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绪有些复杂,陆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前台小哥也多了几分凝重,建议道:“要不您直接去他的房间找他?”
秦以枝红唇紧抿,点了点头。
今天的电梯似乎格外的慢,秦以枝眼眸艰难地盯着跳动的数字。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她便径直往房间方向走。
空荡荡的长廊里,一步快过一步的声音,像是沉闷的鼓点般,放大,回响。
秦以枝的心跳也无端加快。
1619。
黑色烫金的数字,在橘黄的灯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秦以枝白皙指尖摁了摁门铃。
无人回应。
她舔了下唇,指尖僵硬着,又摁了一遍。
门铃声在空荡的长廊里飘飘荡荡,有些空灵。
她脑海里忽然想到吴倩倩提到过,酒店隔音效果不好的事情,她曲起长指,叩响了门扉。
“陆先生,你在里面吗?”
“陆先生,陆先生……”
“陆屿。”
房门应声而开。
偌大的房间里,厚重窗帘紧闭,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像是浓稠成墨汁的夜色,让人迷眩。
男人唇色有些苍白,脸上却带着点不自然的红晕,额前的黑发颓废地遮住眉际,薄唇紧抿,淡色的唇瓣好似一丝血色也没有。
不过他漆黑的眸里有些明亮,与他这满脸的病容极不相称。
“秦以枝?”
陆屿低低道。
几个简单的字,在他的唇舌间辗转,念得缓慢又缱绻,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秦以枝心神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待回应的几分钟里,秦以枝思绪杂乱。
如果她清晨承认早餐是带给陆屿的,大大方方地敲响陆屿的房门,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他病了?
如果她昨天看到他的衬衣被雨打湿后能替陆屿点一杯姜茶,是不是他就不会生病了?
如果她能细心体贴一些,为陆屿也准备一把雨伞,是不是他就不会被淋湿了?
她心里的愧疚此刻快要将她淹没。
有些话,还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有人摁门铃为什么不开门?”
陆屿垂着眼。
那张从来只会温柔浅笑的脸,像是卸下了面具般,生动明媚得让人心动。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用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可奇怪的是,明明劈头盖脸被人训了一顿,他却丝毫不反感。
他随意地倚在门框上,哑着声,嗓音漫不经心,又似乎带着点愉悦:“你是在担心我吗?”
秦以枝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走廊上陷入寂静,鼓噪的声音消失,她能清晰感受到胸腔中渐渐平缓下的心跳。
陆屿嘴角有浅浅的弧度,秦以枝仿佛被这浅笑烫到了一般,慌张垂下眼,稳着声线,语气维持着平静:“没有。”
陆屿缓慢开口,带着点慵懒的调子:“哦,是吗?”
秦以枝抬起脸,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我只是有些害怕,因为某些本可以避免的结果却因为我的不经意,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秦以枝不自知地咬住下唇,像是陷在一段难过的岁月里,声音轻而慢:“陆屿,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本可以……”
陆屿唇角的笑缓缓止住,他眸色幽深,像是想透过这张脸,探究她话里的深意。
可小姑娘的脆弱只有那一瞬,便消失殆尽,仿佛又戴上了完美的面具,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他侧头,手捂住唇,轻轻地咳了咳,语气很淡:“就是昨天有些着凉发烧了,没什么大不了,死不了。”
他顿了下,有些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别担心。”
秦以枝看着眼前这张云淡风轻的脸,突然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陆屿也许是想要安慰她吧?
她有些好笑,陆大佬的安慰也是这么硬核。
知晓陆屿没有大碍,秦以枝提醒道:“你等会儿给前台打个电话吧,他们都以为出什么事了。”
她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没吃早餐?”
陆屿扬了扬下巴,“昂。”
秦以枝小脸有几分懊恼,轻声道:“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买给你的牛肉粉给别人了。”
闻言,陆屿直勾勾地盯着她,倏忽笑了起来,“原来你起那么早,是给我买早餐去了?”
秦以枝眼瞳微微睁大,有些不理解陆屿的脑回路,他是怎么听出来自己早起是为了去给他买早餐的这一层意思的?
旋即想到那件送去干洗的西装外套,不过也确实是为了他,就默认了下来。
几秒之后,她想到了什么,语调有些疑惑:“你既然听得到门外的声音,那为什么不来开门?”
陆屿扯了下嘴角,“不想开。”
秦以枝在陆屿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他就要屁颠屁颠地来开门”的讽刺和倨傲,她竟无言以对。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以枝轻声道。
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陆屿嗓音暗哑,目光幽幽落在她脸上。
“有事。”
陆屿眸色黑沉的眼定定看着她:“我生病了。”
所以?
秦以枝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我需要有人照顾。”
……
秦以枝抿了下唇,酒店房间里满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她第一次单独和异性同处一间房,虽说这是豪华套房,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房间。
但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陆屿的房间窗帘紧闭,只有几盏暖黄色的灯亮着,这样的氛围,倒多了几分夜色迷离。
16层都是豪华套房,布局和秦以枝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摆件有细微的差别。
欧式风格的装潢很有格调,大理石地板上还铺了印花地毯,超大的卧室旁就是独立超豪华浴室,酒柜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美酒。
因为陆屿昨天只身一人来的江城,房间里除了沙发和卧室有细微的褶皱,其它地方都保持不动,冷冰冰的,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秦以枝为了缓解尴尬,正站在玻璃酒柜前面鉴酒,一瓶一瓶看过去,连生产日期都没放过。
陆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喝酒就别想了,我生着病,可能控制不住。”
秦以枝立刻反应过来,陆屿应该是害怕她喝酒之后耍酒疯,他摁不住她。
他走到吧台,低声问她:“要喝什么?”
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是取了热水壶,显然是要烧水泡茶喝。
醉酒的事情这样不经意地提起,“受害者”还正与她共处一室。秦以枝的背影有些僵直,陆屿看了一眼,见她站在酒柜前迟迟没反应,以为她想喝酒。
他慢吞吞地压下热水壶的开关,懒洋洋地回道:“实在想喝,等我病好了。”
秦以枝回首,雾蒙蒙的美人眸里浮现迷茫神色。
似是在询问,他不生病就有力气压制住她了?
陆屿神色莫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水壶渐渐烧开,水汽氤氲开,模糊了了男人的眉眼,秦以枝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不知为何,她察觉到了危机感。
像是一种被野兽盯紧了猎物之后的,那种如芒在刺般的惊慌。
“咳咳咳!”
陆屿偏头,掩着唇咳了起来。
秦以枝慢半拍反应过来,陆屿是个病号。
实在是,他生着病也一副清冷矜贵,一丝不苟的模样,满满的压迫感,就让人容易忽视他脸上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哒哒哒跑过去,伸手拿了一只玻璃杯,红唇轻抿:“我来吧,陆先生,你去躺着吧。”
水壶发出了尖锐地鸣笛声,陆屿将开关关掉后,才往一旁挪了挪。
秦以枝四下看了一圈,在一旁的置物柜上找到了茶叶罐。她走过去,发现柜子有些高,她踮脚试了试,指尖差一点点才勉强碰到罐子。
正当她打算跳起来地时候,身后忽然靠近一具滚烫的身体。
鼻尖弥漫开迷迭香的味道。
很熟悉的味道,她的房间里,摆放着同款的沐浴露。
酒店标配,在陆屿的身上,却又多了几分奇异的好闻,有点像是清晨朝雾散去后凉丝丝的清寒,又有点像是晚霞熏染整片天空后汹涌的热浪。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白色浴袍擦着她的耳尖,她耳边的碎发拂过柔皙的颈,激起细细密密的战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因为生病的原因,陆屿的温度较常人高一些,热气蒸涌,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秦以枝下意识屏住呼吸,脸颊也情不自禁地蒸腾起瑰丽的粉色。
很短暂地贴近。
陆屿缓慢退开一步,递给她一个金属质方盒,扬了扬下巴:“昂。”
秦以枝倏地转过身,腰肢紧紧贴着腰后的木柜,努力躲开陆屿的怀抱,可身上总沾着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在她鼻尖挥之不去。
她努力保持平静,伸出白皙的手去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屿又往前递了递,两人的手在空中碰在一起。
秦以枝指尖微颤,低声道谢:“谢谢。”
陆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的声线比平时要低,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秦以枝心想,当真是上帝都偏爱的宠儿,就连生病的声音,都别有一番风味。
秦以枝局促地举了举手里的茶叶盒,“我要去泡茶了。”
陆屿正好处在秦以枝的前面,这方空间有点小,壁橱和小方柜形成的一个小的储物间,过道狭小,她要出去,势必要一个人先退开。
陆屿垂眸看她几秒,才慢吞吞地往后挪了挪。
秦以枝脚步带了点慌乱地跑出壁橱,抓了点茶叶放在玻璃杯的。
热水一烫,碧绿色的叶子在水面上漂浮,绽开,又缓缓沉淀下去。
陆屿在生病,不适合喝茶。
秦以枝就取了只玻璃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小心,有点烫。”
陆屿指尖搭在杯沿,缓缓摩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以枝看了一眼毫无活动痕迹的房间,问道:“陆先生,你吃药了吗?”
陆屿声音沙哑:“没有。”
秦以枝一愣:“为什么不吃药?”
陆屿精神不太好,掀眼皮,语气很淡:“穿着浴袍出去买药吗?”
秦以枝这才反应过来,此刻陆屿孤身来到江城,身边并没有得力助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
按她对陆屿的了解,昨天的脏衣服,陆屿肯定不会再穿,说不定已经躺在某个垃圾桶里了。
秦以枝犹豫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不找……朋友替你买药?她也住在这座酒店……”
她的本意是说程霏霏,本来想说未婚妻,但陆屿没有主动提及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也不好挑破,称呼就转了个弯。
话落,却见陆屿挑了下眉,“林墨还躺在医院里呢,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差使一个病得比我还重的人干活。”
秦以枝心里生出点闷气,觉得陆屿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站起身:“你是男人,我也不好照顾你。”
秦以枝抿了下唇,没想到陆屿看着薄情,对未婚妻还挺贴心,生病了还在想着不麻烦她。
蓦地,斜地里伸出一只滚烫干燥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走不动,只好转过头来看着他。
陆屿:“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好声好气。
秦以枝:“……”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直白道:“其实生病也是感情助推剂,你未婚妻就在酒店里,你大可让她照顾你,一来二去,感情升温特别快……”
秦以枝拍了这么多戏,也拍过这种套路,她给他提供思路。
陆屿听到第一句时眼神有些深邃晦暗,但往后听,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等等。”他出声打断她,“未婚妻?”
他本来以为秦以枝是开玩笑,没想到看她一脸“你有未婚妻了还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你对得起她吗”的谴责神色,他正了正脸色,手腕微微用力。
秦以枝被他一拉扯,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被迫坐在陆屿身前。
刚刚两人一站一坐,秦以枝还能微微俯视他,也没觉得陆屿有多大的压迫感。
现在,两人都坐着,陆屿的存在感就顿时扑面而来。
更甚,陆屿用脚尖勾了下凳子脚,秦以枝的旋转椅的方向就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他。
他做完这个动作,也没有收回腿,而是曲着腿,踩在凳子的金属横杆上,用一种慵懒、散漫,却又带着点危险的笑容望着她。
“来,说说,我未婚妻是谁?”
作者有话说:
陆屿:快说,是你是你就是你!
第29章 、晋江首发13
四目相对,秦以枝感觉到了陆屿似有若无的不虞。
秦以枝和他对视良久,莫名的,她语气也没有刚开始那样笃定:“你的未婚妻就是程霏霏啊……”
陆屿勾唇,冷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我有未婚妻的消息还是从另一个女人嘴里听说了。”
秦以枝:“?”
怎么阴阳怪气的……
陆屿忽然用了点力,掌心滚烫,攥得秦以枝有些细微的疼,语气低沉:“有些话还是要听当事人承认才能当真,明白了?”
秦以枝也意识到了,自己又胡乱脑补,误会了程霏霏和陆屿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