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自然矢口否认香和长明灯的异样,许大夫人迟疑着道:“太后,对大师妄加猜测,会否不敬?”
薛玉润温声道:“臣女不敢对大师妄加猜测,臣女只是展示给太后看罢了。”
许太后面色沉沉,不置可否。
许大夫人一噎,就见薛玉润又拿了一个签筒来:“许大夫人,可要抽一支签?”
许太后和三公主都看向许大夫人。
许大夫人硬着头皮抽了一支签,三公主连忙拿过一看,大惊。
薛玉润压根没看过签文,却能慢条斯理地复述竹签上的签文,道:“因名丧德如何事,切恐吉中变化凶。许大夫人,您是寒鱼离水招凶之象,凡事不可移动。”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一直闭着眼睛的无妄,掀开了眼皮子,沉沉地看着薛玉润。
“怎么会这样?!”许太后半晌才回过神来,惊道。
珑缠将签文在许太后面前一一排开,竟大部分都是一模一样的签文。
薛玉润示意温柑上前,从中挑出一支上上签。温柑取过竹签,抬袖微微遮住。
旁边忽有一声木鱼敲响,许太后下意识地寻声而望,等再转过头来,温柑呈到她面前的签文,已经从上上签,变成了“因名丧德如何事,切恐吉中变化凶。”的下下签。
许太后心头大震,就见温柑从宽袖中取出了原先的签文,与这支下下签并排而立。
移花接木之术,对温柑来说,只是小把戏。
在许大夫人开口前,薛玉润强调道:“臣女并没有要加罪于谁的意思,只是展示给太后看罢了。”
许大夫人:“……”
真是好一个展示!薛家这个小娘子,怎么能把没有证据的事,都弄得跟真的一样?!
许太后看向岿然不动的无妄,心中时而怀疑他,时而又对自己居然怀疑高僧感到不安。她时不时地陪着太皇太后礼佛,一直听无妄设坛讲经,对无妄一直深信不疑。
但……
如果正是这深信不疑,害了太皇太后呢?
许太后无端打了个寒颤。
薛玉润让珑缠和温柑归位,朝许太后行礼,道:“多谢太后愿为臣女做个见证,臣女这番所作所为,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从别处得来的启发。”
薛玉润顿了顿,道:“烦请寿竹嬷嬷。”
寿竹捧着一个托盘,敬呈许太后:“太后,今日薛姑娘领着婢子查验佛香之时,婢子发现,普济寺敬呈的佛香,与您和太皇太后去普济寺所燃的佛香不尽相同。”
托盘内,是一支燃了一半的佛香。
哪怕见证了这些纷扰,普济寺的方丈依旧声调平和安详:“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所敬之香,无别贵贱,一应皆为木粉竹立香。”
无妄的岿然不动终于出现了裂痕,太皇太后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留下了这半支香?
如果太皇太后甚至从容留下了这半支香,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太皇太后早就知道了……
无妄攥紧了扶手,声音里透出罕见的惶恐:“香不尽而取,是大不敬。不祥之兆,当立即焚毁,请太后慎行!”
薛玉润看他一眼,静静地问道:“若是燃尽了,恐怕抱恙的就不只是太皇太后了。”
“是因为这香……?”许太后倒吸一口冷气。
三公主骇然道:“母后,你可是跟皇祖母一齐敬香礼佛的!”
许大夫人脸色煞白。
薛玉润先破许太后断香、灭灯的恐惧,如此,让许太后更能接受“签文被做了手脚”这个假设,在许太后心里将怀疑越种越深。
最后,等薛玉润最终揭晓她为何会心生疑窦,许太后一步一步看着薛玉润做假设,心中必已万分怀疑,至少不会如先前那般信重普济寺,以至于既未查验佛香,也没有查验长明灯。
而三公主叫破这一声,无异于火上浇油——许太后怎能不从太皇太后的遭遇中,想到自己?
完了。
全完了。
许太后果然大怒:“来人!传太医验香!”
*
奉天殿上,许大老爷的脑海里,也只有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