧台前,手指往下低了低,嘈杂的背景DJ声顺势小了些。
别人不敢靠近,她敢。
她过去拉了拉他衣服,轻喊:“沈知聿,你醒醒。”
听到她声音,沈知聿才回神地缓慢睁眼。
看她,像是没认出来人,又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叹了声气,掺一点责怪无奈的意思。
“怎么喝那么醉,没一点节制。”
航生他们几个专程找了个位置想看看沈知聿跟他家这金屋藏娇的妹妹到底怎么相处的,场子是他们熟人开的,他们干嘛都挺随意。
胳膊往吧台上一撑,就听那边沈知聿喊了声阿京。
温柔的声,撑着起身,手臂环住她的腰,人就眷恋地贴着她的腰:“宝贝,哥哥好想你啊。”
“卧,槽……”
后边这群男人全部小声爆出低呼。
航生回头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咱高冷挂的知聿哥哥有这么黏腻的时候吗?”
邱卓摇头:“没见过,真他妈跟做梦似的。”
“可不是吗。我的天,这话别人说很正常,可要沈知聿来说,那真跟见了鬼似的。”
这得亏是现在沈知聿半醉了不清醒,那要是他清醒了知道自己这幅样子被他那群兄弟看见,能拿刀子找上来硬逼着他们忘掉的。
丛京被他抱着走不得,看到他们过来,有点不太好意思,拉开了他的手,和他们打招呼:“麻烦你们照顾了,我马上接他回去。”
几个人客气着说:“没事没事,我们还要跟嫂子说辛苦呢,麻烦你来这一趟,要不介意,你在这坐会儿也成。”
丛京摇头:“太晚了就算了。”
两边打过招呼也就算过。
丛京把沈知聿带出去。
喝醉了,倒是也没那么醉,还能走路,还能说话,一路还有那么点意识知道自己是谁。
他胳膊搭在她身上,没完全把体重往她身上压。
他喊了一路宝贝,缱绻软声的。
搞得丛京哭笑不得。
扶他到副座时,他腿太长难迈进去,丛京捏着他小腿给他抬进去,手又被他抓住。
“阿京。”他喊。
她说:“别撒娇了,要回去了。”
他只能把手松了。
她又问:“不是说出来忙事情么,怎么忙到酒吧来了。”
沈知聿闭着眼,没吭声。
上车后准备系安全带,才发现沈知聿侧着头看她。
平时习惯冷淡的眸水雾雾的,无声,凝视她开车的样子。
丛京也没急着开车了,问:“你是醒着还是醉着?”
他说:“清醒着呢。”
可他含着韵的眼压根不这么说。
喝醉的人都要说自己清醒得很,其实思维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不是说朋友有事吗,怎么来这了。”
“是有事。他们有场子,就跟着来了,然后……想试试喝醉是什么感觉。”
“试过了,感觉怎么样?”
他摇头:“不好。”
片刻,又添一句:“没有和你在一起感觉好。”
丛京又说:“现在好歹知道是我,要换别人呢,别的女生要是想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半推半就了。”
他往她这边侧过来些,半撑着脸:“我是那样的人吗。”
丛京轻哼:“谁知道你们男人。”
他顺势嗯了声:“是啊,原来确实有想往我床上爬的人。”
她动作停住,看他。
发觉她吃醋,他又笑:“哥哥都三十多岁了,那起码也是十年前的事,宝贝,你不能要求我一定十全十美过去什么经历也没有吧。只是说有这个想法的,但我都拒绝了。”
“我当然知道。”
丛京想到了:“16岁那年,我还看见了呢。”
“看见什么?”
“别人女生送你回家,手都要摸到你皮带上去了。”
他往后仰,缱绻着轻笑:“这还记着呢。”
“是啊,印象太深刻,忘不掉。”
“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你不在意。”
“当时确实不在意,因为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可是,后来在一起就在意了,你知道我有洁癖,要是跟自己睡过的人原来和别人有什么,那心里也不会太舒服。”
说起曾经,两人的氛围不自觉宁静。
她打破说:“回去吧。”
她要开车,手却被他握住。
转头,忽而落入他清冽真实的怀抱。
她发怔。
他没什么力,即使抱着也是搭在她身上,头靠着她,有大半都是靠她身上,依赖,贪恋。
手臂扣着她的腰,逐步收紧。
他气息有点发烫,止不住地轻声喊:“阿京。”
她应:“怎么了。”
他不说话,憋了半天,又有点哽咽。
“我。我……”
她才发觉不对,想坐直看他,却被他拉住,止了动作。
他不许她看。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情绪失控了,声音挺哽的,像是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了,憋这么久全部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