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猫伸了个懒腰,很应付的“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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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宫宴依旧在乾清宫。
瞧见秦晚来,太子妃走过来,很是亲热道:“才半个月不见,九弟妹怎么瘦了?”
大福晋打趣:“莫不是老九离京多日,九弟妹思念夫君,吃不下饭?”
啊,这八卦的嫂子们!
三福晋过来,有些难为情道:“先前弘晟那小混账惹了祸,这才害的老九被皇阿玛派到泉州那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办差。都是嫂子不好。”
能不能别把她架在话题中心?再这样,下回她说什么也不要来了。
秦晚和嫂子们应承几句,终于落座。
可是还没完。
大福晋又挑了个话头:“前几日我去宁寿宫请安,老祖宗正在练字。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大家已经隐隐约约听说了,老祖宗要给九福晋赐块匾。
真是奇了!
这位老太太从草原上嫁过来几十年,从来都不愿意拿笔墨纸砚伪装成文化人。这都六十多岁了,竟然会为九福晋练字?
妯娌们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每个人心底都很好奇:九福晋除了会拿银子讨人欢心外,到底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所以这几日,大家都悄悄派人观察九贝勒府的动静。
再联系一下老太太练的是“医者仁心”四个字,都猜出来,老九两口子要开医馆。
直郡王拉拢九爷不成,且九爷忽然又跑到了泉州去,心里正不得劲。大福晋便故意把这话说了出来。
“老祖宗要给九弟妹赐牌匾,哎呦呦,可把我羡慕坏了。”大福晋笑道:“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像九弟妹这般荣耀的时刻。”
太子妃没说话。
四福晋温声开口:“九弟妹人品贵重。先前把那么好的法子分享给大家,当得老祖宗赏赐。”
三福晋拿帕子掩着唇笑。原本她心里也不舒服,可瞧着大福晋碰了个钉子,忽然就舒坦了。
大福晋又故作好奇道:“听说九弟妹要开医馆,正四处招揽人手。”
“开医馆一定很赚钱吧。”大福晋感慨:“九弟妹和九弟真是生财有道。”
秦晚淡淡接了一句:“大嫂若想,可以开几家试试。”
我才不要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心底腹诽,大福晋又道:“等弟妹的医馆开起来,肯定能得到百姓们的赞誉。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很多人给你供长生牌位呢。待那时咱们妯娌的名声,哪个也不如你。”
现在你们的名声也未必比我好吧,秦晚想翻白眼。大福晋的话真的好烦人,这是故意把她架到火上烤。
果然,太子妃端庄的表情有一丝丝裂痕,虽然很快掩饰了过去。民间那么多医馆,哪里需要老九两口子再多开个医馆?这两口子到底要做什么?一边拼命做生意老银子,一边开医馆捞名声?难道老九是想拿银子跟皇阿玛换个铁·帽子?
“既然大嫂觉得开医馆能捞名声,何乐而不为?”秦晚反问。
四福晋及时开口帮秦晚解围:“九弟妹心肠好,帮我先解个难题如何?”
众人都瞧过来,大福晋以为四福晋要难为秦晚,也住了嘴。
“先前你那只狸花猫不是跑到我们府上去了吗。弘晖自病中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只一样的。带他去猫狗房选了足足四回,他都没相中那些猫儿。”四福晋看着秦晚:“我让人在京城里也找了许久,实在找不到像弟妹那只一般的。你看,能不能让你家那只生一窝?”
“啊,”秦晚笑了一下:“等我回去问问它。”
大福晋有些失望四福晋的表现,又道:“不就是生一窝猫儿,九弟妹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何必打趣四弟妹呢?要不要生,猫又不会回答你。”
太子妃终于逮着机会:“九弟妹说笑一句,大嫂何必较真。”
“我也打趣一句罢了。得,是我较真。你们几个一块,我说不过你们。”哼,太子妃现在卖好也没用!没瞧见人家老九两口子这几个月的表现吗,根本不接茬。
大福晋讨了个没趣,便也没揪着。今儿个之所以把这件事说出来,也只是按照直郡王的意思,给秦晚提个醒:别以为献了银子就能横行不搭理人,不给直郡王面子,就让你们两口子陷入众矢之的。
秦晚已经感觉到这层意思,心里默默记了直郡王两口子一笔。上上辈子狗老九和老八搅在一起,直郡王一直很不痛快。老大两口子没少给她白眼。这辈子老八没了,她和狗老九也没做什么碍直郡王的眼,还给她白眼?
怎么,不站队该死?
正好出了月子的十福晋和十四福晋一块过来:“你们方才在说哪只猫?是九嫂家的猫要生小猫了吗?我也想要。”
“我也想要,九嫂给我留一只好不好。”
两人一打岔,方才的事情终于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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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后,太子妃让人叫住秦晚,在御花园说话。
天色已晚,秦晚不想久留,但太子妃早早就安排好了。
秦晚只好和她一块进了亭子。
“九弟妹定然心中挂念两个孩子,本宫有话就直说了。”太子妃微笑:“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开医馆,本宫佩服九弟妹的魄力。只是这件事关乎民生之计,若赚了钱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若不赚钱,也说不过去。”
“且听说民间有很多医馆都被治不好的患者家人闹过。如此两难之事,九弟妹何必讨这没趣呢?”太子妃看起来像个关心弟妹的好嫂子。
这是来试探她到底是什么目的?还是怕她将来真赚了太多名声?
看在她现在还是太子妃的面子上,也看在上辈子太子妃没怎么和她交过手的份上,秦晚问了她一句:“太子妃要不要和弟妹一起开?咱们一人投一半银子。”
太子妃只是不想让秦晚开医馆,并没想加入。毕竟虽然可能会赚名声,但万一出了人命,岂不难看?
太子爷如今已经四面楚歌,若再开个医馆弄出乱子,不好交代。
她委婉拒绝了秦晚的提议:“本宫并不是想从九弟妹的生意中获利,只是身为皇嫂,怕你走错了路。你献了算排卵期的法子,已经为人称颂。但同时不知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你,不宜妄动。”
秦晚知道,她是想卖给自己一个好。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收拢人?哪有这么便宜。
面上谢过太子妃的关心,秦晚终于回了府。医馆的事儿,这些妯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给太子妃发出了邀请函,是她自己拒绝了。
至于别的妯娌,若想加入,也可以和她说,实在没必要阴阳怪气。一边自己什么都不做,一边见不得别人做,真的不像话。
妯娌们都已经知道她要开医馆,但并没人要加入。只四福晋让人把家里存的医书全都抄录了一遍,并从库房里取了两支人参和一对鹿茸,一并送了过来。说医书送给秦晚或许能发挥作用,人参鹿茸给秦晚放在医馆里。
五福晋、七福晋和十福晋、十四福晋也从库房里找了几样金贵药材送给秦晚,留着在医馆里用。
搁下杂七杂八的心思,秦晚去庄子上转悠了三回,见奶嫂姚氏把生产安排的很妥帖,给众人格外赏了一个月的月钱。转了一圈,秦晚让人带了些样品回去给邹氏和赵氏。
毕竟东西是要给她们用,若她们觉得不合适,现在还来得及改。
邹氏和赵氏十分满意,婆子俩在屋子里直赞:九福晋不仅人好,心思也巧。
又过了几日,邹氏和赵氏已经把秦晚让她们找的人都找齐了。给每个人都写了一页基本情况,送到九贝勒府。
秦晚看了一遍,便派人悄悄去仔细查。若没什么奇怪之处,便先用着;若有,便剔除另找。
二月二
秦晚递牌子进宫,带着弘霈和华裳,先去给宜妃请安,然后去宁寿宫向太后汇报情况,“回老祖宗,孙媳已经把医馆的事务都准备妥当,挑个好日子就能开业。”
太后让人把两个孩子放到暖榻上逗弄,问秦晚:“可起了名字?”
“孙媳想了几个。”
“说来听听。”
“慈仁医馆,妇安医馆,慈和医馆。”
太后抿了抿几个名字:“要不,就叫慈仁医馆吧。”
秦晚和宜妃都说好,旁边嬷嬷也赞好。
“哪天开业?”
“初八是黄道吉日,孙媳想订在这日。”秦晚回。
“可以。不过下个月皇帝要南巡,点了几个皇子伴驾,其中就有老九。你到时候也跟着去江南玩玩。”太后都替秦晚想好了:“这个月是开业头一个月,你得多花点心思。免得回头你不在,出纰漏。”
秦晚其实不是很想去江南。这是古代,出远门怪折磨人的。孩子是个好用的理由,“两个孩子还小,孙媳怕自己一走下面人偷懒,不尽心照看。”
“也是,两个孩子太小了。”太后只是想让秦晚跟着陪陪她,但也知道两个孩子不能离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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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慈仁医馆如时开业。
当天早朝,康熙爷让李德全在朝堂上宣读了太后准许民间开设女医馆的懿旨。
太后也让人掐着时间,在医馆放鞭炮时,敲锣打鼓带着她赏赐的“医者仁心”牌匾来助威。同时又把太后的懿旨也给在场围观的人说了一遍。
百姓有叫好的,有称奇的。
秦晚亲自出面,把牌匾迎进医馆内挂好。
有认识字的,给身边那些好奇的,不识字的百姓讲解:“那牌匾是太后娘娘亲笔写的,四个大字是医者仁心。右边两列小字,其中一列是汉字‘仁宪皇太后钦书’,另一列是满文,大约也一个意思。”
“仁宪皇太后是当朝太后的徽号。”又有人解释。
围观的百姓便有人指着“慈仁医馆”的牌匾:“那这个‘仁’字可真是大有来头。”
大家伙都忍不住朝里面瞧。
秦晚让人在门口挂上她特意拿贵重紫檀木做的一块雕工精致繁复的牌子,牌子上八字鎏金隶书:只诊女子,男子勿入。
众人再瞧两边的对联:愿医天下女,再无苦情人。
有人摇头晃脑点评:“这对联平仄不通,但实在大气,不知是何人所写。”
把门的婆子给了答案:“九贝勒爷写的。”
“九贝勒?”有几个人小声嘀咕:“听说九贝勒不爱读书,只喜欢赚钱,竟然还能写出这样的对联?”
“莫不是找的代笔吧。”
“说不定是府里的清客写的。听说达官贵人都在府里养清客,替他们写折子、出主意,有的还代写诗文呢。”
“有道理。”
秦晚站在二楼,狸花猫蹲在一楼门口,听见众人的嘀咕,忍不住笑。
第一日开业,秦晚在后堂里坐镇了半日,待到傍晚回府。一进门,小太监迎上来:“福晋,九爷的书信来了。”
算算日子,可能是刚到泉州没几天就写信了。
不过,可真稀罕呐!
上上辈子,这狗男人经常出门,但几乎没写过信。
九爷在信中问了医馆的情况,又问几个孩子,最后问秦晚,然后写了写他那边的事,又说已经让人开始寻橡胶树。最后说,他月底就能回来,勿念。
随信来的还有一支鹅毛笔。九爷说秦晚用毛笔写字太丑,用鹅毛笔试试。
秦晚给小太监赏了块碎银子。
小太监不走,又凑上来:“福晋,九爷让奴才把回信及时派马送回去。”
啊?还要回信?
秦晚只好硬着头皮写。简单写了写几个孩子的情况,又说今日开业等等。
末了,想起来九爷那副对联,她加上一句:对联挂出,百姓都以为你找代笔。
让你臭屁,气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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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晾干墨, 秦晚拿火漆亲自封好,然后把信交给小太监。
小太监喜滋滋收了,立时便派马给九爷送去。
秦晚很期待九爷收到信时的表情, 可惜瞧不见。换了身家常衣裳, 陪了一会儿孩子, 她便抱着暖炉坐在暖榻上想事情。
自生完两个孩子,今儿个她头一回来葵水,肚子微微有些凉, 偶尔会觉得后腰上有些酸痛。
早上起床时, 她着实给自己打了好一会气, 才说服自己按照原计划去主持慈仁医馆开业。
这个医馆开业之前, 京城里大部分百姓就已经知道了。再加上今儿个又有太后恩赐牌匾, 门口着实热闹。
但,如她设想的一般,真正进来看病的女性患者很少。
这个医馆虽然一开始的初衷是关注妇科, 但赵氏并不是只会看妇科方面的病症。可大家一听说医馆只许女人进,大约都自动想到了那个方面。可能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进来,被人说三道四。因为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的思想都不仅仅能用“保守”二字来形容, 甚至有一部分愚昧的会觉得女人身上常见的病症是脏。
开业当天没几个人敢来,实在很正常。
邹氏和赵氏婆媳二人有些尴尬,觉得愧对秦晚的栽培, 但没在秦晚跟前说什么。
次日, 秦晚让人挑了一驾最低调的马车, 从后门进了医馆。
今儿个来问诊的患者依然很少,但比昨儿个已经好了许多。大约是因为门口没了围观的人, 少了许多担忧。
再加上大家昨儿个都瞧见慈仁医馆的一干人等都穿着统一的、绣着慈仁医馆小字的浅蓝色外袍, 带着能遮住半张脸的、似乎叫“口罩”的东西, 展现了平易近人且颇为专业的服务,收获了些许好感。
大家虽觉得慈仁医馆的大夫和打杂的人这么打扮有点奇怪,但又觉得莫名可靠。
秦晚在后院逗留了一会儿。目前人少,赵氏一个人在前头就能应付过来。邹婆婆正在给四个妇人培训,教她们辨别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