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清气极,“真是强词夺理!乐业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泼皮无赖!”
这话儿对李仪芳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李仪芳依旧摆出那副二皮脸的死样儿,瞥了林清一眼,笑眯眯道:“你说我是个泼皮无赖?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至少证明我这么些年在外面没白混。”
林清着实被李仪芳的无耻惊到了,直接被气的说不出半个字儿,直指着李仪芳一个劲儿地“你你你!!!”
狄村长提着灯笼过来时,就看见林清涨红了脸,指着一旁气定神闲地李仪芳眼冒火星。
便问:“哟!这位大人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红?明明没喝酒呀,该不会是累着了吧?”
李仪芳赶忙打哈哈,“嗐!村子,我这位同事。”一把扣住林清的肩膀,“就是吃撑着了,等会儿散散步,运动运动就好了。”
林清脸一阵白一阵红,狄村长在这,他也不好做出让外人见笑的事,只能在心底暗暗吐槽:妈的!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当初怎么看出这厮是这样的货色。
狄村长眼神闪了闪,笑道:“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李仪芳强调,“都怪村子里的饭菜太好吃,才叫我这位兄弟吃撑了。”
“既然好吃,那几位大人回去前,再带着村子里做的果脯回去。我们这儿的果脯零嘴虽然比不上京城的,但果子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口感味道都是一绝,别有风味啊。”
李仪芳只得又应承了几句,狄村长才带着李仪芳和林清俩人前往后山的狄逸将军墓。
林清老远便瞧见,一望无际地平坦土地耸立一个孤零零地坟包。晚间的风又大又急,吹的人都要站不稳,大风呼呼作响,坟包周围没有别的任何修饰。
几人渐渐走近,林清打着灯笼看那墓碑,见上面刻着:镇国神武大将军狄逸及妻明氏墓。
林清再回头看向狄村长和李仪芳,见他二人脸上都是肃穆之色,于是也不发一言。
李仪芳对狄村长道:“村长,我想和狄将军单独处处,你就先回去吧。”
狄村长点点头,没说什么,低头叹息一声,就一个人提着灯笼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林清凝眉看着狄村长离去的方向:“你为什么要把狄村长支走?”
李仪芳瞧着面前的墓碑,道:“因为有些话要跟你讲。”
“我?”林清回过头,看向李仪芳,“你有什么非得来这讲。”
“自然,是要紧的事。”李仪芳也看着林清,“你想不想听,究竟我们和黄凉国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宿敌?”
林清点点头,“不用你说,我知道。当初狄逸将军斩杀了黄凉国的一任大王和他所有的子嗣,这等奇耻大辱,当然使得南柯国与黄凉国成为不死不休的宿敌。”
李仪芳微微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林清被李仪芳否定,便再次想了想,发现若真如他所言,那那位老大王为何要主动与当时的南柯国议和呢?这其实相当于一种示好,而且,要不是那位大王和他的后代被狄逸将军给杀了,皇位也轮不到老大王继承。从这个角度看,南柯国还是助那位老大王登上皇位的恩人才是。
“不是这个原因……”林清想到了兰太后,“是不是兰太后当初因为自己的家族被当时贪污案牵连灭族,才对南柯国心存愤恨,然后下定决心誓与南柯国为敌?”
“是,也不是。”李仪芳这次倒是没有立即反驳林清的说话,“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并非是主因。”
林清本来想说不知道,但是看着一旁在月光的闪耀下,无声伫立的墓碑,忽然悟了。
“你是说……”林清定定地看着李仪芳,“该不会和狄逸将军有关吧?”
“唉……”李仪芳表情难得这么严肃,“当初太宗皇帝一味重文轻武,得过且过,导致高祖朝留下来的名将白白浪费,没有对黄凉国的进攻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而僖宗皇帝也并非打一开始就那么荒淫无度,实际上,僖宗皇帝在位前期,是个励精图治地好帝王,一门心思想要重整南柯国在太宗皇帝时期丢掉的气节。可那时,开国时期所有的名将老的老死的死,导致僖宗皇帝无将可用,这时候,狄逸将军横空出世。”
“狄逸将军十二岁入行伍,随后跟着梁从欢将军四处征战,小小年纪便展露出名将的潜质,在十七岁那年作为先锋将黄凉国大败后,彻底闻名,僖宗皇帝如获至宝,特地召见狄逸将军,之后俩人达成了某种特殊的默契……”
“这么说吧。”李仪芳看着林清,“镇国神武大将军这个名号本来是僖宗皇帝给自己取的诨名儿。”
“你是说……”林清有些不确定地道:“僖宗皇帝把狄逸将军看作征战沙场的另一个自己?”
李仪芳耸耸肩,“也可以这么说吧。”
“但后来,狄逸将军在攻入黄凉国的都城中不小心受了箭伤,而箭上抹着剧毒。”
林清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当初看史料记载,狄逸将军武功那样高强,征战沙场无数,怎么那么容易中致命的伤势,原来是这样啊……”
李仪芳看着光滑地墓碑,幽幽叹息,“那你知道,为何狄将军会中箭毒吗?”
林清奇怪地看了李仪芳一眼,“战场上刀剑无眼,会受伤有什么奇怪的?”
一点儿伤不受才叫奇怪好吧?
李仪芳苦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的确是刀剑无眼。”
林清觉得李仪芳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是问出了自己刚开始就困扰自己的问题:“按说狄逸将军这么受僖宗皇帝宠信,怎么他死后不厚葬他,反而教他夫妻俩挤在这么一个小坟包,毕竟狄逸将军生前不仅攻入了晔城,还打进了皇宫,屠了黄凉国大王和他所有皇帝的命,这等奇功,后世都没人超过,不该供奉起来吗?”
李仪芳看着天边皎洁的月,解释道:“道理是这样没错。可凡事总有个例外,而且……这是狄逸自己要求的,他说自己辜负了僖宗皇帝对他的期望,愿永世葬在关外,替自己赎罪。”
林清大为不解,“他都立下这等功绩了,怎么还能说辜负了僖宗皇帝的期望?这也忒没道理了些!”
李仪芳冷不丁说道:“也许狄逸将军本来的功绩远不止于此呢?这个世上,有种人,乃是天命之人,他不入轮回,下凡只为完成一个任务,完成了,不论什么年纪,都要立马回到天上,回到他原本的位置。这种人,于一个家族而言,是振兴家族的贵子,是这个家族祖上所有的福报的化身;于一个国家而言,则是一个国家国运的一个化身。像他们这种人,所立下的种种功绩,都是他们应该做的,都是他们打一下来就携带的必须要做的任务。如果没有完成,那就属于失职,而这个家族和国家所耗费的福报和国运却不会回来,而是随着他的死去,让他们下来所花费的福报和国运也没了。”
林清只觉得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但他……好像又有些懂,“该不会这就是僖宗皇帝后期荒淫无度的根由吧?”
李仪芳凝眉看向林清,林清解释道:“本来耗费国家大量的福德和一部分国运为代价,国家才诞生这么一个不世出之将才,但是这个将才却不争气,因着某种原因没有完成自己所有的任务就死了,僖宗皇帝所有的心血都打了水漂,手上再次无将可用,然后干脆自暴自弃。”
“不过……我倒有个疑问”林清蹙眉看向李仪芳,“这位狄逸将军究竟是因何缘由没有完成他该完成的任务呢?或者说,究竟什么人什么事拖住了他的脚步,才叫他没有完成。”
李仪芳向墓碑走进几步,抬手抚摸光溜溜地墓碑,眼神幽深,喃喃道:“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林清先是疑惑不解,继而恍然,“原来是这样……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只是,就算狄逸将军没有完成他的任务,那黄凉国与南柯国到底是因为什么成为不死不休地宿敌呢?”林清自顾自说道:“不是因为斩杀了黄凉国大王和他的皇子,也不是因为兰太后的缘故,那该是什么?”
“真想听?”李仪芳又恢复了那副三分戏谑三分认真的状态。
林清“啧”了一声,说道:“明明是你主动巴巴儿地要跟我讲的,怎么反而吊着我的胃口?”
李仪芳笑道:“有理有理,的确是我的措辞不当。”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林清还是有些好奇的。
李仪芳对林清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林清不情愿地向他挪了挪位置,在离李仪芳几步远的距离停下。
没想到李仪芳还是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林清被当初他在宣河关的吓出了心理阴影,且以他对李仪芳那家伙儿的了解,这会儿把他叫过去一定没好事。于是看着李仪芳,坚定摇头。
但李仪芳只挑了挑眉,“都说了是秘密,当然越谨慎越好,你这样不情愿,当我是毒禽猛禽会吃了你吗?”
“毒禽猛兽倒不至于。”林清内心挣扎,终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顾虑,毕竟他一直知道黄凉国与南柯国一向水火不容,但具体不容的根由却不清楚,若是知道了其中根由,在以后黄凉国出使时期也能有些准备。
于是思虑再三,到底还是过去了。
李仪芳凑近林清耳边,一字一句道:“因为龙、脉。”
林清睁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李仪芳一个手刀劈昏了过去。
林清残存的意识就是,李仪芳立在那,冷冷看向他,表情和那日在宣河关很像,看了他一会儿,随即蹲下身,从怀里拿出一个药品,拔开塞子,放到他鼻下,林清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林清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要,但知觉还在,只觉得有人扒开他的衣领,一阵风吹过,胸口登时凉津津的,随即胸口处一股钻心的痛袭来,有水流流过,好像是血……
第97章 出使㈣
林清再一睁眼, 发现已经回到了营帐。
躺在床上呆愣半晌,林清猛地坐起身,昨晚的一些零星片段开始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记得……李仪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然后将他搁在他鼻尖……然后是……胸口的衣服被扒……
对!胸口。
想起这个, 那股钻心的痛感再次袭来。
林清赶紧扒开自己的衣领子。
虽然林清当时已经昏死过去,但残存的意识告诉他,李仪芳用的是锐器, 所以胸口该有一道锐器划出的伤痕才是。可等林清扒开衣领,才发现胸口完好无损,只是因着连日的风吹日晒, 肤色较原先深些, 其它并无大碍。
林清迷惑了,难道真是做了一场梦?
只是……林清再次试探性地轻抚自己的脖颈,才一上手, 登时一股又酸又涩的痛感袭来。
林清揉着自己的脖颈,感受这股清晰的疼痛, 心里满是不解。
这、这……
不应该啊, 若说是梦, 那为什么脖颈处被手刀劈的感觉这么强烈?
这不就证明不是梦嘛。
陈护一掀开帘子就瞧见林清坐在床上, 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快步走向林清,“你醒了?”
林清抬头,见陈护正笑眯眯看着自己,愣愣点头, “是啊,我醒了。”随即偏过头看着门帘缝隙处照进来的闪耀日光, “陈大人, 我睡了多久?”
陈护走向一旁的茶桌, 边倒茶边道:“也没睡多久。昨儿半夜,你被李百户送回来,他说你在狄家庄吃饭时,误食了人家打猎用的蒙汗药,当时就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没办法,他只能将你用马给驮……”
“咯吱咯吱咯吱……”
陈护顿住话语,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哪来的耗子?”
“小林大人。”陈护朝林清喊道:“你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林清咬着牙,强忍住磨牙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没呀,什么声音也没有。”
陈护不放心地放下茶杯,在营帐四处查看,经过一番查找,确定没有耗子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耗子呢。”
陈护将茶桌上的茶盏端给林清,“昨儿半夜你被李百户送回来,说你误食蒙汗药,我还以为你要睡好久,没成想今儿下午就醒了。”
林清接过茶盏,道了声谢,然后状似无意问道:“那……李百户有没有特意嘱咐什么?”
陈护凝眉回想,“倒是说过,他让我转告你,都是他的不是才叫你出了意外,过后定向你负荆请罪。”
“咯吱咯吱咯吱……”
陈护蹭地坐起身,“该死的!又来了!不行,我得去向军医要些耗子药,可不能把我的诗集给咬坏喽!”
说罢,径直走出营帐,徒留林清一人在床上继续‘咬牙切齿’。
好个李仪芳!
这混账玩意儿!回回都不安好心,他也是蠢,人家挖坑他就跳,轻易被他哄了去。头回被骗也就罢了,多少没经验,蠢就蠢在,第二回 还是被骗!这三十来年的人生阅历算是白长了!
林清越想越生气,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李仪芳不把那些个神神鬼鬼的把戏与他说清楚,他林清定要与他断交!
气死他了。
*
七月初。
部队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夏季到了黄凉国都城。
在长途跋涉的情况下,热总比冷好,况且也不是一天到晚都热,晚上睡觉还是蛮凉爽的,尤其夏天没有霜雪的侵扰,赶路要顺畅许多。
部队驻扎在城门外,要先将文书递进去,由里面的一把手拍板决定让他们进去,他们才能进去。
或许是兰太后端着架子,明明都在城外了,就是盖一个章的功夫,硬生生让南柯国的队伍在城门外等了整整三天才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