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举)——桑阿豆
时间:2022-10-07 17:11:58

  谢良臣摸摸鼻子,他虽不敢说全然没关系,但是臭号给他的心理打击着实也不小。
  见弟子不吭声,盛平顾收回目光,哼道,“臭号虽是最差,可号房哪处又住得舒服?更何况等到会试时,那可是数九寒冬,京城的二月可是要下雪的,难不成你就不考了?”
  县试开考的时间也是二月,不过南方的二月与北方的二月,冷法不一样,南方最多把你冻感冒,北方却是能冻死人的。
  “是弟子技不如人。”谢良臣于是只好承认道。
  现在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虽然自己在答题时确实受了影响,但是他也几乎是考出了自己的水平,并没有乱写一气,所以就只能是他技不如人。
  “知道就好。”
  盛平顾坐回桌案前,然后又从架子上拿出一叠折好的稿纸,“我已经拿到你此次乡试的答卷了,你这次吃亏还是吃亏在遣词造句上,说到底就是写诗赋的功力不够,文章看起来虽是辞藻华丽,但却失之韵律感,立意够了,却无法叫人惊艳。”
  谢良臣没想到老师竟然能拿到自己的考卷,而且还是这么的快,有点惊讶。
  虽然乡试的答卷若是找到门路,也可花钱找人买誊抄版本,但是如此迅速,那就绝非是花钱能办到的事了。
  于此同时,谢良臣还有点感动。
  盛平顾虽然常常嘴上不饶人,看着好像很傲娇,但是对自己确实是不错,甚至在他还没回来前就已经找人拿了卷子,还做了批改。
  “老师如此关心弟子,弟子实在铭感五内。”谢良臣真心道谢。
  “你少拿这些酸话来哄我,把你这卷子拿回去好好看看,其中我画了红圈的,你需再重写一份交过来。”盛平顾嫌弃的摆摆手。
  这边盛瑗端着茶进来,见状轻笑一声,直接拆穿道:“谢师兄别看爷爷现在板着个脸,当初你高中的消息传来,爷爷可高兴好半天呢,还去院子里舞剑来着。”
  “小丫头片子,长大了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盛平顾瞪她。
  盛瑗闻言脚下一顿,抬眼去瞧那边的谢良臣,见他似乎没注意到,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盛平顾撩起眼皮看了孙女一眼,又瞧了瞧那边低头皱眉看卷子的某人,脸板了起来,然后很快就下了逐客令。
  “快走快走,别在我跟前碍眼,看见你我就心烦。”盛平顾迭声道。
  谢良臣出得竹屋,还一头雾水,他老师这喜怒无常的毛病是越发的严重了。
  盛瑗出来送他,谢良臣便只好托她转告,“三日后家中宴客,还劳师妹务必与老师同来。”
  “谢师兄放心,爷爷会去的。”盛瑗微笑颔首。
  这些年来,每当盛平顾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时候,盛瑗便总会暗暗相帮,谢良臣感念对方好意,便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
  “上次我听小妹说,每到夏日师妹便总苦于虫豸,恰好我这次去江城发现了铺子里有卖这种驱蚊的香脂,里头加了冰片艾草,很是清凉,味道也算得上和缓,若师妹不嫌弃不若试试看。”
  雪白细腻的瓷盒上画着淡雅的玉兰花,这圆盒子便这么躺在谢良臣手心,看着竟泛着暖光。
  盛瑗心跳得有些快,不过面上却强自忍住了,伸手接过,温婉道谢:“多谢谢师兄。”
  第二天,谢良臣去荣县见了王县令。
  这次两人便是分主宾落座,而不像之前只是站着,且王县令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两人其实并无什要事要谈,只是本地乡绅多了一位,算是走个正式的见面流程,毕竟王县令治理本县需得这些乡绅支持,而谢良臣户籍在此地,自然也得对方关照。
  正式打过了照会,谢良臣便准备回家了,同时还把请帖也给自己的几个好友送了过去,孙秀才那里也有一份。
  又两日后,谢家摆筵。
  这次他们请的人比以往都多,而不请自来送礼的就更多了,不过这些人多是镇上商户,谢良臣并没有请他们,对方也就只送了礼物就走,道是贺谢老爷新喜。
  酒宴摆了几十桌,谢家院子摆不下,还摆到了外头,王县令虽是没来,但也派人送了礼,谢良臣便照着等价回了文礼过去,然后坐到了本地乡绅那边一桌。
  这边桌上坐的几个人,全都是几十岁的中老年举人,只谢良臣一个人还是少年模样,看着着实有些不相称,但也没办法,他是今天的主角,自然得陪主客。
  可他觉得尴尬,对方却没觉得,甚至其中一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还称与他是世兄弟,因为他的老师和孙秀才师出同门,拜的是一个师傅,所以两人其实按辈分是师兄弟的关系。
  谢良臣不知道孙秀才的师父是谁,也不知道这人的师父是不是真跟孙秀才是同门,不过对方什么意思他却是明白了。
  便也笑道:“久仰先生大名,只是一直无缘拜会,如今听来咱们竟是有这样的缘分,晚生亦不甚欣喜。”
  应酬完这边,谢良臣又去盛平顾那边敬了酒,然后再去好友那桌谢过,如此热闹了一整天,宴席才算散了。
  等把外头收拾好,谢家开始轻点收到的礼物,然后谢良臣方才明白武徇那句“都是小头”是什么意思了。
  这次来给他送礼的人着实是大手笔,除了屋宅、店铺、田产等不动产外,还有人直接送了银子,全都是大红封包着的,看数大概有数百两。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人的身契,道是留下来伺候谢老爷一家的。
  谢家虽带了江着兄妹三人回来,但他们还是不太习惯家里有太多人,再说来了这些下人,他们家中也没什么活给别人干,反而要养着他们,便原路送了回去。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白收的,除了那些不请自来送礼的商人之外,其他亲朋好友送了什么都是要记录下来的,以后别家请客时便要按着回礼。
  “狗剩,你说咱们要搬去镇上那间宅子住吗?”谢石头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有点不知所措。
  他家虽现在殷实了,不过银子都是一批一批收的,而且都是赵荷花管着,所以到底有多少,他也不知道,反之他是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爹娘想去镇上住吗?”谢良臣反问。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点拿不定主意。
  一是他们觉得儿子身份不仅不同往日了,早晚他们也得搬离乡下,可是真要搬家了,他们又有点舍不得。
  “要不先等等吧,你大哥明年就成亲了,这新媳妇都还没接回家呢。”赵荷花想了想,回道。
  这间二进的砖瓦房可是他们当初花了好些心思盖的,处处都满意不说,两口子也真的有点住惯了,故土难离。
  “那好吧,既然不搬,就先把这房子租出去。”谢良臣点头。
  这边诸事已毕,谢良臣便准备回房休息,谢石头记起白天的事,刚想叫住儿子,却被赵荷花掐了一把。
  见其余人也都被赵荷花打发走了,谢石头这才委屈巴巴的摸了摸手臂,问她道:“你不是说儿子道以后与人结亲前要问他的意见吗?你干嘛不让我问?”
  赵荷花白了丈夫一眼,拿手指戳着他脑门,怒其不争的道:“说你笨还真是笨,咱们儿子自个是有主意的,再说现在他年纪还小,以后前程可大着呢,今天无论谁跟你提了,你自己听过就算了,却连问都不必,说不定咱们以后还能娶个官家小姐当媳妇呢!”
  娶官家小姐当媳妇?!谢石头嘴张得老大。
  今天他被人吹捧了一天,其中就有不少人在跟他喝酒之余,暗示想与他家结亲,这些人中有些他也算知根知底,谢石头觉得对方都是本分人,结亲也是使得的,因此才想晚上的时候问问儿子。
  哪知他娘子竟这样心大,还打算娶官家的小姐!
  “我说孩儿他娘,你可真敢想啊。”谢石头有点佩服。
  哪知赵荷花却得意的勾唇一笑,道:“那可不,谁叫我生了个好儿子呢,如今才十五就当上了老爷,我还有什么不敢想的?”言罢,她一扭腰直接回了卧房。
  谢家今日的热闹不仅震撼了平顶村的人,也让江家兄弟二人开了眼。
  其中江着最是自豪,他甚至还拿自己赌赢了的钱买了好些零嘴回来吃,一边吃一边炫耀在江城的经历。
  江贵原本也觉得自家运气不错,碰到了谢家人,只是后来听说二弟竟然去赌钱,气得立刻就揪住这小子一顿揍,直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大哥,你别打二哥了,他知道错了。”江茶茶在旁边劝。
  江贵打完还不解气,伸着手指恐吓道:“这既是第一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我就先把你腿给打断,左右二爷仁厚,看你残废了估计也愿意给你口饭吃,如若不然,就是我拿月钱养着你也行。”
  江着被大哥吓住,缩着脖子嗫嚅道:“少爷也说过我了,我肯定不会再去,再说少爷还教我认字呢,我怎么会想不开再去赌钱。”
  他只是有点得意而已,哪知炫耀不成结果还挨了顿揍。
  江贵看他这怂样就皱眉,“如今大爷带着我打理家中的生意,二爷又肯教你读书,你可别不识好歹,要是这机遇来了你抓不住,我看你以后也别出去丢脸了,就在府里当个粗使,省得连累大家一起丢人!”
  江着听着大哥的教训,也有了点紧迫感,明白虽自己现在还能在谢良臣身边待着,却不代表以后永远都只他一个人,要是他一直这么废物,肯定早晚被少爷嫌弃,然后不再带着他。
  尝过了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江着实在不想再沦落到以前那种人人可欺的境地,于是立刻丢下手中的点心,飞一般的跑回去练字了。
  请客之后,谢良臣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往。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来请他去参加文会什么的,不过谢良臣都拒绝了,只与几个好友私下聚过几次。
  后来因为连他三弟在内,祝明源、唐于成,还有张筹四人都在县学读书,实在没什么时间回来,几人更是只能书信联系。
  至于谢明文,因为女儿出生,他不愿离家,便在家中读书,谢良臣就把自己以前做的笔记给了他。
  孤家寡人的谢良臣每日重心只在读书,于是只好不断的往返于三合村和平顶村,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毫无波澜的过去,直到有一天盛平顾真打算把他逐出师门了。
  以前盛平顾多是说说,这次看着却像是动了真怒,可谢良臣细数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想不通,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你还敢说什么都没干?!”盛平顾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我问你,昨天你干嘛去了?!”
  昨天,昨天他不是......
  想到昨天的事,谢良臣有点心虚,但是心虚之后又觉得应该不至于,毕竟这两年来他一直都这样啊,老师又不是不知道。
 
 
第46章 游历
  于是, 谢良臣便还是老实道:“昨日弟子按老师吩咐做完策问,后见时候尚早,便与师妹去帮老师把杏子摘了回来, 而后就回家去了。”
  他做策问的时候盛平顾刚好有事出去,而且他自己说了不必等他,难不成他是为着这个生气?
  “哼,那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盛平顾冷哼一声,眯眼看他。
  谢良臣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点边,可脑中又抓不住那念头, 心中便仍是一片迷蒙,于是摇头:“学生不知老师何意,若有话, 不妨直说。”
  还直说?!这是他该先提的事吗?!
  盛平顾眼一瞪,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想丢过去。
  里头盛瑗正掀了帘子偷瞧, 见爷爷手里抓了砚台,吓一大跳,也不躲着了,赶紧出来制止:“爷爷快把砚台放下, 这砸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要拿砚台砸人了, 可见此事着实不小, 谢良臣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开始琢磨盛平顾到底是想要他主动提什么。
  砚台被孙女抢下来, 盛平顾怒其不争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放心吧, 我肯定打不死他, 你先进去, 我俩要说的话你也别偷听。”
  这话指向性实在太强, 谢良臣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而那边盛瑗也有些不好意思,都没敢抬头看他,把砚台放下后便飞快掀帘进了里屋。
  “说罢,你打算怎么办?”盛平顾吹了吹胡子,继续瞪着谢良臣。
  要说现在还不明白盛平顾是什么意思,那就不是装傻而是真傻了。
  谢良臣是察觉到盛瑗对自己有些好感的,至于自己嘛,其实也很欣赏这个姑娘,有才不说,性格大方又不失俏皮,因此心中也有些朦胧的情愫。
  不过两人都才十几岁,在谢良臣看来,这最多算是早恋的暧昧期,距离发展成正真的情侣甚至结婚,都还早得很呢,而且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怎么知道以后适不适合一起生活呢?
  所以自中举的两年后,谢良臣虽一直知道盛瑗的心意,但态度一直是顺水推舟,觉得若是二人真合得来,等年纪到了,他才会向盛平顾提亲,哪知竟这么突然。
  见他半天没答,盛平顾气得站起来,怒吼道:“你别告诉我你不愿意!”
  谢良臣被他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就立即摆手否认,“非是弟子不愿意,而是我想着时候未到,总得过了会试再说。”
  他今年十七岁,盛瑗十四,等明年会试,不管自己中不中,那么两人就算定亲,盛瑗也十五了,而成亲在三年后,这样两人都算成年了。
  紧紧抓着帘子的手,在听到谢良臣说“非是不愿”时,总算松开了些,然后就是一阵羞赧爬上脸颊。
  只是在听到对方后头又加了一句“时候未到”时,盛瑗又将心高高提起,屏神静气,侧耳倾听。
  “什么时候未到?你不知世间男女几岁成亲?还是说你想过了会试再攀高枝?”盛平顾虽是坐下了,气却还没消,语气也生硬的很。
  谢良臣想着刚才盛瑗一下就冲出来了,刚想张口回答,便下意识朝后头看了看,见帘下无人,方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依他所言,女子成亲太早并不好,若是身体还未长开便生子,很容易造成损伤,故而进一步折损寿命,所以他便想着能晚一点就晚一点。
  其实18岁他都觉得早了,虽然自己每天早上总有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如果能在盛瑗20岁,自己22再成亲,那谢良臣心理负担还会进一步减轻。
  毕竟他前世多活了十几年,因此他总觉得自己比盛瑗不止大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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