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雾轻薄地笼罩住距离它最近的人，一个眨眼，原本喧闹的操场在此刻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看着沾染过绿雾的人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压抑的笑声低低地响起，紧接着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不同的笑声重合在一起，甚至盖过了恐惧的窃窃私语。
笑气。小丑。
他们终于在头脑深处翻出这两个词汇。
惊慌的尖叫和大笑声席卷了整个操场。混乱与癫狂一并爆发。
达米安眼疾手快地抄出呼吸机塞到艾谱莉和乔纳森嘴里。
他捂住自己的口鼻，从外套夹层口袋里掏出第三个呼吸机，向乔纳森打手势，“撤退。”
乔纳森没有犹豫，他难得动作粗暴地把艾谱莉往背上一甩，另一只手拎起咬住呼吸机的达米安，笔直向前冲出一条路。
绿雾扩散的速度极快，有好几处源头源源不断地朝外喷吐笑气。不过一两句话的时间，笑声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把他们层层围起来。
数只爆出青筋的手抓向他们，被乔纳森险之又险地避过去。
广播里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这代表大楼内同样沦陷了。
乔纳森一时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安全区，他开始考虑直接带着艾谱莉和达米安飞上天台。艾谱莉从他肩上伸出手，指向东侧新建的教学楼。
那栋教学楼还没有正式启用，没有学生和老师会靠近那里。在艾谱莉的感知中，那是少数没有被绿色感染的地方。
乔纳森不清楚其中内情，他只是下意识相信了艾谱莉的选择。
他们闯进新教学楼，在顶层窗口向下观察。学校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暴.乱的游.行，一眼望去群魔乱舞，仿若地狱。
层层叠叠的笑声编织成一张巨网，笼罩住往日安宁的校园。
在失去神志的人群中，出现一批戴着不同面具不同装扮的人。
他们隐藏在狂笑的人群中活动，用藏在背包或衣兜里的喷气瓶袭击逃跑的人，防不胜防。
而这在哥谭城区只会更恐怖。
达米安绑上制服长靴的鞋带。他在西城学校内藏了一套制服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藏起来的家伙至少在十个以上，散播笑气的高压气罐光是操场就有四个。”他扫视下方，“我携带了针对笑气的通用解药，但剂量不够，首先要让运作的气瓶停下来。”
长靴踩在窗沿上，达米安扶着墙壁，“超级小子，你保护A，我去关气罐。”
乔纳森已经换上了超级小子的制服，他的表情凝重，怒气正积压在他蓝色的眸子里。
“我的速度更快，我去。”他甩了甩手腕，“铅板挡不住气体外泄，我能看到它们，一共有十个。”
“你找不出藏在人堆里的那些家伙，”达米安道，“万一你被他们偷袭感染，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他们争执的过程中，艾谱莉一直垂头望着窗外。
癫狂的绿意铺天盖地，染在学校的每一寸土地上。这份绿色并不纯粹，其中混杂了很多其他东西。艾谱莉能够感知到这份微妙的区别。
她不说话，乔纳森还准备和达米安据理力争一番，被达米安一手挡住嘴，“你感觉到了什么？”
艾谱莉扭过头，达米安随身携带的通讯装置嘀嘀作响，他干脆打开外放。
提姆的声音在通讯装置里显得有几分失真，“钟塔的电脑主机被人关闭了，部分通讯无法使用。我和蝙蝠少女去了备用机库，目前只联系上了你们。”
钟塔是蝙蝠家族除蝙蝠洞外的第二个连接枢纽，它停止运作很可能让家族的内部通讯半数崩塌。
但达米安此刻没时间冷嘲热讽，“西城学校受到了笑气袭击，受害者表现与常规笑气的感染特征不同，目测是笑气变种。我需要解药。”
“明白了，”经常拌嘴的两人难得没有互呛，“哥谭城区万圣节的游.行队伍也受到了袭击，我马上把对应解药空投到西城。”
艾谱莉在这时出声，“要节省时间，你们必须分头行动。罗宾去拿解药，超级小子去找高压气罐。”
她面上有一丝害怕，但坚定和决心很快就把这点慌张覆盖掉，“我可以和超级小子一起行动，这样你们就不需要分出一个人来守着我。”
她赶在其他人拒绝她前冷静道，“你们分不出拿喷气瓶的那些袭击者吧，我能感觉到。”
达米安侧目，“检测没得出你的影响范围，你大概能感觉到多少米内的东西。”
艾谱莉小心地估计了一下，“百米左右，所以超级小子要带着我，我才能感应到准确位置。”
“罗宾。”通讯里的提姆叫停他们的讨论。
“A，”他谨慎地用了代称称呼艾谱莉，“这太危险了，不适合你参与。”
“但我可以帮忙。”艾谱莉说。
提姆只想叹气。他不想提醒自己这个说要帮忙的小女孩不管心理年龄如何，生理年龄只有六岁。
理论上，艾谱莉的提议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在小丑可能把她作为目标的情况下，罗宾和超级小子中必须分出一个人贴身保护他。
另一个人在这期间要承担起接到解药、投放解药、关闭投.毒高压气瓶和找出小丑手下的全部职责。在时间的紧迫催促下，任务难度很大。
但提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让没接受过训练的艾谱莉帮忙。
布鲁斯年轻时听到迪克说想帮忙，也是这种感受吗？
“如果责任落到孩子肩上，就是大人的失职。”提姆说，“罗宾和超级小子是特殊情况。”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艾谱莉说，“因为这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如果我不去做的话，其他人怎么办呢？”
提姆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只是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些联想。
恍惚中，他以为自己是年轻的蝙蝠侠，而未来的第一任罗宾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哀叹一声，“夜翼会把我们所有人扔下天台的。”
“我会求情的。”艾谱莉乖巧道，“我相信罗宾和超级小子，他们会保护我。”
提姆预料到了可怕的未来。
他既头痛，又感到欣慰。
一直以来，迪克都想把艾谱莉和他们的夜间生活分割开。他觉得艾谱莉惧怕这份能力，因此想为他的女儿营造出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
但此刻艾谱莉的表现证明，她没有不接受自己的特殊。让她害怕的仅仅只是其他人会为此抛弃她。
在他人的危机面前，这点害怕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她和迪克是一脉相承的固执。
“真希望你们能装作没接到过我的通讯。”提姆无奈地道，“罗宾、超级小子，照顾好她，不然大蓝鸟会找我们所有人的麻烦。”
达米安冷呛，“说废话不会显得你很聪明，天才。”
乔纳森认真保证，“我会的，先生。”
通讯挂掉，提姆发来的解药落地坐标在教学楼天台的停机坪。
达米安开始分配任务，“我去拿解药，把它们投放到消防系统中，借用消防喷淋头播撒解药。”
“超级小子，你带着A关闭高压气瓶，找到所有小丑塞过来的老鼠，解除他们的武装和行动能力。我需要把其余的人全扔进教学楼，接到你的信号我就打开室内灭火装置。”
他想了想，在装备带里拿出备用的多米诺面罩，伸手将它扣在艾谱莉脸上。
艾谱莉被他的力道戳得脑袋一歪。
“身份保密原则，通讯设备等会儿分给你们，随时随时联络。”
在场三人中的大前辈冷酷道，“别拖我后腿，不然你们还是滚去堪萨斯种地算了。”
第25章 作为朋友的第二十五天
安德鲁是西城学校高年级的一位学生。
今天是他期待已久的万圣节活动, 他特意扮成了自己的偶像红头罩，想来学校向自己的朋友们炫耀一番。
为此，他找了点渠道, 搞来了自带通风过滤装置的一比一还原红色头罩。
正是他偶像的头罩在几乎覆盖全校的笑气中救了他一回。
安德鲁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在哥谭活动的小丑会对大都会下手。但他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个了。
一个在远处游荡的中世纪骑兵发现了他。安德鲁一眼就看到了骑兵手里的喷气瓶, 他和骑兵隔着哈哈狂笑的人群对上视线。
双方静默，下一秒, 安德鲁连滚带爬地冲出操场。
但骑兵的冲刺速度比他更快, 安德鲁猜他的塑料盔甲下藏着一个成年人。
见鬼了, 西城学校的保安是被人顶替了吗？
……等等, 说不定还真的被小丑的人顶替掉了。
正在安德鲁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同时, 他被身后的骑兵追上了。对方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扯回来。
安德鲁被一脚绊到地上，对方强硬地掰开他花高价买回来的偶像同款头罩，喷气瓶对准他的脸。
偶像救我！
安德鲁紧闭双眼。良久后，他好像没感觉到变化。紧张的安德鲁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超级小子的热视线击穿了骑兵身上不堪一击的塑料铠甲, 他出手如电，安德鲁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动作，装着笑气的喷气瓶就到了他手里。
他把喷气瓶往后一递，一只手就从他背后探出来, 把喷气瓶塞进背包里。
安德鲁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发现超级小子背后背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小不点。
说是小不点是因为她的身高真的不太可观，缩在超级小子背后差不多能被他整个人挡住。
小不点注意到安德鲁的目光, 朝他看过来, 她说话因为嘴里的呼吸机显得含糊，“你可以到新教学楼去, ”她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安全的地方。”
安德鲁有些呆滞, 他傻傻道，“哦哦，谢谢。”
他正要抬脚往新教学楼走，他们脚边躺着的另一个不停发笑的学生忽然暴起，把手中的喷气瓶对准安德鲁。
安德鲁心头一凉，他不自觉向后仰倒，心中充满悲愤。
偷袭无辜路人，实在是卑鄙可耻！
有本事你去偷袭超级小子啊！
“停下！”
学生的动作有了明显的迟缓。
重复，“停下，”强调，“放开你手里的东西。”
喷气瓶应声坠地。学生被瓶身砸到地面的声音惊醒，他眼里刚恢复神采，超级小子不留情地一拳把他打晕。
刚才发声的小不点接过超级小子捞起来的喷气瓶，看也不看塞进背包。
“那条路现在是安全的。”小不点说，“你现在可以走了，找一个位置躲好，我们很快会解决的。”
安德鲁二话不说，顺着小不点指的方向拔足狂奔。
离开危险的位置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小不点趴在超级小子肩上，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指向一个方向。
超级小子点点头，安德鲁再看，他们已经不在原处。
艾谱莉和乔纳森合作把混进学校的一个个小丑帮成员揪出来，这份工作比艾谱莉想象中更难。
整座校园都因为这起混乱被镀上深浅不一的绿色。太多混杂的信息塞进她的脑子里。
暴.动的人，狂笑的人，逃跑的人，追击的人。所有人都在狂欢和扭曲。
虽然艾谱莉的大部分能力都继承自她的妈妈，但这份独有的感知力实际上是她天生有的，是遗传她妈妈身为灵能力者的天赋。
她很早就习惯了控制这份超常的感知力，在过多杂乱的信息中保护自己。大部分时候，她都不会特意开放自己的感知，去容纳外界送来的所有信息。
她很想帮上达米安和乔纳森的忙，所以忍耐着不太舒服的眩晕感，在复杂繁多的信息中挑选出他们的目标。
乔纳森的速度很快，氪星人的生物立场保护着他背上的艾谱莉。呼啸的风扑到艾谱莉脸上，变得轻柔。
他先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外放毒气的高压气瓶，再根据艾谱莉的指示把所有受到笑气感染的师生打晕送进开启了消防系统的旧教学楼。
他的披风被艾谱莉压住，只能看见一星红色。
蓝色的流星背着一个小包袱在整座校园里飞快穿梭，残影连成一张巨网，所过之处，混乱的校园一点点恢复宁静。
绝大部分人都会经过他和艾谱莉的检查。保留神志的人、感染笑气的人、混进来的小丑部下，都逃不掉两人物理心理的双重扫描。
操场上最后一个人也被送走，只剩几栋大楼没有排查。
乔纳森注意到艾谱莉不同以往的呼吸频率，他偏过头观察她的脸色，担忧道，“你还好吗，是不是我的速度太快了？”
艾谱莉扒紧他的肩膀，下巴贴在他的肩上休息了一会儿，“我没事。罗宾那边怎么样？”
“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通讯里达米安道。
尽管语气一如既往的傲慢，但他的呼吸节奏证明他刚刚经过了不止一场战斗，“对方料到了我们的计划，这里有埋伏，不过被我解决了。”
“我刚把解药投放到消防水池里，别告诉我你们两个还没完成自己的工作。”
“被感染的人都在教学楼里……等等，”乔纳森一顿，氪星人的超级视力与超级听力让他能无视除铅板外的所有阻碍，“实验大楼里还有人。”
乔纳森焦急道，“她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蓝色的流星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冲出去。
艾谱莉被他一起带过去，分辨那个人究竟是被感染的人还是隐藏的袭击者。
他们刚刚闯入大楼，艾谱莉直觉的每一部分都在发出尖叫，仿佛有人在她的大脑里塞了一个警报器向她示警。
实验大楼是由韦恩集团出资建造的，刚刚完工不久，同样属于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的新教学楼。
这栋楼里没有多少人类的气息，有某种静谧而危险的生物隐藏其中窥伺。
完全不同的绿色，顽强又狠辣的生命力。
艾谱莉恍然大悟，“是植物，她应该是一株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