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儿佳妇——旅者的斗篷
时间:2022-09-24 16:35:13

  谢灵玉既显露妥协和归顺之意,那人倒也没揪着不放,兄弟二人相安无事。
  甚至有时候,谢灵玄还很宠这个弟弟的。他作为皇帝帝师,谢灵玉的功课他也是指导得了的。
  一时间,谢府难得的平静。
  然这平静没持续多久,谢府就迎来了一位客人——商府的大公子商子祯。左相商贤有不少儿子,商子祯乃是最得宠的一位嫡子。
  温初弦识得商子祯,当日在九宴山庄诗会时,商子祯曾轻薄辱慢过她,欲拉她的手、碰她的手臂,她记忆犹新,端和谢灵玄一样是个轻浪无耻之徒。
  商氏和谢氏两家一向不睦,商子祯此番无事献殷勤,自没什么好事。
  他只说是代替父亲前来送谢公爷的寿礼的,可谢公爷的生辰已过去了许多时日,未免目的不纯。
  长公主不喜欢这些纨绔子弟,懒乏着不见,只叫膝下两个儿子招待。
  谢灵玄虽和商子祯是同龄人,朝中地位、官位却都比商子祯高太多,自也蔑视于他。他马马虎虎地摆了一场宴,人也不来作陪。
  谢灵玉却和商子祯颇聊得来,两人都是不爱读书的世家子,从前常常一起逛勾栏,便多喝了几杯。温芷沅作为二房的主母,也为两人张罗了几个菜。
  酒过三巡,谢灵玉醉倒在酒桌上,往梦乡里去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商子祯跟他说要往溷轩去一趟,他摆摆手,也没在意。
  再醒来,却是被几声夹杂尖叫的哭泣惊醒的。
  谢灵玉浑身一激灵,唤了小厮,小厮却也茫然不知何故。
  往后花园去,见花园中乱成一团,他夫人温芷沅正披着一件长巾,浑身上下都湿了,狼狈不堪,脸颊上还有一个轻淡的五指印。
  随身丫鬟素心亦水淋淋,泣不成声,“……夫人担心您喝醉了,要带着奴婢去给您送件衣衫。不想半路上却遇见商氏那登徒子,他醉得不轻,见夫人貌美便趁天黑糟践她。夫人坚决不从要喊人,惹怒了商氏那恶徒,他便将夫人和奴婢都推下水来了!”
  还未冻结实的湖面上,果然有一个大冰窟窿,底下都是彻骨凉的水。
  再一看温芷沅,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被冻得有些恍惚。
  谢灵玉血液沸腾,气得发抖,摘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温芷沅身上,“没事吧?”
  温芷沅含泪摇头。
  谢灵玉看了看她的脸蛋,还好伤得不重,这会子已看不出红了。
  长公主匆匆赶过来,见发生了这等气愤之事,身子微颤有点经不住。
  温初弦闻声也匆匆赶来,见温芷沅遭此横祸,狐疑地看向谢灵玄。
  谢灵玄却反感地剜了下她,“此事与我无关,你不要什么都怀疑我。”
  当下众人将温芷沅和受伤的丫鬟搀回房,郎中前来问了脉,道,“二夫人只是受惊罢了,身体并无大碍。”
  谢灵玉怒不可遏,“那姓商的哪去了?”
  商子祯却早就逃了。
  谢灵玉重重锤了下桌子。
  温初弦见此,也抛去了旧日隔阂,将温芷沅抱在怀中细声安慰。
  她悄悄问,“商子祯碰了你哪里?”
  温芷沅声轻如蚊,尽是屈辱,颤颤对温初弦说,“……腰。脖子,还有……”
  再往下已说不下去。
  后花园不像水云居那样夜晚也灯火通明,林立的太湖石背后,正好有一大片死角,下人少巡逻,灯火照不到,挨着溷轩。
  想来温芷沅就是在那处恰好遇见了商子祯。天黑,她身边又只跟了一个小丫鬟,自然抵不过雄健的商子祯。虽喊人,待家丁赶到时,人却已落入湖中了。
  温芷沅越说越委屈,一向清醒理智的她,竟也分寸全失。
  谢灵玉闻妻子受如此侮辱,骨子里那股硬汉劲儿又被激发出来,直欲持刀直接杀到商府去……可他没有武艺在身,连温伯卿都能把他打得筋折骨断,又怎么抵得过高手如林的商府护院呢?
  眼见谢灵玉和温芷沅都情绪失控,谢灵玄挥手叫众仆婢退下,房内只留下两谢两温四人。
  谢灵玉平日与谢灵玄针锋相对,但遇到这种事,毕竟是同一阵线的自家兄弟。
  他恳求谢灵玄明日上朝时,在天子面前弹劾商氏。谢灵玄毕竟深得陛下信任,由他出面,陛下一定会惩罚商氏的人。
  其实经过上次棍笞之事后,谢灵玉就已隐晦地向谢灵玄低头。此时愤恨过度,已顾不得面子了。
  谢灵玄沉吟片刻,没说答应,也没不答应。
  “我可以帮你在陛下-面前告状。但是,你莫要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此话怎讲?”
  谢灵玄不答之答。
  其实谁都明白,像这般年轻男女之间的小打小闹,在朝中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算不上,根本掀不起什么水花。
  温芷沅本没受什么伤,即便告上去,太后也就随随便便叫商子祯道个歉,轻轻淡淡揭过此事。
  商氏本就豪横,得了太后的欢心,连陛下都敢幽禁,这么小小的一桩案子,自然撼动不了。
  谢灵玉叫了声可恶,真是恨死了自己不学无术,妻子被人欺辱到这份上,他却束手无策。
  “那叫婆婆出面?”
  温初弦淡声问。
  谢灵玄对她笑了笑,道,“娘子所言,自然可以。但却也没甚用。”
  长公主出面又怎样,就算长公主亲自找到商贤,换来的也只是商贤不轻不痒的道歉,顶多再假模假样地打商子祯两下。
  商氏不是什么清白之家,这些年来那商子祯糟蹋了多少姑娘,其中也有不少是侯门绣户的,最后还不都不了了之了。
  温初弦沉默了。
  她知道谢灵玄一定有办法,且一定是恶毒至极的办法,能给商氏毁灭一击的那种,就看谢灵玉夫妇豁不豁得出去。就像他当年整治张夕一样,张夕那样炙手可热的皇商,还不是一夜之间就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了。
  谢灵玉和温芷沅都死死盯着谢灵玄,等他把那法儿说出来。
  谢灵玄静穆的眼珠淡而温和,建议说,“如果真想为弟妹报仇,可以抓住这次机会,弟妹忍着委屈再受一点伤,削耳,骨断,头破血流……什么都行,叫那商子祯犯下些无可宽宥的大错来,咬死了他奸女害命。虽要不得商氏满门的命,却也可以稳稳要了商子祯的命。”
  作者有话说:
  狗子太重口了,谢灵玉和温芷沅两脸懵逼中
  初弦表示已经习惯了
 
 
第39章 欺负(二)
  趁现在, 狠狠再掌掴温芷沅一下,或者削掉她半片耳朵,制造些大伤出来, 赖给商子祯。否则温芷沅毫发无损,是闹不出什么水花来的。
  谢灵玉当场便怒发冲冠,否决道, “不行。亏你说得出来,她已经被姓商的恶徒欺负成这样了,我怎能再伤害她?”
  温芷沅的一双妙目惊愕而悲痛地缩了缩, 仿佛难以理解她那个一向板正温善的玄哥哥,何以会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来。
  事不关己, 谢灵玄只是建议一下,听不听全凭谢灵玉夫妇俩自行决断。
  谢灵玉质问道, “你不帮就是不帮,出这种恶主意火上浇油作甚?若今日出事的是温初……嫂嫂, 你也舍得将她削耳断骨?”
  他前几日才刚被谢灵玄整治过一场,心有余悸,腰臀到现在还咝咝啦啦地作痛,便下意识觉得谢灵玄没安好心——这人平时也确实没什么好心。
  谢灵玄襟怀坦白, “她不会遭遇这种事的。”
  语声虽轻淡但笃定,好像在说似你谢灵玉这般窝囊废物, 才会让妻子遭此厄劫,别人谁会像你这样。
  谢灵玉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这先伤己再伤人的损招儿,更疑谢灵玄居心不良, 治完了他, 又来治他的夫人。
  事实上, 谢氏这等门庭醇雅之家养出来的子弟, 大多温儒,秉持中庸之道,平日里讲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习惯于逆来顺受和息事宁人,更遑论主动去诬陷伤人了。
  谢灵玉虽浪荡叛逆些,却也耳濡目染,受了家风熏陶。
  温芷沅端庄秀丽的面颊上覆了一层白灰,伤怀之余,更是失望。
  若说她之前还对玄哥哥有一丝旧情,玄哥哥今日这话,算是彻底把这一丝情意断送了。
  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狠心之语,是不是今晚她掉进冰湖里死了,才正合他心意?
  他还真是对她一点旧情都不顾。
  谢灵玄幽幽提醒一句,“你们可要想好了。放着今日的机会不用,等同于姑息养奸,日后说不定徒惹更多的烦恼。”
  谢灵玉知谢灵玄的意思是斩草除根,但要让他再重伤如此可怜的妻子,他绝对狠不下心来,那不是人干的事。办法那么多,肯定不是只有这一个的。
  “不必你管。”
  谢灵玄见此,无奈哂了下。
  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
  要治商氏须得以恶治恶,仁心仁术却很难管用。
  “好吧。”
  谢灵玄柔柔唤了温初弦一声,朝她勾勾手,“娘子。来,咱们走吧。”
  温初弦其实还想留下再陪伴温芷沅一会儿,只得起身,朝他走去。
  谢灵玄自然而然地将她的纤腰揽住,临走前道,“弟弟弟妹多保重。”便踱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出了二房,温初弦挽着谢灵玄的手臂,吹拂夜风,缓缓徐行。
  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的月光虽如水般清亮,但要回水云居,他们也要经过太湖石后那大片昏黑的死角。
  角落虽暗,有谢灵玄在,一点不令人感到害怕。
  温初弦心想他心肠虽然坏透了,但为人确实足够强大。这种强大是一面屏障,将她困在其中的同时,也将外界的危险隔绝了。
  只要她愿意一直做他的菟丝花,依附他而生,他就会赏给她安乐日子。
  可惜她不愿意。
  当下只有两人,温初弦别有用心问,“夫君今日怎么管了二房的事?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谢灵玉的吗?”
  谢灵玄道,“娘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停下脚步在冰湖边,洒了一身的月色,月色美丽而通透,
  温初弦清眸转了转,“先听假话,后听真话。”
  谢灵玄怫然不悦,拧了拧她的耳朵。
  “贪婪的东西。只能选一个。”
  他手心微凉,温初弦耳朵被他拧得生疼。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撒娇似地扭了下玲珑的双肩,佯作赌气说,“罢了,夫君若不说,我便不问了。”
  谢灵玄慵然瞧向她,眼底不知不觉染了欲色。他靠在了湖边的青石边,漫不经心,“娘子想套我的话,总该付出点代价。你若过来取悦取悦我,我便真话假话都告诉你了。”
  温初弦心下齿冷连连,表面却娇依依地皱眉嗔怒,“现在是在外面,你莫要乱来啊。”
  “那你浪什么?”
  他那些充满暗示意味的话在她耳边晕开,凉凉如水,“怎么,娘子连在勾栏都敢对我百般小意温柔,此时在自家府邸中,却矜持起来了?”
  他弹了下她的绛唇,“装呢。”
  温初弦含情脉脉地扫向他,谢灵玄淡色的双唇轻微抿了下,似在等她一献芳泽。她笑靥生两腮,羞红暗生,如他所愿,蜻蜓点水般主动吻了他一下。
  她缠缠绵绵求他,“夫君告诉我吧。”
  谢灵玄故意品咂了片刻,似在回味滋味。
  他意犹未尽,“太淡了。”
  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回房再继续和娘子说罢。”
  说着便大步踏回水云居。
  谢灵玄走得快,如腾云驾雾。
  温初弦被晃得昏昏沉沉,心想到了那榻上还不是他的天下,又怎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
  谢灵玉和温芷沅夫妇俩商量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让长公主出面,到商府去兴师问罪,解决此事。
  谢府原来就是长公主的私人公主府,长公主在谢家的威严是无人能比拟的。
  在谢灵玉从小到大的印象中,只要母亲一出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长公主这几日着的急有点多,头疼病犯了,拖着病体往商府走了一遭。
  第二日,商贤来登门赔罪,带来了许多赔礼,说他已打了商子祯二十鞭子,将商子祯关在家中闭门思过。
  可这话有水分。谢灵玉今晨去给温芷沅买补血的药时,明明还看见商子祯活蹦乱跳在暖香阁中,左手右手各抱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谢灵玉当即便点出此节,商贤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贤侄怕是看错了。长安城中人多,两个人相像也是有的。”
  “你胡说。”
  谢灵玉双眼如欲喷出火来,就是眼前这个老匹夫,霸占了他的花奴姑娘。夺妻之恨,不可饶恕。
  “你若想护着那小杂种,我不会答应,我母亲亦不会答应。”
  商贤听到小杂种三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论起辈分,他是长,谢灵玉是少,小辈是不能这般横冲直撞地和长辈说话的,即便长辈有错。
  长公主咳嗽了一声,沉沉道,“玉儿!”
  谢灵玉红了眼,仍不依不饶。
  气氛有些紧绷,商贤撂下一句话,“贤侄儿,好自为之吧。”
  起身就走。
  谢灵玉盯向商贤那肥重的身躯,想起他夜夜都把花奴压在身下的样子,冲口欲呕……谢灵玉冲过来,叫了家丁,“事情没说清楚你就想走?”
  商贤一怔,随即傲慢地挑了挑眉,回头问长公主,“怎么,不让走,长公主今日还留老夫用午膳不成?”
  长公主委曲求全道,“相爷请。小儿不是那个意思,望您多多海涵。”转而对谢灵玉斥道,“玉儿!下去。”
  商贤讽道,“老夫与贵府大公子私下甚好,同在朝中为右相左相,乃是忘年交。本以为贵府公子个个都如谢相那般,不料却想错了。”
  朝谢灵玉轻呸了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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