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孙繁琛,他脱下笔挺干净的军大衣,里面是杨春梅之前做的那套中山装。
杨春梅也看到了他们,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撇开眼又躲回到厨房。
杜乔见状,悄悄来到孙繁琛身边,只不过还没等靠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膏药味。
她收起脸上的笑意,关心道:“孙叔叔,您受伤了?”
“没事,只是腰扭了一下。”
孙繁琛单手撑腰,表现得极为淡然,但杜乔仍然不放心,“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我妈要是知道您受伤一定会心软的。”
“不用,你千万别跟她说。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到,以后怎么照顾她?”
为了表现出自己真没事,孙繁琛把手放下来,挺直腰杆又恢复成平常的儒雅稳重的样子。
见他执意如此,杜乔只能妥协,“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吗?”
“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到了傍晚,家里摆了一大桌子菜,一旁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闻,大家一边听新闻一边聊天,好不热闹。
快吃到尾声的时候,杜乔忽然向所有人微笑道:“今天是1976年第一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孙叔叔准备了一个节目,想即兴表演一下。请大家鼓掌欢迎!”
听到饭后还有节目看,所有人鼓起掌声,十分热烈。
杨春梅眼睁睁看着孙繁琛站在众人面前拿出太极剑,心脏“突”的一下,猛跳个不停。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男人摆出太极剑的第一式,接下来潇洒飘逸的剑法引来阵阵掌声。
孙正东一脸紧张地看向父亲,很怕他一个不小心再加剧腰伤。
随着连绵不断的动作,下一式就是第三十八式。
孙繁琛告诫自己放松身心,双腿交叉往下蹲,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的动作缓而慢,最后完成得非常标准。
杜乔忍不住惊呼出声,心情比中了彩票都高兴!
而杨春梅的脸色爆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待一套剑法耍完,孙繁琛在一片掌声中,单手扶腰缓缓走到她面前,再从怀里掏出一个户口本和一个存折递向她,“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咱们明天去领证吧?”
这个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套表演并不是给他们看的,而是给杨春梅一个人看的……
杨春梅看了一眼女儿,再看向孙繁琛,伸手接过那两样东西,最终鼓起勇气故作淡定道:“那行吧,明天就明天,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
得到她肯定答案,孙繁琛笑得灿烂如阳。他转身面向大家刚要正式宣布这个好消息,突然感觉腰椎一痛,瞬间僵在那里不敢动了。
杨春梅离他最近,见到他的反常,忙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腿疼?”
孙繁琛艰难地摇摇头,快被自己气笑了,“不是,是腰疼,动不了了……”
大家一听这话全都不淡定了,孙正东立马跑过来,急得不行,“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听着儿子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孙繁琛只觉自己更丢人了。
秦绍延走过去摸上他的后腰,蹙眉说道:“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拍张x光。”
想到明天是登记的日子,孙繁琛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如果这腰伤很严重,他不能耽误杨春梅的幸福。
于是忍着疼点点头,在大家的帮助下去了医院。
此时,杨春梅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懵了,她回过神后毫不犹豫地跟上,并嘱咐杜乔在家好好带孩子。
杜乔只能在家里等待,并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一直到深夜,秦绍延和杨春梅才从医院回来。
听到动静,杜乔忙从炕上起来,迎出来问:“孙叔叔怎么样?严重吗?”
“问题不大,只是腰扭到了,静养几天就能好。”
听她男人这么说,杜乔终于放心了,“那明天还能登记吗?”
提到这个,秦绍延摸了摸鼻子,试图挡住嘴角边的笑意,“孙叔说了,就算明天下雹子也要去登记。”
杨春梅恼羞成怒道:“别听那老头胡说八道,登不登记我说了算,他急也没用!”
第二天,大年初二,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杨春梅穿着新做的花棉袄,在杜乔的陪同下去了结婚登记处。
而孙繁琛在儿子的搀扶下早已等在那里。
双方见面,相视一笑……
这个年代很少有他们这么大岁数的人办理结婚手续,工作人员不免多看了几眼。
被人这样盯着,孙繁琛也不恼,他拿出一把糖果分给他们,眼里尽是笑意,“这是喜糖,你们拿去甜甜嘴吧。”
工作人员收下糖,更是加快办理速度,没过几分钟,“哐哐哐”两个红章盖上,结婚证就这样到手了。
杨春梅的意思是,两人年龄在这儿摆着,不打算大操大办,只请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吃顿饭就行了。
关于这方面,孙繁琛没有任何意见,他现在愁的是房子问题。之前单身可以一直住在招待所,如今已成家,让妻子陪着住招待所,那太委屈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过上清心寡欲的日子
孙繁琛在这里只属于外派科研人员的家属, 没有分配住房。除了住招待所就只能自己到外面找房子住。
回到家,两人经过商量,决定在岛上买座房子。首选目标是部队大院附近的平房, 这样能离子女近一些,方便彼此照顾。
由于孙繁琛腰伤还没好只能在床上静养, 看房买房这种事由杨春梅全权负责。
到了周末, 杜乔会陪她一起找房源,但都没找到特别满意的, 不是房子地点距离部队大院太远,就是房子太破旧。
最后还是钱媛帮他们介绍了一户人家。独门独院的三间青砖瓦房, 看着有七成新,房子被它的主人收拾得干净整洁。会卖这座房是因为他们要搬去南方投奔儿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 房子主人是钱媛的亲戚, 知根知底。
杨春梅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对它非常满意, 于是拍板买下了它。
如今房子有了, 就差置办家具物品, 孙繁琛出不了力, 就让孙正东来回跑。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 他的腰伤终于好转许多, 也开始亲自为这个小家忙活起来。
又是半个月过去,孙繁琛和杨春梅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喜宴。
喜宴只摆一桌,是在两人的新家举办的。
当天早上, 杜乔帮母亲收拾行李,心里酸酸胀胀的。之前盼着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真到了这一天又舍不得。
“妈, 如果孙叔叔敢欺负你, 你一定要告诉我!”
看着女儿发红的眼圈,杨春梅的心里也不得劲儿,她故作轻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告诉你啥啊?他敢欺负我,我直接揍他!就他那老胳膊老腿打不过我的。”
杜乔破涕而笑,不禁打趣道:“那我去跟孙叔叔说一下,如果你欺负他,就让他来告诉我~”
“说,你到底向着谁?”
“当然是谁做的对,我就向着谁说话。”
“臭丫头!”
为了能参加喜宴,秦老爷子在岛上多呆了半个月,只等参加完宴会再走。
对他来说,杨春梅相当于他的半个女儿,他也算是替老战友看着女儿出嫁了。
对于孙繁琛这个女婿,他还是很满意的。那男人很有才华,在大环境下不骄不躁,是个脾气温和的好人,相信他们将来能过得很好。
不过,作为娘家人里的长辈,他还是找孙繁琛单独进行了谈话。而孙繁琛也在他面前郑重承诺一定会对杨春梅好,这才让秦老爷子彻底放心。
初春三月,海岛的天气渐渐有了暖意。
孩子们在新房的院子里玩耍,大人们在屋子里推杯换盏,一片喜气洋洋。
身为新娘和新郎官,杨春梅和孙繁琛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杜乔看着他们,心里由衷得高兴,可那股失落也在,她终于明白父母看到女儿出嫁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了。
这时,一只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抬眼望去,秦绍延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两人无需多言,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她与他十指相扣,失落的内心有被安慰到……
可是从新房回到家,看着杨春梅曾住过的房间,杜乔的心里又是一阵酸胀,除了她不适应没有杨春梅的生活,两个崽崽更是难以接受。
一直以来每到晚上,两个孩子都是跟姥姥一起睡,如今姥姥不在,小奶糖瘪瘪嘴哭得特别伤心,见她哭,旺仔也跟着哭。
一时之间屋子里尽是孩子们起此彼伏的哭声。
面对这种情况,杜乔只能拿出饼干哄他们。每人一块立马哭声就停了。
趁着这个空档,杜乔赶紧向他们解释:“以后姥姥和姥爷在新家住,妈妈爸爸会陪你们住,到时候妈妈会抱着宝宝睡,宝宝抱着大老虎睡,这样多好啊?”
小奶糖咬着饼干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可是姥姥也会抱着我睡。”
那意思是:你抱我不是应该的吗?一点都不稀奇。
杜乔默了默,只能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秦绍延。幸好秦绍延很给力,给孩子们一个不一样的解释,“你们看胖墩哥哥多厉害都认识字了,你们想不想学认字?”
两个崽齐刷刷地点头。
见他们很配合,秦绍延又说:“以后爸爸妈妈会在睡觉前教你们一个汉字,如果谁学得最好,就能让妈妈抱着睡,学得不好就只能和爸爸一起睡。明白吗?”
比起一点都不香的爸爸,他们更喜欢香喷喷的妈妈。崽崽们虽小,但也有好胜心。
他们早已忘了姥姥不在这件事,当晚就要求学习汉字,争取和妈妈抱睡的名额。
一个多小时过去,两个孩子终于沉沉睡去。
杜乔躺在那里,已是一脸生无可恋,带崽太累了!秦绍延给孩子们调整好睡姿,在她身旁躺下,并搂上她的腰。
“等他们再大一些就好了。”
杜乔无力地点点头,只能盼望他们快快长大。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如往常那样抚上她的柔软,刚想有下一步动作,就被杜乔阻止了。
她红着脸小声说:“孩子们还在呢,不可以这样。”
“那咱们去另一个房间。”他轻啄她的耳尖儿,仍不死心。
“不行,万一他们醒了找不到人怎么办?”杜乔抬手捂上他的唇,没再给他作乱的机会。
秦绍延只好收回动作,微微叹气,最后出去冲了一个凉水澡。
杜乔见他这副德行,忍不住偷笑。
到了白天,两人先把孩子送到杨春梅那里再去上班。
孙繁琛也是喜欢孩子的人,他给两个崽崽每人发一套蜡笔,教他们画鱼缸里鲤鱼。
曾经的小鲤鱼已经长成大鲤鱼,两个崽画得格外认真。杨春梅则坐在他们身边,一边缝补衣服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画画……
此时,在家属院里的高家。
杜月溪先是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开始摆弄浑身湿漉漉的孩子。
她眼泪围着眼圈转,终于忍不住吼道:“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孩子吗?幸亏我发现及时,不然甜甜就淹死在水缸里了!”
高母也心疼孙女,但听她这么说立马就不乐意了,“我这身体下不了床,高军去买豆腐还没回来,你老姨在帮我洗衣服。你看谁闲着了?就只有你,吃口饭磨磨唧唧,到现在也没吃完,孩子掉缸里了才听见动静,你这个妈咋当的?!”
杜月溪被怼得喉咙一梗,心里就更委屈了,她从早上睁开眼睛就开始干活,好不容易吃口饭还被说磨叽?
就算是牲口也该有个喘气的时间吧?
她酝着气,给孩子换好干爽的衣服,便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
任凭高母怎么叫喊都没用,等高老姨和高军知道时,人早就走没影了。
孩子被刚刚那一吓,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杜月溪只能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挂号,又去哪一科她全都不清楚。
于是拐了个弯敲响蒋家大门,想求助于蒋卫。
看到门外来人,蒋卫简直要气笑了,“你有事?”
杜月溪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冷漠,但她不敢多想,选择继续自欺欺人,“蒋团长,我孩子刚刚掉水缸里了,请问您能带我去趟医院吗?”
“高军呢?”
“他出去买东西没回来。”
看向窝在她怀里的女童,蒋卫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没空,我会给医院打个电话,你现在过去吧。”
“那,那谢谢你。”杜月溪没再耽误时间,道谢后便转身离开,等到了医院提到蒋卫的名字,工作人员告诉她应该挂哪一科,让她去挂号。
这让杜月溪不由得一怔,“我还需要挂号?”
工作人员白她一眼,语气不太客气,“你咋的?就算首长来了也得先挂号。”
她委屈地瘪瘪嘴,从兜里掏出几毛钱去了挂号处。
等孩子做完检查一切正常,她才算放心。
正巧这时秦绍延在走廊里路过,杜月溪赶紧抱着孩子追了过去。
“妹夫,你等一下!”
秦绍延闻声转过身,蹙了下眉。
见他没说话,她自顾自地问:“我听说春梅姨结婚了?是这样吗?”
“嗯。”
听到这个答案,杜月溪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她爸还在沈城等着和好如初呢,杨春梅怎么能说嫁人就嫁人?
那么大岁数了,也不嫌丢人!
这下让她怎么跟她爸交待?如果让她爸知道这事,自己非要挨骂不可!
想到身边这一箩筐的破事,她只觉得无比心累。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之间已到月末。
为了让杨春梅和孙繁琛过上二人世界,每到周末杜乔都会自己带娃,有霍骁那几个孩子作帮手,娃还是很好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