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介绍,我姓周,单名一个笙字,你叫我嘉瑟就行。”
黛玉偏头想了想,问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周笙莞尔一笑,眼神亮晶晶,“我果真没看错你。”
话毕,俩人默契相视一笑,算是彼此认下对方这个朋友。
生日宴结束后,京城就此有了两大才女,不过像这种级别的,那些所谓的风流墨客是一点儿也不敢亵渎,毕竟这是顶级名门贵女,还是家里握有实权的那种。
有些心思灵巧的,则在暗中有意无意唱响这俩姑娘的才女名,五分必定吹成十分,俩人由是才名冠京华!
*
皇宫。
夏祾迷迷蒙蒙躺在床上,时不时咳嗽两声,顾嫔刚给皇后请完安回来,恰巧就听见女儿咳嗽,心疼的来到女儿床边坐下。
看着夏祾苍白的面容,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眼中更有止不住的泪意。因怕吵醒夏祾,赶紧用帕子捂住嘴,不至于让自己痛哭出声。
但夏祾一向觉轻,到底还是被顾嫔吵醒。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睁开了眼,自己母妃正背对着自己,双肩还止不住的轻颤。
夏祾知她在哭,想叫她,但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蚋,“母妃……”
顾嫔赶紧抹了把脸,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强笑道:“祾儿醒了?母妃这就让人将你爱吃的羹汤端上来。”
夏祾喊住她,“母妃……我……我不饿。”
说着,还挣扎起身,吓的顾嫔赶紧过去扶她,“你这孩子,乖乖躺着不行?再不济,多睡会儿,下午精神些。”
夏祾虚弱一笑,“昨晚睡的太早,今儿一早就醒了。整日躺在床上也烦,吃过早饭母妃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好好好。”顾嫔宠溺笑笑,“母妃都依你。”
“待会儿把药喝了,再吃些羹汤。母妃便带你去梅园玩,哪儿的梅花开的艳,热热闹闹的,看着就喜人。”
服侍的宫女端着药过来,顾嫔顺势接过,亲自给女儿喂药。
夏祾靠在床头,乖乖喝着,也不说话,也不觉得苦。这些年吃过的药比饭还多,她味觉早麻木了。
顾嫔看她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后悔是假的。当初夏祾意外得病,陛下少见的抽出许多时间陪在祾儿身边,整个后宫,除了比不过咸福宫那位,便是皇后都没她得宠。也是鬼迷了心窍,以为咸福宫那位也是凭着有个体弱多病的皇子才分得陛下那么多的宠爱,在尝到甜头后,想尽一切办法让祾儿装病,以为能凭这个压过贤妃的风头,跻身后宫第一宠妃。
呵呵,她以为贤妃是母凭子贵,其实人家是子凭母贵!
本来夏祾的身体是很好的,虽然比不过五公主,但也是个正常的小孩,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几步路都费劲。谁料装病一段时间过后,夏祾的身体变成了真正的体弱多病,怎么补都无济于事。
搞成这样,顾嫔这个当母亲的难辞其咎!竟然为了争宠让亲生女儿装病这么多年,以至于女儿最后真的成了病秧子,害了她一辈子!
夏祾这姑娘也可怜,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一味听母亲的话,稍微长大后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一切又都晚了。
就连夏祯这个好哥哥都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敬而远之。
倒不是他厚此薄彼偏心,主要他自个儿也是体弱多病的人,状况有时比夏祾还糟糕。
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夏祯本能想远离生命力脆弱的事物,对生机勃勃的东西则极端神往,就是作为旁观者看着也心满意足。
所以在众多兄弟姊妹中,夏祯最喜欢夏祎,因为她够活泼,精力够充沛,能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到生命的活力,生活的朝气,这是他所缺少却向往的东西。
第75章 铁板
由于当初查贪污抓了太多人, 导致许多岗位空了出来。虽然后期安插了一部分人进去,可还是有许多职位没填满。是以,经过一系列讨论, 上面决定对此次科考进行扩招。
这一扩招, 就给批改增加不少工作量。本来就缺人手,任务量还加重!管事的人为了让工作保质保量的完成,不得已从别的部门调出好些人过来帮忙打下手, 而且专门挑年轻身体棒,入职还不久的青年官员,美其名曰:锻炼新人。
像林清、刘道安这样年轻有学识的则是重点‘关照对象’, 首先年轻精力充沛, 再又是职场新人,工作热情还在,基本不会偷奸耍滑, 办事效率比那些官场老油条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事实证明,能当领导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眼看完不成的工作量, 被管事的人这么一番指挥操作, 愣是比预计时间提前几天完成。
管事的人一高兴, 直接自费请大家伙儿到群芳馆消遣放松, 权当犒劳林清这些人的相助情谊。
虽然管事的人是好心,群芳阁也确实是个令人,尤其是令男人们心驰神往的好地方。不过嘛,这些青年官员大都成婚不久, 还处在新婚燕尔阶段,为让家中娇妻放心, 纷纷自觉婉拒了管事的人的好意, 只有极少人前去赴约。
林清则因为在此次的部门大合作中结识了新的好友, 一早就约定好等事情办完后在长庆楼聚上一聚,所以也没去赴约。
长庆楼。
包厢内,除了林清、刘道安,还有一个面容敦厚朴实、大腹便便的青年男子。
男子名秦润,字若雨,京城人士。和刘道安是邻居兼发小,比林清高几届,算是两人的师兄,性格幽默风趣,一点儿也不在他们面前摆前辈的谱,目前在礼部任职。
觥筹交错间,林清已有些醉,看着仙女整理面前端坐的刘道安,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乐业,你不最爱到群芳馆消遣吗?怎么今儿有这样好的机会也不抓住?”
群芳馆作为京都数一数二的高档场所,用费自然不低。像刘道安这样新就职的官员,除非本身家底就厚,否则压根儿扛不住这高奢的消费。偏偏里面的美人知情又识趣,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许多人往往去一次就上了瘾,刘道安去了几次后囊中羞涩,没少在林清面前扼腕叹息。
林清每次都装听不懂,虽然他有钱,但他还没无耻到借钱给同事兼好友当嫖资。
没错,即使群芳馆卖艺不卖身,还有各种光环加持,但在林清这个生活阅历单纯普通的现代人看来,这就是个升级版的青楼。
当然了,也可能是林清的思想太传统太老旧,理解不了其中的浪漫情趣。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谁让把他养大的爷爷是个老学究老古董,林清受林敏章影响,道德底线异乎寻常的高,甚至有那么点道德洁癖在身上。
刘道安被林清这一通问,羞的面红耳赤,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朝自己灌酒,狼狈的不要不要,哪里还有半点平日庄重自持的气派?尤其诡异的是,刘道安那普通到有点儿丑的相貌,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绯红一片,竟是意外平添了几分娇羞?
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秦润一个没忍住,直接就当着刘道安的面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还不忘拍着林清的肩膀调侃:“如清贤弟,你这可是酒后吐真言呐。乐业平日不苟言笑,年纪轻轻严肃的跟个小老头一般,这回直接被你调戏成大姑娘了,哈哈哈哈……”
林清只是有些微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也瞬间清醒过来。正想安抚刘道安几句,谁知他反应这么大,尤其旁边还有个插科打诨的秦润。
“乐业,我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这样,我自罚三杯,亲自给你赔谢。”
说罢,给自己倒了三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秦润见林清如此豪放干脆,喝了句“好!”,安慰他,“如清,你放心,乐业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刘道安阴阳怪气回他,“秦若雨,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替我做主了?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你从小到大干的那些破事儿,我都不希的提!”
秦润也不生气,笑眯眯道:“这话不妥当,哪来的半斤八两?我再怎么着也没被老婆抓住。有些人倒好,不仅被老婆揪着耳朵打骂,还被孩子们看见。要不是我及时制止,某人耙耳朵的名号怕不是要传遍整个京都?”
刘道安和秦润的孩子差不多大,两家人关系好又住的近,所以……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别看秦润长的朴实敦厚,说起话来却绵里藏针,只轻飘飘几句就把刘道安噎的脸红脖子粗,上不来下不去,林清看着都替他难受。
于是赶忙打圆场,“诶……诸位,我听说此次科举有一考生的文章写的极好,院里的大人都猜出了他的身份,好像叫……叫……高……高什么来着?”
其实林清知道这位考生是高中玄。假装自己不知道只是为让二人有机会搭话,好将话题引到这边来;再就是,林清心底也挺纳闷,怎么考试成绩还没出,那些平日说话模棱两可的大人们这回咋都坚定地认为高中玄就是下任状元?
秦润顺梯子就下,“你说高中玄呀?嗐!贤弟初来京城不知道,这个高中玄可不一般,经历十分传奇。几年前,他被牵扯进了声势浩大的舞弊案,因着他才学实在出众,更有贵人助他直达天听,圣上这才饶他一命,要不按我南柯国的律法,舞弊可是要被抄家灭族的!他如今能顺利再进考场,也实属来之不易。”说到这,还假模假样叹了口气。
林清有些糊涂,“既然他才学出众,那为什么要舞弊?两者不是互相矛盾吗?”
秦润笑了笑,没立即作出解释,而是给刘道安悄悄使了个眼色。
刘道安虽然脸臭臭的,但还是起身打开门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房间外没有人偷听才关好门回到座位。
秦润悠悠解释:“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贤弟你今天既然问到了,那愚兄就给你说道说道,权当给你提个醒儿,让你知道,在京城做官,哪些铁板踢不得。”
秦润这几句话勾起了林清强烈的好奇心,自打他进京,还真没怕过谁!也不能说他飘了,毕竟以他目前所拥有的资源来说,不自信都难!
皇位最有力的候选人是他小舅子,后宫第一宠妃是他夫人的亲姑姑(几乎相当于亲娘),岳父是军中头号人物,大哥是江南的封疆大吏,皇帝的弟弟是他准侄女婿。
这、这……,林清实在想不出京城还有他需要小心讨好的所谓‘铁板’。
“那便劳烦若雨兄指点一二。”林清含笑恭敬请求。
秦润呵呵笑着,显然对林清这谦虚尊重的态度十分满意。
“如清呐,你可知,高中玄是因何缘由被判舞弊?”
林清当然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三年前的考试题目是公孙衡石亲自出的,算得上几十年来最难的一次。难到这题就算泄了出去世上也没几人能答出,难到大家一致认为即便有人侥幸答出了也及格不了。可偏偏就有两个人,不仅答出了,文章还获得了命题者公孙衡石的认可称赞。”
“而高中玄,就是其中一个。”
林清心里滋味莫名,潜意识感觉自己被公孙量耍了,要不怎么处处都能和他扯上关系,好像自己一直在往他设计的局里跳。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凭此为依据,就认定高中玄作弊呀!”
也许人家就有这么牛逼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秦润叹了口气,“可坏就坏在,答出考题的另一人被实名检举买考题,且卖题者……”说到这,秦润压低了声音,悄悄靠近林清,“卖题者被查出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
林清这回是实打实的震惊。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过,还是说,皇后的娘家势力已经达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要果真如此,那这个‘铁板’,他还真踢不得。
“圣上一贯仁厚,对皇后的娘家人更是情深意重。此案明明证据确凿,皇后娘娘一求情,圣上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勒令舞弊案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准再查,只将考中的俩人处死了事。高中玄本难逃此劫,云宋瑞却念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竟是教他捡回一条命,如今更是复考。”
林清听秦润的讲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假如圣上真这么偏袒皇后娘家人,那应该死死按住这个消息不让任何人议论才是,林清初来京不知道情有可原,可就连秦润这么一个小官都对这等隐秘事如数家珍,还对他这个认识才几天的朋友直言不讳,所以……
*
傍晚时分,林府。
林清心情复杂的回到家,申椒也没闲着,正清点黛玉过生日送来的诸多贺礼。
她即将有孕五个月,如今已是显怀,林清老远就见她手撑着腰,挺着微凸的孕肚,指挥一众人干活。
林清只觉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申椒身边,轻轻扶住她,略带些心疼的埋怨道:“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做就行了,何苦亲自来。”
申椒回身见是林清,笑了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放心,我有分寸。赵嬷嬷说了,光躺着也不行,月份慢慢变大,身子会越来越笨重,适当运动一下,生产也能顺利些。”
赵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又是贤妃派来的,是以,林清很信任她,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林清一个门外汉也就不好再多言。
林清随意扫了眼摆在圆桌上的礼品,随口问了句,“水溶送了什么来?他审美一向不错,我倒是好奇他送的礼物。”
申椒从一众花花绿绿的礼盒中,挑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林清。
林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一串念珠,凑近鼻尖,幽香四溢,沁人心脾。
“旁的东西倒还罢了,偏这样东西送的古怪。”申椒微微蹙眉,“这手串名鹡鸰香念珠,鹡鸰有兄弟的意思,且瞧这材质和工艺,十有八九出自大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念珠应是圣上赐给水溶的,作为他俩兄弟情深的见证。男人们的东西,怎么会给玉儿?要说送错也不应该,水溶治下严厉,底下人不可能犯这样蠢的错误。”
林清一听申椒说这手串的名字,就知道这是当初水溶在秦可卿葬礼给贾宝玉的那串。
林清将它拿出来细细打量欣赏,再一次感叹世事的奇妙,兜来转去,这手串到底回到了黛玉手里。
“先收着吧,把它交给玉儿。既然是送她的东西,怎么处置也该由她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