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抢人再卖入青楼,加上迷药, 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他最怕这样无可挣扎的命运。
“你出多少?”
实际上, 无论他出多少, 清晓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她是御前侍卫, 又是祁太安的心腹,不会差钱。
更何况,她只负责保护天子,不负责保护别人。
苏昼白没被清晓拒绝,他松了一口气,但清晓的话一完,他的脸上难得地有了几分窘迫,他从身上掏出来两个铜板,“我只有这些。”
他方才说的言之凿凿,仿佛他身有万金,气势凌人,但其实他只有两个铜板。
两个铜板能干什么,就在清晓转身要走的时候,苏昼白忽然道:“我会努力赚钱的。”
看来他确实很需要一个人保护他,他有这样的容貌本身就是别人觊觎的宝物。
但大话谁不会说,赚钱,怎么赚,用什么去赚,清晓倒是可以说这个话,可眼前这个人嘛——
不值得。
清晓抿着唇,最后还是点了头。
……
谢一水在入夜之后,才堪堪醒过来,姚京墨屏退了一屋子的人,只剩下他守着谢一水。
他将谢一水扶起来,谢一水目光清明,明明已经是孱弱之躯,但她停不下来休息,谢家危机四伏,容不得她继续睡着。
“你给我的信我收到了,屿阔真的在沈府?”谢一水哑着嗓子问,她的声音跟她这个人一样,都是摇摇欲坠的。
姚京墨拿了水过来,小心翼翼捧着让谢一水喝了两口,他有些担心,“妻主,这些都先别管了,太医说你要静养,不可再劳神劳力。”
谢一水握住姚京墨的手,“我去了一趟别院,别院的仆人欺上瞒下,屿阔早就失踪了。”
姚京墨一惊,“那在沈府的就是——”
“就是屿阔。”谢一水闭了闭眼睛,现如今就是这样微弱的烛火,都让她觉得晃眼了。
她连日来,一直在被打击,接连被贬,发现谢屿阔失踪,姚京墨写信告诉她、谢屿阔疯了出现在沈家,她这口气,已然喘不回来了。
其实早在姚京墨看见谢屿阔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确认了,父亲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眼下最要紧的是,谢屿阔为什么会失踪,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府。
“那些人有没有说,屿阔是怎么失踪的?”
“没有,他们矢口否认,坚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还随口胡诌,是上天派了神仙下凡,带走屿阔。”谢一水被这些话硬生生气得笑起来,还没笑几声,就又急急咳起来,连着她整片胸腔都是疼的。
“妻主,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姚京墨的眼泪跟着掉。
“我没事,又死不了。”谢一水一味固执地撑着,在找出真相以前,她是不会死的,要死也得带那些狼心狗肺谋算谢家的人一起去死。
“那他们怎么不告诉我们,屿阔不见了?”姚京墨伸手擦了擦谢一水额头上细密的汗。
“怕死啊,我一定会杀他们的。”
谢一水要这些人在别院,不止是照顾谢屿阔,更是盯紧谢屿阔,别让他跑了,要是让谢一水知道谢屿阔失踪的话,谢一水绝对会大发雷霆,别院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谢一水素来心狠,只为了自己的目的,旁人的性命她一点儿也不会在乎。
谢一水又问:“祁太安那边呢?”
谢一水没想到,祁太安无缘无故对谢家动手,到最后,又是她亲自下旨将自己给召了回来。
谁知道这位天子,心里在琢磨什么。
“祁太安不止派太医过来为你诊治,还让清晓送来了这个。”
姚京墨将清晓白天留下的信封拿过来,里面不是什么绝密,但谢一水最好知道。
知道是谁在动她们谢家,知道是谁狼子野心当面是至亲背地里却刺谢家一刀,如此才能让谢家彻底死心,如此才能让他们两家斗得不留余地。
“到时候,谢一水自然会将谢屿阔被拐走和谢屿阔出现在沈家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沈岁复和沈若一等谢一水被贬,就动谢家的产业,她们以为够谨慎,做的天衣无缝,但其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祁太安手底下的人早已将一切都调查的很清楚。
只要将这些东西交给谢一水,她自然会明白。
“她会以为是沈岁复下令将谢屿阔拐走了。”祁晏想过来。
沈家未必犯了这桩事,但谢一水气在心头,多一件又如何。
“是。”
“难道沈岁复不会解释吗?”
“她应该早就想跟谢一水撕破脸了,何况,她解释也没有用,人一旦认定一样东西,剩下的便都成了错。”
“可谢一水病痛缠身,这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祁晏抬头看向祁太安,“你不怕谢一水就此……”
“我就是怕她倒下去,才将那些东西给她的,她应该有个明确报复的目标,才能好的更快。”
而且祁太安了解谢一水,仇人不死在她前面,她是不会死的,她可是谢一水啊,最先带领谢家起来,牢牢稳坐世家前面的谢一水。
手段狠,心思深,哪有那么容易死。
这些算计一环扣一环,谢家和沈家斗起来必定会元气大伤,不成威胁。
只是,祁晏与祁太安躺在长乐宫的床上,外面的烛火早灭,独留床边一盏,荧荧之光,祁晏恰好能看见祁太安的神色,势在必得。
从祁太安要强硬地娶他为皇夫开始,他就知道他从小看顾长大的祁太安不太一样了。
蛮横,强势,像一位深谋远虑的执棋者,在棋盘上运筹帷幄,精心谋划她想要的棋局。
阻碍她的人全部铲除,谁也不例外,就连对待他,虽然事事顺从,但一旦涉及某些事情,她半步都不会退。
比如娶他,比如在床上要他。
她喜欢他,这份喜欢体贴,又霸道,到现在,祁晏才知道,什么是帝王的威严。
祁太安是天子,天子不怒自威,杀伐果断,她比她的母皇,要更出色。
祁晏忽然有些害怕,祁太安是虎,将他啮咬啃噬,拆解入腹,不会过问他的。
祁太安的手搭过来,环上祁晏的腰,半开玩笑地问:“怎么,阿晏害怕了?”
声音太低,染上笑意,只是一场情|事开始前的缠绵。
祁晏心里咯噔一下,“我,我怎么会怕你。”
祁太安笑得更厉害,“谁不怕我,民间都在传新帝残忍嗜杀,一个不高兴,便要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祁太安箍紧祁晏的腰,感受到祁晏的呼吸急切,她转过身撑在祁晏身上,眼波流转,“我可真是了不起,是吧,阿晏?”
“是,陛下是——”
祁太安轻轻拍了拍祁晏,她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他:“不是陛下,是太安,我是所有人的陛下,只是你的太安。”
“太安。”祁晏垂下眼帘,不敢再看祁太安。
“阿晏想也知道了,从前那个乖巧柔顺的我,全是我装出来的,我这个人心计太深,善于隐藏,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阿晏,是不是很失望?”
祁太安早就准备好了,她今夜向祁晏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就是要告诉祁晏,她将人心玩弄股掌之间,她就是如此阴暗,如此伪善,皇叔一心想要她正直仁厚,做个明君,他要是对自己失望,也是应该的。
其实她老埋怨祁晏已经对她动心,就该全心全意相信她才是,反而摇摆不定,以为她会喜欢别人,他们两个都一样,都怕得不到。
祁晏环住祁太安,烛光微晃,照得他的眼睛格外亮——
“我不会对你失望,永远也不会。”
“你是什么样子都好。”祁晏咬咬牙,闭了闭眼睛,“我都喜欢。”
人一旦动心,就无法背弃自己的本心。
任凭如何摇摇欲坠,任凭如何挣扎盘算,百转千回,兜兜转转,最后还会是那个人。
是祁晏,是祁太安。
祁太安勾勾唇,“阿晏,别后悔。”
别后悔,在榻上说喜欢我。
顺着肌肤一寸一寸摸下去,哪里都烧得人发慌,祁太安抬手,烛火灭得正当时。
作者有话说:
我摊牌了,祁太安的脑子里和要做的全是不能播的东西。
本来还有一章,但我改来改去,都不太满意,明天发三章。
我不发我就是狗。(心不狠,不成器)
第三十五章
四更。
祁太安罩着披风从长乐宫的侧门出来, 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苏玉在门口等着,见到祁太安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祁太安一眼,故意赞叹道:“陛下, 你竟也舍得出来, 可见确实是大才。”
温香软玉在怀,祁太安也能毫不犹豫地起身, 至少他们这位陛下,以后不会为美色所惑,江山岂不是唾手可得。
“不舍得。”声调很冷, 道尽她的不愿意, 祁太安扭过头, 露出来半张脸, 杀气腾腾,“所以朕脾气不好,希望那人不会太拖延。”
她走的时候, 衣带都还被祁晏攥在手心里,她要脱身, 祁晏还蹭了蹭她的手掌。
他脸上泛着潮红,祁太安真不想善罢甘休, 违背她所愿,她自然不会太开心。
可眼下的事也很要紧, 倘若她不雷厉风行, 怎能保皇叔高枕无忧。
未央宫里, 除了中央的相思殿, 还有左右的偏殿, 其中房间数不胜数,但未央宫满打满算,也就住了一半,还有很多屋子空着,望隐就被关在其中一间。
祁太安并不着急去见他,他对于祁晏来说很重要,这份重要不得不让他在祁太安心里有了转圜的余地,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处置这个胆大包天装疯卖傻的望隐。
至于旁的,顾昭然那边她倒是没什么顾忌,反正都是要斗得你死我活的,看谁先握住把柄罢了。
祁太安从前世醒过来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祁晏为皇夫,世人都以为她是心血来潮,短短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但已经够祁太安打算了。
祁晏一向温柔和善,未央宫给他,要是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祁太安担心他识别不出来,更何况,要是祁晏永远不愿意,他也就走不出未央宫。
未央宫必须都是祁太安的人,苏玉一夜之间就将未央宫替换成了她手底下的人。
大概是在祁晏被关进未央宫的那几天,苏玉告诉祁太安,总能见到顾昭然身边的人,尤以春山秋水次数居多,在未央宫周围鬼鬼祟祟。
祁太安并不意外,她开始只是以为顾昭然是冲着祁晏去的,幸好她早有准备,未央宫上上下下都是苏玉的人,只听祁太安的命令。
即使顾昭然有通天的本事,都别想靠近祁晏。
但很快,祁太安通过苏玉得知,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好像是在打未央宫的主意。
当时顾昭然已经迁入安平宫,未央宫里面属于他的东西都搬走了,照理来说,他不会太在意未央宫,宫殿素来都是其次的,人到哪儿,宫殿自然要换一副主人喜欢的样子。
顾昭然贵为太夫,他大可以将安平宫重新修整,何必盯着未央宫,一朝天子一朝臣,祁太安做了天子,他自然是要挪走的。
从那个时候起,祁太安就疑心上了顾昭然,也许他是在未央宫里留下了什么东西,才让他如此小心彷徨。
再者就是清晓过来告诉她,派去蜀地的人非但没查到线索,还死了几个人。
蜀地那边的人是去查明祁晏身世真相的,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居然会死在顾家这种高宅大院里。
祁太安联想这种种的一切——
顾家一定有问题,连带着顾昭然也不例外,并不是指顾昭然谋反的野心,而是别的什么,顾家隐瞒了什么,而且与皇叔有关。
顾昭然病重,至亲不进京城,反而送来了与顾家关系很差的祁晏,思念亲人,当时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时候,这个借口确实是说得通的。
祁晏是顾昭然的胞弟,可后来宫廷上下都知道,祁晏与顾昭然并无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不是至亲,又怎能抚慰顾昭然心中的思亲之情,要么顾昭然在装病,要么就是祁晏确实能起到关键作用。
既然与祁晏有关,祁太安就更加不能放过这一切的不寻常。
上一世,她没有这么快打理未央宫,她的心思都在祁晏和把权力收回来上面,况且她又不着急立皇夫收侍君,未央宫理所应当地被空了出来,只有宫侍每日例行打扫。
苏玉被她放在暗处,清晓在明,苏玉在暗,行事方便很多,而如今,苏玉是被她突然放在未央宫的。
她要让未央宫与世隔绝,谁都不能来打扰祁晏,她将未央宫打造成了一座桃花源,一座只属于祁晏的桃花源。
也许刚好打顾昭然一个措手不及,先帝走得太急,祁太安也是匆匆即位,忙着料理朝政,后宫谁也没顾得上。
顾昭然大概没有想到,未央宫这么快就全是祁太安的人,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人,只要没有祁太安的命令,谁也别想进未央宫。
但也只是怀疑,毕竟在未央宫里,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前些日子,春山和秋水居然想潜进未央宫,苏玉不动声色,想要引他们主动露馅,可他们什么也没做,仅仅是在未央宫里走了一圈。
苦心孤诣翻墙进来,只是为了在未央宫里散散步,要么他们吃饱了没事做找死,要么顾昭然在未央宫藏了什么东西。
而这东西,就在春山秋水走过的路线上。
苏玉这些日子都在留心这件事情,一路寻过去,终于在今日有了发现。
未央宫是苏玉主管,就算是短短几日,苏玉也能对整个未央宫了如指掌,何况是好几个月,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什么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即使是密室,也能被苏玉给挖出来。
果然是一个潜藏在地下的密室,入口在相思殿的床板之下。
顺着阶梯往下走,这里每一寸都黑得可怕,没有半点光亮透进来,很快就到底了,这个密室并不大。
可是祁太安环顾周围,冷哼了一声,“他要是随便凿个洞,那倒没事,可若是在地下挖个密室出来,可就没办法瞒天过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