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排演《相思骨》?”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薛玉润撇撇嘴,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脑袋。
“哎哟,贵人可是问到点子上了。”掌柜的忙道:“戏折子已经写好了,云音班正排着《相思骨》,估摸着是千灯节那一日首演。您可要先订上位置?”
“啊。”薛玉润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呼。
千灯节那日,是她的生辰。
那一天,也是她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生辰——及笄礼。
昭楚国的千灯节有吃汤圆的习俗,她阿娘就是吃完汤圆之后生下了她,所以她的小名才叫“汤圆儿”。
“日子确定了?”楚正则淡声问道。
掌柜的从善如流地道:“还没有。您觉着哪天日子合适?”
薛玉润有点儿暗恨掌柜不够坚持,可她一来不好出声,二来么……她千灯节那日是断然出不了府的。可她真的很想看《相思骨》的首演。
她心里的小人只纠结了片刻,就决定扬着脑袋期待楚正则挑个好日子。
然后,她就听到楚正则道:“容我夫人思量一二。”
薛玉润差点儿没忍住抬起头来瞪他。
“是是是,您说得极是,这合该是尊夫人决定的事儿。”掌柜满脸的笑意,好话不要命地往外蹦:“听郎君这话,便知您二位是何等的琴瑟和谐,定是要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的。郎君今儿定下的拜月宴,求的便是一个花好月圆,真真是极应景。”
“嗯。”楚正则应了一声。
薛玉润在兜帽下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手悄悄地从披风下伸出来,打算好好地戳一下他的腰,提醒一下楚正则,她还在生气呢。可她的手才伸出披风,就被握住了。
就像是楚正则早就等着她这一动。
她尝试着抽手,却只换来楚正则愈发用力的紧握,以及一句温和无奈的:“看路。”
唉。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
她心里有什么小九九,楚正则都一清二楚。
好在月华阁很快就到了,门一关,薛玉润立刻摘下了兜帽,气呼呼地跟楚正则强调道:“谁是你夫人?”
楚正则没有正面回答她讥讽的反问,只道:“《相思骨》的话本子,已经送去北殿了。”
“我本来就该有《相思骨》。”薛玉润端身坐下。
“回宫后,沧溟海花珠会送到承珠殿。”楚正则见她坐下来,抿了抿唇,压下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薛玉润哀怨地看着自己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袖子:“这些日子以来,我苦练秦筝……”
“再加一件繁珠金缕衣。”楚正则了然地道。
“……原本还可以避开今日之祸。”薛玉润叹息一声,摆出了自己腰间装着肉脯的荷包。
楚正则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欠下的荷包,也不必绣了。”
薛玉润慢条斯理地解开荷包,吃了一块秘制肉脯:“珑缠,把青梅酒拿上来吧。哎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语调颇有几分扬扬得意。
“一败涂地”的楚正则,轻声一笑。
薛玉润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我的气可还没消呢。”
可话虽如此,他们都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
薛玉润知道楚正则不是故意的。
她也能猜到那天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她忘记对齐书脊,被楚正则看到了。就楚正则这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肯定会帮她整理。可能是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把她伪装的书封扯下来了些。
她先前从未跟楚正则提及《相思骨》的事。恐怕,楚正则还是在她无意中唤出“檀郞”那晚,才意识到她的话本被没收了。那时候,她早答应大比了。
像那夜她把银丝线绣莲花荷包交道楚正则手心一样,他们自小相争惯了,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和好——此时,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的气也消了。
但今天的楚正则格外的好说话,薛玉润蠢蠢欲动地道:“要想我消气,我觉得,需要再让掌柜的上一壶‘鹤觞’。”
美食已有,就得烈酒来配嘛。
“鹤觞”是熙春楼里最烈的酒,传言里一杯之后,经月不醒。
先前“格外好说话”的楚正则,收敛了脸上温柔得不真实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还是气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