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是我阿娘的旧仆,我阿娘在相府还有几个旧仆,他们都待我很好,我不想离了相府便与他们断了联系,只是怕孙氏欺负他们,免不得要让秋棠时而去慰问一番,我怕来往的多,你会起了疑心,这才说了那样的话,让你明明白白地怀疑秋棠便是,不要因此疏远了我,宁徽你别生气,我再也不骗你了。”
她紧紧抱了过来,宁徽觉得自己襟口都被她哭湿了一片,他无言了一阵,抬手让立在门口的那三个赶紧出去,顺便带上门,他伸手替文雪音捂住腰上的伤,声音难得的柔和了一些:“那刺杀一事呢?”
文雪音眨了眨眼,埋头极不好意思地道:“之前宁徽去上朝的时候,我自己在后面......偷偷跟了好几日,那些人是无意中发现了。”
“真的吗?”宁徽叹了口气,寻个椅子坐下将她抱到自己膝上,“为何跟着我?”
“我想见你......”文雪音顺势缠在他颈间,“我还担心你,宁徽你出身沙场,不知道朝中的事有多波云诡谲,你这样单纯,会被骗的。”
宁徽听着她的形容,无可奈克地牵了牵嘴角,朝廷是什么样的朝廷,他岂会不知?
只是如今,好歹要比先帝时清明一些。
“那既知有人对我不利,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宁徽道。
文雪音想着自己算计宁徽怜爱她的事,话到嘴边觉得这话讲出来忒没面子,话到嘴边又成了:“那日出门我有暗示你的,那匕首是新的,是我专门准备来给你防身用的,上面的珠子都是我新抠下来的,是你没有发觉。”
她还赌气一般轻轻拍了宁徽一下,只是垂着眼不敢与宁徽对视,不知他究竟信了几分。
她还是不敢和宁徽说实话,若是宁徽知道她从一开始就谋划着要嫁过来,为了博取他的喜欢甚至不惜演一出苦肉计,一定会将她的喜欢贬低到泥土里。
默了瞬,宁徽目光扫过她那双藏着心思的眼睛,道:“暂且不说这个,先把药换了。”
“宁徽不生我气了么?”文雪音却不动,仍坐在他怀里追问。
“还是很生气。”宁徽沉下目光与文雪音对视,眸中的确有未散的星火,只是他握着文雪音腰肢的手从不敢用力,“你既愿意解释,我便信你一回,只是不准再有下次。”
已经有下次了,文雪音目光含怯,伸手搂紧宁徽,她枕在他襟口,感受着那处沉甸甸的心跳声。
“宁徽,从现在起,我再也不骗你了,发誓再也不骗你。”
宁徽的心一点点柔软下来,低声道:“我带你去换药,伤处又裂开了。”
“宁徽。”文雪音看着他英挺侧颜的目光愈发痴迷起来,原来只要告诉他,他就会原谅她。
他真好。
“宁徽 ,你以后可不能对别人也这样好。”文雪音缓缓开口,“那样我会受不了的,会疯掉的。”
从始至终,她十指都紧紧攥着宁徽的衣襟,宁徽低头瞧了她一眼,道:“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纳妾,你无需乱想此事。”
她便起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宁徽的气味像太阳一样,暖融融的,她目光注视着宁徽拿来伤药和新的丝帛,小心地为她包扎好伤口,她一颗心便被填满了。
文雪音想着,他连训斥她都不曾,她说了实话,他就无条件地原谅了她,她好像开始贪心起来,单单是这样怎么够呢?
她想成为宁徽心尖上的人,不论她做什么,他都无条件地纵容她,多好。
他若服从于她,什么都听她的,多好。
她便再也不用担心宁徽是骑马还是坐马车去上朝,也不必担心宁徽会不会对别人家的女儿青眼,只需拿根链子将他拴好,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就好了。
这样想着,文雪音望着宁徽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许是过于灼热,宁徽禁不住看了过来,翠色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柔情。
“怎么了?”
他的声音总是这样沉稳又好听,她实在是喜欢极了。
“等我伤好些,我想去金铺瞧瞧,宁徽,我少了一些首饰。”她缓缓道。
宁徽觉得她似乎是穿戴得太过素雅了,虽然他很喜欢她好似白雪一般纯澈的样子,但是的确是应该添置一些首饰。
“好,我陪你去。”宁徽为她包扎好伤口便坐在了床边,一双深邃柔情的眸子令文雪音心醉不已,她拉着宁徽在他唇上亲了又亲,才缓缓问,“你知不知道明儿是什么日子?”
宁徽微顿,摇了摇头。
见他不知,文雪音也不气恼,她缓缓抚摸着宁徽,徐声道:“明日是乞巧节,我准备了好看的裙子,我们明日出去玩好不好?”
这么快便到了乞巧节?
宁徽记得前阵子听见官员说起,他还思索着要备什么礼,没想到转眼便忘了。
“你的伤怎么办?”宁徽皱起眉,若是如前两天一般还好说,可今日伤口又裂开了,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长好。
“我应该受的,谁让我骗宁徽呢。”文雪音声音软软的,目光也水润一片,“可是我好想和宁徽出去玩,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过灯市了,我想和宁徽一起看。”
她说话的时候话语便带着十足的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宁徽只好道:“好,就如你所说。”
文雪音高兴地在被子里晃了晃脚丫。
经此一闹,天色不早了,两人俱未用过饭,宁徽便让文雪音好生待着,他去叫厨房做些吃的来。
文雪音小声道:“今日厨房备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只是放了这么久,怕是有些不好了。”
“无碍,我行军打仗时,草根都吃得,吃什么都好。”他说完便起身去了。
文雪音忍不住叫他:“宁徽。”
宁徽回过头来看她,她却不说话,只是甜丝丝地冲他笑。
他刚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又叫他:“宁徽!”
“怎么了?”宁徽又转过身来。
文雪音这回却不再只是笑,神情有些赧然:“你能叫秋棠来吗?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她说得小心翼翼的,似是怕宁徽生气。
“好。”宁徽应了,没露出什么多余的情愫,文雪音一颗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只是在宁徽走后,她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待秋棠进门时,便瞧见她一副将要杀人似的目光。秋棠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方才她不在房中,却不知夫人是如何与将军分说的,一想起将军刚回到府中时那吓人的模样,秋棠腿都要软了。
也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吓到。
“夫人,你没事罢?”秋棠问道。
文雪音懒懒摇了摇头,冲她招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秋棠乖乖走了过去,坐到床边握住文雪音的手。
“我答应了宁徽以后再也不骗他,今后不管什么事,只要他问你,你便如实回答,知道吗?”
秋棠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她倒是也想如实回答,只是夫人的心思百转千回,她时常自己也猜不出来。
见秋棠答应,文雪音满意地摸了摸秋棠的额头,秋棠不好意思极了,她虽是伺候夫人的,可她要比夫人大上几岁呢!
“还有一件事。”文雪音声音照旧娇糯,目光盈盈不难看出她在欢喜,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叫人欢喜。
“你叫咱们的人去查查,是什么人给宁徽透了我的消息,将此人挖出来,我要剥了他的皮。”
秋棠浑身一抖,她知道这可不是夫人随便说说的狠话,夫人既然说要剥了那个人的皮,就一定会剥了他的皮!
“是,婢子记下了。”
第36章
翌日七夕, 天不亮文雪音便醒了,她十分欢喜,好像这么些年来终于有了一个值得庆贺、又有人陪她一起庆贺的日子, 这日宁徽自然休沐,她一转身便看见他蹙着眉睡着的模样,禁不住起身, 用指尖点在他眉心。
她一碰宁徽便醒了,先是一把揽在文雪音腰肢上, 又后知后觉看了眼天色,道:“还早。”
“我知道。”文雪音弯起双目, “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寻常女子总是要含蓄很多,羞于表达自己的心思, 但是文雪音全然没有,她想让宁徽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醒过来乍听见这么一句,宁徽满脸都充满一股微妙感,他看了文雪音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倾身, 微灼的气息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文雪音十分配合得凑了过去,她五指轻轻按压着宁徽胸口, 感受着那处因结实饱满而特有的弹性,然后微微睁开眼, 看着宁徽因为投入而微阖着双目的样子。
反正眼下时辰尚早,文雪音目光下沉, 快速了扫了一眼宁徽身上单薄的亵衣,暗暗蜷起手指。
这个吻十分绵长, 她感觉到宁徽滚烫的温度, 几乎错觉宁徽一定是起热了, 可是触到手的肌肤温度却并无异常。
一吻罢,她连声音都哽咽起来,整个人颤抖不已,伏在宁徽怀里歇息。
宁徽忍不住想,只是亲了亲,她便好似受不住一般,这若是......她必然受不住的。
刚想了一遭,就听见怀里的人轻声问:“宁徽,我能摸摸你吗?”
“什么?”宁徽错愕,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缠人的香味又萦绕过来,娇怜的美人满眼乞求,眸光涟涟地看着他。
“我想摸摸你,可以吗?”
宁徽被她看得嗓子又是一痒,没什么能拒绝的理由,只道:“好。”
夫妻之间的爱抚很正常,宁徽倒是意外她竟然还专程问他一句,反倒让他觉出几分窘迫。
然而得了应允,文雪音几乎在同时伸进他的亵衣直冲着下面去了。
宁徽浑身一紧,一把钳住她的手。
“...这儿不行。”
文雪音一愣,望见宁徽微红的眼尾和窘然的模样,一下子欢喜起来,她听话地收回手,很是开心地搂紧宁徽抱着他开心地蹭了蹭。
“宁宝宝,你真可爱!”
?
这回换作宁徽震惊了,他的睫毛不算长,却很浓密,惊讶地睁开双眼看着文雪音时显得十分漂亮。
她叫他什么!?
最开始还会乖乖唤他夫君,生气了就叫将军,后来什么都不叫了,只连名带姓地唤他,现在连名字都不是了,又变成了这种古怪的称呼。
宁徽觉得心痒牙酸。
“别乱叫。”宁徽出声低斥,露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
文雪音却不听他的,只继续道:“我叫叫怎么了?亲一亲宁宝宝。”
她说完便当真眯起眼睛在宁徽脸颊上啄吻了一下,宁徽被她弄得有些脸热,一下子翻起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和文雪音口中那三个字扯上什么关系。
文雪音见他害羞,双眼终是弯成一对月亮,点到为止,她也不过分,对宁徽道:“天要亮啦,咱们出门去罢。”
说完她自然而然地起身,换好自己准备好的衣裙,宁徽的印象中,她甚少穿这样明艳的颜色,至少在将军府,他成日看见她不是雪白的颜色便是淡淡的茱萸色,那时觉得她便适合这样雪一样冷寂的颜色,可如今见她穿着红色,又是别样的好看。
“我穿好了吗?”她回过头来问,牵住宁徽的手要他帮她周正一番。
“好了。”宁徽回应着她,替她将衣裙整理了一番,掌下的料子轻薄又柔软,好像轻轻一扯就会被撕碎,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碰坏。
乞巧节并不是一整天都热闹了,只有到了晚上灯市一开,才会有有情人相会,互诉衷肠。
这时天刚蒙蒙亮,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身影在京城中来回逃窜,额间都沁出汗来。
她面相平平,极擅潜藏和隐蔽,体力却不算好,几圈追下来她已气喘吁吁十分勉强。
阿秀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到哪儿都能寻出她的下落来?好似她身上有什么气味一般。
阿秀紧张地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她什么都没有闻出来。
只休息了几息,巷子里又传来狗吠声,抓她的人每人都牵着一只狗,追踪快极了,包抄着抓捕她,阿秀实在是疲于应付。
阿秀闪身出去,呼吸一滞,只见巷口已然围满了抓她的人,她急着转身,身后也如是。
咻——一声,一枚短箭射中阿秀肩胛处,她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最后只看见那些人朝她走来,一下子倒了下去。
第37章
京郊, 远望层峦叠翠,正是好景。
今日宁徽应了文雪音要带她来京郊骑马,并且不带任何随从, 唯有他二人和凌尘一起。
自从之前为了马球赛带她骑过一次马后,凌尘和文雪音的关系好了不少,宁徽这匹马颇有灵性, 就算是潘明义它也不给什么好脸,但对文雪音倒是十分亲昵, 丝毫不抗拒她的触碰抚摸,甚至还会高高兴兴地抖耳朵甩尾巴。
宁徽深觉没给它长条狗尾巴真是可惜了。
文雪音身上的伤还没好, 许是身体底子差的缘故,她恢复得很慢, 今日也不宜剧烈运动,只是骑在马上信步走走,全当散心。
自从上回长公主设宴警告之后,朝中明显安分了许多,文臣那边死了个人, 此人是拜在文卓门下的学生,文卓虽未正式收徒, 但多次表现出对此人青睐有加。
也不知他们究竟心虚到什么份上,死人的事就这样草草揭过, 上朝的时候都未提一句,只听见有几个老臣闲谈其人暴毙家中。
阿秀的手段素来不错, 她做得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文雪音裙子上沾了草腥, 她到河边用清水洗了洗, 回来时便看见宁徽这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她倏然出声,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宁徽。
“想我有个下属。”宁徽道,“她做事很好,也周全,只是未能一用,有些可惜。”
“哦?”文雪音微微眯了下眼,端详着宁徽的神态,问道,“莫非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