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他也忙起来了。在签押房里时,许捕快突然敲门进来,报告道上次梁思贵的事已经有了进展。经他这两日的查探,有人在梁公子出了赌坊后见过他。那人称,见到他跟一个男子走了。
符墨精神一震,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击者是何时见到的?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许捕快为难的道,“那人道他是在当日下午的昌和街上偶然见过梁公子。不过当时他只是远远看过一面,他们走的急,很快就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他沉吟一下,继续道:“那人可看见过与梁公子一起的男子的模样?”
许捕快泄气的摇头,“他说当时离得远,也没有特意留意。不过他说,那个男子长得高高瘦瘦的,与梁公子差不多高。哦对了,好像当时梁公子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当时他们二人还边走边交谈。”
这般说来,那男子与梁公子是认识的。他蹙眉,那个男子,会是谁呢?他上次已经小白查过经常与梁思贵一起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他。
思索无果,符墨回过神来,抬头问许捕快,“那个目击者带过来了吗?我有话要问他。”
二人边说边往外走,他继续问许捕快,“你有带人继续去问昌和街上的人吗?”
“属下已经派人问过了,没有获得什么线索。”
他皱起眉,那事情就棘手了。不管怎样,只有找到那个男子,事情才能有新的进展。因为他也许,是最后一个见过梁思贵的人了。
到了衙门前院,符墨见了那目击者,问了他一番后,又让他带路去他曾见过梁公子的地方。那人顺从的点头,到了目的地后,他向符墨等人指了当时梁思贵去的方向。
符墨根据方向,看过裕华城的地图后,发现过了街,再走不远处,便是一片住宅区,还是比较有钱或有权势的人才住得起的房子,也即是,那个男子也应是个有钱人。于是他便派许捕快拿着梁公子的画像去问人。忙了一个下午,然而并没有什么进展。
于是仅有的线索又断了。捕快们无果,只好打道回府。符墨吩咐许捕快莫要泄气,再继续查探下去。下午去住宅区问的时候,很多门户都是闭门无人在家的,便让他明日再去问一次,不要错过。兴许能查到什么。
许捕快领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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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墨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他去看了昌和街后,发现那条街道并不繁荣,来往的行人并不多。这样见过他们的人也会很少。不过就凭这个,也无法断定那个男子是否就是杀害梁思贵的凶手。
总而言之,这次的凶手很谨慎,也很聪明。
只能看看杜润祺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了。他感到这次的案子困难重重,若是连他也没有线索,那这案子,基本上也只能成为悬案了。
目光落在挂在墙上的绣春刀上,刚出门的时候那刀还不在的。因昨日让杨小白拿去铸剑师傅那里保养去了。他心想应是刚刚出门时发现他没在,这才挂上去的。他走过去,把刀拿下来,拉出刀鞘,见刀背上寒光闪闪,刀刃上锋利光滑,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喜欢的武器并不是刀,而是剑。只是后来做了捕快,这才佩上的,用的多了,也便习惯了。
接着目光落在刀柄的流苏上,一顿,发现上面的流苏上染了灰乎乎的一小块。这流苏是多年前一个为他铸剑的好友送的,后来他改用刀后,便将剑上的流苏解了下来,系在绣春刀上。
于是他稍一沉吟,出门去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的洗了起来,边洗边继续思索刚刚的案子。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符大人并没发现不知何时宁如玉已经到了游廊门口,直到听到她有些惊讶的声音“大人,你在干嘛啊”,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很快她便到了身边,好奇的看他手上的的刀,突然“咦”了一声,“大人,你这把刀好像跟别的捕快有些不一样呀。”每个捕快身上都佩有绣春刀,她是看过的。可是她仔细打量过他的刀后,发现他这把刀虽然外形和大小与其他人的差不多,但刀柄和刀鞘打磨得更细致,整把刀看起来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点头道,“姑娘看的仔细。这把绣春刀不是衙门佩的,是我一专门铸铁的朋友为我打造的,选取的来自汴州的生铁,铸成的刀剑比一般的更坚硬,也更锋利些。”说着把刀递给她看,“这刀是去年打造的,花费二百余两。”
“二百余两?”她轻呼一声,摸着上面的纹路,咋舌,就这么一把刀,竟然要这么多钱?
他微微一笑,“也不是很贵,不过是一个月的工钱罢了。”衙门的工钱虽然只是几十两,但有时江湖人会找他办案,一次便是几百两,所以区区一把刀,他还是付的起的。
宁如玉听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二百两!她来这儿都快半年了,全部的积蓄加起来都还没他一个月的一半呢!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她有些哀怨的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他炫耀的样子特别欠揍。而对方似乎没有感受到她哀怨的目光,继续道,“其实我还觉得便宜了。毕竟这种生铁的材料很是罕见,便是再多些钱也值得。”
她顿时受到一万点暴击。好吧,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她动了动唇,“大人不觉得花一个月的工钱买一把刀,很不划算吗?”
他不甚在意的摇摇头道,“不会啊,我每个月的工钱少则有二百两以上,且平时在生活上的花费并不多,这几年下来的积蓄也不少。”
……再次受到暴击。什么时候她才有这么高的月收入啊?她心情无比的复杂加羡慕妒忌恨。只能干笑的附和,“原来是这样啊……”
他朝她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下天色,“对了,差点忘了喂白雪,等下该饿着它了。”
“白雪?”
“白雪是我养了多年的马的名字,”他解释道,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姑娘想去看一看它吗?”
她对他的口中的白雪有些好奇。她前世只是在电视上见过马,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呢,于是顺从的点点头,“好啊。”随即跟在他身后,一同去了马厩。
马厩在衙门的偏房,另设有门,里面养了□□匹马,都是衙门的。门口有马夫守着,见他们来了,忙殷勤来开门,“符大人。”
符墨应了声,引着她到了马厩前。她环顾一圈,只见里面的马分别有棕色、白色等,放眼过去,她很快便被最左边的一匹高大雪白的马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他笑了笑,指着它道,“这就是白雪。姑娘莫非也认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有。我是见这匹马特别好看,才过来的。”然后见符墨上前,伸手去抚摸白雪头上柔软的毛。那马也仿佛是通人性般,低下头朝他靠近,亲昵的往他手心蹭了蹭,鼻子发出“呲呲”的几声。他“呵呵”的一笑,“白雪,今天有没有听话?”那马的口中随即发出几声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回应主人。
他回头去看她,示意她过来。她看着比她还高一大截的白马,有些踌躇的摆摆手。他温声宽慰道,“姑娘莫怕,白雪很温顺的。”
第70章 |
宁如玉被他的语气蛊惑,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马脖子上的白毛。白雪果然很温顺的站着不动,片刻后,甚至低下头去蹭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她被它湿漉漉的舌头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符墨微微笑地着看她,从一旁拿了一束草料给白雪。白雪似乎是真的饿了,立马兴奋的甩了甩头,埋头吃了起来。她有样学样,也从旁边抓了一大把草料放进马槽里,兴致勃勃的看着它吃东西的样子,听着它鼻子时不时发出呼气声。
“白雪是我当初进衙门时养的,如今已经七八年了。”符墨看着它,突然出声道,“姑娘你看,是不是觉得它看起来很雄壮高大?其实它已经很老了。我平时去外地办事,都是骑其他马的。”
“不是吧?”她讶然。若他不说,她还真看不出原来这马已经这么老了。她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它的头,“那以后它老的走不动了,岂不是会被衙门的人抛弃?”
“不会。”他温声道,“白雪并非是衙门的马,而是我自己养的。”见她惊讶的看向他,他解释道,“以前裕华城并没有这般繁荣,衙门并没有什么收入,只能勉强养得起两三匹马。白雪便是那时我带来的。直到后来陈大人大开阔斧强政励治,对裕华城整改了一番后,衙门的生活才逐渐改善了,养的马也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点点头,提出最后一点疑问,“那以后白雪老得跑不动了,再养在衙门的马厩里恐怕也是占地方吧。那到时候大人会如何处置它?”
他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家里也置有马厩。其实很多时候白雪都是养在家里的,只是近来外出频繁,便寄养在衙门了。”说着看了她一眼,凝视着正在吃着草料的白雪,语气认真而低沉,“这白马伴了我七八年,在我眼里,白雪已经不只是一匹普通的马。无论以后它是年老还是病残,我也断不会抛弃它的。”
“我想,在白雪眼内,大人也不只是主人这么简单。”宁如玉道,“大人也是个如此重情的人。”
“呵呵,”他侧过脸冲她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亮闪闪的光,道,“万物皆有情,马是,刀剑也是。世上难得是一心一意,不改初心。”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人说的是,”宁如玉被他的灼灼目光看的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心跳逐渐加速。不知为何时,她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听在耳内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她只好掩饰般干笑几声,避开他的目光,故作一副认真的看向白雪。
他不置可否,端视她半刻,也不再说话,转过头看马。
二人并肩站立。此时已经是戌时,太阳开始落山,湛蓝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远处的天山相接上的晚霞,像是被燃烧的火球般,一层层的加重了色彩,往四周扩然。夕阳的余辉落在院子里,照在二人身上,像一幅画。
静默了半刻,最后还是宁如玉首先打断了宁静。“草料好像吃完了。”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接着从旁边又抱了一把放进去。
“好了,已经够了。”瞧着马槽里的草料已经堆成了一小团,他忙去阻止继续想要给马投喂的宁如玉,哑然失笑,“白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也是第一次喂马,哪里知晓马平常能吃多少。听了他的话,她尴尬的笑笑。
这时从外面飞来了一只小虫,恰好停在正在低头吃着草料的白雪头上。眼尖的宁如玉看见了,不假思索的便伸手去拂。那虫子机灵,扑灵的一下又飞走了。她的手边顺势轻轻落在它头上。却不料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宽厚的大手覆了上来,正好触上她的手背。
原来在她伸手时,一旁的符墨也随即伸了手,二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落下去,他慢她半拍,于是恰好跟在她后面。
二人的肌肤相触的一瞬间,符墨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背上温凉而柔软的触觉,顿时就像是触电般浑身一震。在这一刹那,他的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豪迈气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先行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怔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十几个春秋,又仿佛刚刚不过是一愣神的事,随即他感觉到手上传来轻微的挣扎,回过神来,忙松开手。
他的心“砰砰”的加速,急忙的看向对方,又是忐忑又是懊悔,生怕他刚刚的莽撞吓坏了佳人。
只见对面的小人儿快速的缩回了手,低下了头,小脸红扑扑的。他眼尖的发现她的耳尖儿也是粉红粉红的。瞬间整个心都沦陷了。
符墨感觉自己的心急促得快要跳出胸口。连他也不知晓自己刚刚怎么竟会如此胆大包天的作出如此轻佻冒犯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但这不是梦。此刻的他终于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一件只有在梦中才敢做的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低着头,没有生气,没有呵斥,连一句话也没说。他的心咯噔一下,惴惴不安。怎么办……姑娘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生气了?
是不是在怪罪他的冒犯?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为自己的孟浪懊恼不已,在心里将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顿。他当时怎么会鬼使神差去抓住姑娘的手呢?
……但是懊恼又有何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心慌意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符大人,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对啊,这个时候再懊悔有什么用呢?随即绷紧的身子逐渐松懈下来,胸腔里甚至升起一丝莫名的兴奋与解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沌一片的脑子清醒一些。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他不安。踌躇片刻,他艰难的出声,“如玉……”
此时此刻,他胸中像是有千言万语般翻涌奔腾着想告诉她。可话到了口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嗫嚅般道了“如玉”二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符大人的脑子急切的打转,努力搜刮着合适的言辞。他必须要说些什么。就算解释也好。可到底该如何开口?
他憋了半天,越急切,脑子却越是空白。待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时,却听见对面的人小声的道:“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他一顿。但这话也仿佛神来之语解救了他,他忙回过神来,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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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厩里出来后,二人隔着半步远并肩走在路上。因天色不早了,此时路上也没有行人经过,平时总会遇见的大嫂大婶们,今日也没出现。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沉寂。
率先沉不住气的符大人早已偷偷打量了宁如玉无数次,却只见她抿着唇,心无旁骛的看着前方。脸上淡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似乎刚刚的红晕也只是他的错觉。内心戏足足的符大人又开始不安了,忍不住的翻来覆去的猜想宁如玉的想法。姑娘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