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女与她的纯情娇夫——受雪流云
时间:2022-09-03 06:59:39

  唐武惊的猛一抬头,把嘴里塞的干粮强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抬手抹了把粘在圆滚滚的鼻头和络腮胡子上的干粮渣子。
  “我我我吃饱了,嘿嘿……”
  泓澄斜眼瞟着他,抽出他衣袍里的棍子扔在地上,撇了撇嘴道:“大人叫你,跟我过来。”
  唐武吓得恨不得当场装晕,又怕丢了从栖山庄和唐棣的颜面,小心地向前张望。
  只见马车边上铺了张垫子,一个神情肃重的老人正和离善朴一起看向他,只得双手攥着衣袍前襟,跟在泓澄身后,脚底下刺啦刺啦地蹭过去,满脸的横肉不受控制地乱抖。
  “大人,公子,唐武来了。”
  离川海捋着胡子打量着他,温和地道:“孩子,别怕,坐下吃吧。”
  离善朴向父亲身边挪了挪,给唐武腾出一大块地方,“唐武,坐这来。”
  唐武受宠若惊,摸着脑后僵硬地嘿嘿两声,拘谨地坐下。
  瞟着食盒里的半只烧鸡馋的直咽口水,不好意思吃,只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
  离川海把烧鸡推到他跟前,他虽紧张的心里砰砰乱跳,却终究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推脱了一番后抓起来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之后站起来对着离川海深深鞠了一躬,奔逃一般跑开了。
  离川海含笑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的皱纹挤的深了些,命众侍卫带着他一起进京,又让泓澄包了一包点心给他路上吃。
  连着两日,离川海每次用饭都会叫上唐武,唐武虽还是紧张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至少能控制住脸上的横肉不再乱颤。
  每每吃完对着离川海父子傻笑一声,跑去泓澄那拿回棍子塞回袍子里,趴在马背上小憩一会儿。
 
 
第73章 梁王
  第三日入夜,马车终于驶到顺州城外,梁王府的差役早已奉命在城门口候着,迎离川海父子及随从进城。
  离善朴掀起车帘,只见城内的主街上灯火通明,店铺林立,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萼州。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后在一家驿馆门前停下,离善朴扶着父亲进驿馆休息,一众侍卫也在驿馆同住。
  唐武故意拖延了一会儿,安排住处时被差役遗漏,他眼见离川海父子宿在驿馆内,才在对面的客栈里歇下。
  梁王宫建在顺州城的中轴线上,一抹晨光映在宫门的朱墙之上,散射着各色耀眼的光环。
  宫门外不远处,唐武打扮成乞丐的模样蹲在一根石柱后面,背上背着根棍子,嘴边沾满油星,细长的眼睛灼灼放光,留意着从西边驶来的马车,突然脖子一抻,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不出一刻钟功夫,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停靠在宫门口,唐武从石柱后探出头来,见离川海身着紫色朝服,离善朴一身绯衣,由宦官引着进宫去了,泓澄等一干侍卫也跟着进了宫门。
  唐武一屁股坐在石柱后,从怀里掏出半只烧鸡继续吃起来。
  侍卫们被留在门房处,四个宦官带着父子二人奔偏殿走去。
  离善朴四下望着,梁王宫虽不及前朝皇宫那般恢宏壮观,但也颇有气派。
  梁国建国仅数年,又常年征战,能有这样富庶的京城、这样雄伟的宫殿已实属难得。
  偏殿外站着两排执戟的侍卫,首领躬身上前搜了离川海父子的身,对着门口的宦官略一点头,宦官推开殿门请二人进去。
  殿内陈设很简单,正对门处摆着一座极为精美的九龙屏风、御案和龙椅,侧边放着一张茶桌,两把雕花座椅。
  离善朴与父亲并立于殿中,片刻功夫,宦官尖细的声响起,“梁王到。”
  父子二人忙撩起袍服半跪下行礼,一截奶白色的袍子下摆从眼前飘过。
  “两位离爱卿快快请起!”
  离善朴扶着父亲起身,抬眼一看,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御案前。
  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穿着一身奶白色滚着龙纹的袍子,腰间系着白玉带,尊贵典雅,面带笑意。
  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给人一种时时戒备的感觉,即便是笑着,也显出几分刻意来。
  李宏图撩起袍子后摆,坐下向离川海道:“离爱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只是上次陈州一别,本王许久未见到爱卿,挂念的紧。又听说令郎文武双全才华出众,才召两位进京来聚聚,一起话话家常。”
  离川海拱手,“谢王爷挂念,这一路上春光正好,气候宜人,臣并未觉得疲累。犬子才智平庸,王爷实在是过誉了。”
  李宏图虽在与离川海对话,目光却时不时瞟着离善朴。
  他听人说起过离善朴相貌不俗,没成想竟是他见所未见的俊逸出挑。
  这个年轻人不仅文才出众,还智谋过人,率领萼州军大败马本初,离川海有这样的儿子,无异于猛虎添翼了。
  “离爱卿太客气了,快坐下说。”
  父子二人谢过,坐在侧边的雕花椅上。
  宦官躬身上前奉了茶,李宏图对离川海笑道:“离爱卿在陈州时曾说过爱喝这茶,本王特意命人备下,爱卿快尝尝。”
  紧接着向离善朴抬手,“小离爱卿,请。”
  父子二人同声道:“谢王爷。”
  离善朴跟着父亲端起茶碗小啜了一口。
  李宏图略一点头,打量着离善朴,“小离爱卿与本王年纪相仿,今日在这偏殿不比在朝上,大可随意些,千万不要拘束才好。”
  离善朴颔首,“王爷说的是。”
  “早听说小离爱卿样貌好,今日一见果然出众。本王有个堂妹,今年十九了……”
  “郡主想必属兔,和臣的未婚妻子同龄。”离善朴当即笑着打断。
  离川海转头瞥着儿子,捋了捋胡子没有做声。
  李宏图面上一僵,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过去。
  “哦?不知小离爱卿的未婚妻子是哪家的千金?本王可认得?”
  “回王爷,是萼州城外从栖山庄唐庄主的女儿。”
  当日李宏图为了阻止离川海与王文丙结亲,纳了王姑娘为侧妃,之后听余望言在密报里说起离善朴看上了从栖山上土匪头子的女儿。
  本想着他堂堂刺史公子,不过就是玩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怪不得离川海违抗了攻打从栖山的旨意。
  李宏图原不打算把宗室之女许配给离善朴为妻,离川海一人统领二州,再给了离家这份恩典,担心离川海和萼州军气焰更盛不服管束。
  直到陆逢时的话提醒了他,只要把离善朴留在身边,离川海必定会全力为梁国开疆扩土,不敢有不臣之心。
  李宏图思索良久才选中了一位自幼丧父,家世平平的宗室之女,打算嫁给离善朴,再以郡马的身份将他留在京中,没想到话只说了半句就被他顶了回来。
  李宏图心中喜忧参半。
  离善朴要娶山寨女为妻,一伙土匪对离家的助益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招他为郡马,留他在京来约束离川海的计划落了空。
  “能入得了小离爱卿的眼,一定是位知书识礼,秀外慧中的姑娘。”
  李宏图定了定心神,随口说道,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离善朴留在京里。
  离善朴浅笑道:“王爷,臣的未婚妻不过是个寻常姑娘,她极重孝道,又是家中独女,好在萼州城距离从栖山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车程,臣与她成婚后可以常常陪着她回家去,孝敬家父的同时,也方便照顾泰山泰水。”
  李宏图浅棕色的眸子收的更紧。
  离善朴是想断了他让他婚后带着妻子一同进京的念头,这样缜密的心思,不禁让李宏图脊背发凉。
  离川海低头品着茶,心里对儿子的一番话颇为赞许。
  他进京前曾想过梁王可能会劝儿子留在京中为官,到时候他就以前朝有独子不放外任、不远离父母的旧例为由婉拒,却没想到完全不需要他出面,儿子已经将梁王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李宏图沉默了一瞬,对离川海笑道:“离爱卿,令公子觅得佳人,成婚在即,本王先恭喜了。只是令公子这般人才,实该入京在本王身边辅佐,留在萼州着实有些屈才了。”
  离川海放下茶碗,缓缓道:“王爷,萼州亦属王土,萼州百姓亦是王爷的子民,况且我父子二人守住萼州,便是为国守住东南边境,何来屈才一说。”
  “离爱卿所言极是,有爱卿父子替本王守着萼州,本王自然放心。”
  “王爷”,离善朴骤然拱手,“如今马本初败退,马家军士气低落,理当乘胜追击。若是给马家军喘息之机则前功尽弃,请王爷恩准我父子领兵南下,一举攻下武州城。”
  宦官小步走到御案边给李宏图添茶,李宏图垂眼看着,半晌后才抬头,神色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攻下武州一事离爱卿之前上奏过,武州连年战乱,城内破败不堪,即便攻下也需要耗费无数人力财力重建。梁国初建,钱粮理当用于更为急需之处,萼州易守难攻,即便马本初卷土重来,有爱卿父子守着,也断不会落入敌手。”
  离川海捋着胡子,目光幽深,对于李宏图再次驳回攻下武州的提议没有一丝意外。
  离善朴低下头抿唇含笑,眼里拂过一丝失望与嘲讽。
  武州虽贫,可过了武州再向东南一马平川,到处是良田沃土,马本初和他的部下占领此处后抢夺民财滥杀乡民,害的百姓不敢出来耕田,即便如此,仍有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武州。
  若是将来攻下此地,让百姓休养生息,再以此为后方向全国调配军粮,半壁江山可得。
  这些梁王并非想不到,说到底,不过是信不过他父子罢了。
  梁王爱民如子,无疑称得上是贤主,可他如此胸襟,何日才能平定天下,解救万民于水火!
  离善朴默默叹了口气,在他十六岁时也曾经满腔热血,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时局,甚至在心里埋怨父亲不让他在京为官,强行将他招回萼州,阻了他的雄心抱负。
  可前朝覆灭那年,君臣夺权,不顾百姓死活,杀得京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之后各地揭竿而起,各方势力为了权力和金钱杀红了眼,甚至骨肉相残。
  曾经他也想追随明主,搏个天下太平,可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值得“文死谏武死战”的圣明君主?
  在父亲眼中,他的安危重于一切,他也一样。
  为了不再引得梁王猜忌,为难父亲,他只有遵从王命,不再提起攻下武州的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萼州城。
  “王爷说的是,是臣思虑不周了。”
 
 
第74章 木牌
  李宏图面色和缓了些,笑道:“小离爱卿不必这样说,今日本王是与两位爱卿闲话家常的,公事暂且不提,本王叫膳房备了顺州的名菜,晌午两位爱卿可要陪着本王多饮几杯。”
  对于离川海信上说的辞去江州刺史一职,李宏图不置可否,留在江州的三万萼州兵马更是只字不提,好在攻打从栖山的事他也没有再提起。
  离善朴勉强迎合道:“王爷,臣不胜酒力,一口便醉了。”
  李宏图笑望着离川海,“离爱卿,令公子的才华气度均不逊色于你,只是这酒量比起爱卿差的太远了。”
  离川海淡然一笑,“王爷,文才武功臣尚可为犬子寻得名师,唯独他这酒量,臣也无可奈何。”
  李宏图哈哈大笑,难得眉眼舒展,没有一丝戒备,全然一副阳光疏朗的贵公子模样。
  离川海看着他,心里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
  当年老梁王李征被手下叛将乱刀砍死,他年纪轻轻临危受命,带领一群父亲生前的老部下重整旗鼓,其中不乏有欺他年轻,不服管束的。
  他为了坐稳王位拉拢陈偲远,迎娶陈偲远的千金为妻。
  陈偲远虽战功赫赫,却性情耿直,常常在众人面前驳他的面子,又颇有野心,也难怪他时时提防处处小心。
  但同情归同情,身为王者却没有容人之量,无疑是他最大的弱点,将来能否带领群臣平定天下还未可知。
  宫门外,唐武靠在石柱上困的瞌睡不止,怕睡着了误了大事,从背后抽出棍子,照自己脑后来了一棍,打的自己登时眼冒金星,脑中嗡嗡直响。
  忙扔了棍子,抬手在脑后轻轻揉着,原来不是泓澄不禁打,是真的很疼。
  晌午早都过了,宫门口的守卫都换过一拨,离善朴进宫还没出来。
  唐武怀里的烧鸡一早就吃完了,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又不敢走远去买吃的,低头瞟着自己的一身乞丐打扮,干脆往路边挪了挪,坐在地上要起饭来。
  “叔叔大爷可怜可怜……”
  “你这叫花子真会找地方,跑到宫门口要饭来了!要不你进宫找王爷要去?”
  唐武在戏文里学到的要饭说辞刚出口半句便被差役打断,吓得他脖子一缩,忙嘿嘿赔笑两声,站起身走远了些,寻了个能看清宫门口的位置继续要饭。
  他身宽体胖满脸横肉,长着一张土匪强盗脸,除了那一身衣裳和身后的打狗棍,没有半点像乞丐的样子,要了小半个时辰只要到一个馒头。
  施主或许是有些怕他,离得远远的把馒头扔过去就跑。
  唐武嘴里念着要饭的说辞,眼睛盯着宫门口瞧,一时没留意,馒头从他胸口滚落在地上。
  他抓起馒头心疼地撇着嘴,把粘了泥土的馒头皮一块一块地撕去,双手抱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宫门处,昨日到城门外迎接的差役带着几个离府的侍卫走出宫外,后边跟着那辆离府的马车,泓澄执剑跟在车侧,正朝西边走去。
  唐武把剩下的馒头全部塞进嘴里,两手拍了拍,起身跑上前,不远不近地跟在车队后面。
  泓澄偏转头四下望着,瞧见唐武一副滑稽的乞丐像,强忍着笑,憋的脸通红。
  马车在驿馆门前停下,离善朴扶着父亲下了车,梁王的差役躬身立在一旁。
  驿馆门口不远处落着一顶小轿,轿前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汉子,唐武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只见那汉子迈着极不自然的方步走到离家父子面前九十度下拜。
  那人方阔脸鹰钩鼻,空洞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不知怎的,唐武见到那人就心里一阵发慌,额上渗出一层汗来。
  他离得远,听不清那汉子与离家父子说了些什么,不过看离善朴的表情,应该只是些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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