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来。”
花虔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沈逸之解释道:“我每日下课没什么事情,便帮你院中的花浇些水、施施肥,也算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对了,付琅他们不是护送你们同去的吗,怎么前几日先回来了。”
事关江湖安定,魔教出现在荔城的事情唐武并没有宣扬。
花虔道:“我路上感染了风寒所以耽误些时间。”
听到她生病,沈逸之连忙道:“那小师妹要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花虔笑眯眯,“已经没事了,多谢沈师兄关心。”
身后的侍从搬着箱子进来,她从里面挑了几本书递给沈逸之。
“我去荔城书局买了不少书,还有最新连载的话本和画册,算是答谢你这段时间照料花草之举。”
沈逸之接下书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这段时间的功课我抄了两份,待会给你送来。”
花虔也不扭捏推脱:“好啊,那就多谢沈师兄了。”
送走沈逸之,她回屋歇息一会就见玉律跑回屋里。
“小姐,你回来了!”
花虔见她气喘吁吁,给她倒了杯茶:“刚回来,你到哪去了,一身的汗。”
玉律喝了口茶才缓过气道。
“下个月就到盟主的四十大寿了,请帖、陈设、菜品都要一一备好,碧汝姐姐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唤我前去帮忙。您这段时间不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就去给她们打打下手。”
花虔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画册的事情,倒是将这给忘了。
“对了,唐伯父寿辰将至,那咱们也该着手准备贺礼。”
不过她如今寄人篱下,无钱无权也买不得什么好东西。
况且唐武位居武林之巅,也不缺什么昂贵的物件,她若是送些寻常贺礼反而寒酸。
思忖片刻,花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物以稀为贵,钱她没有,不如送些自己擅长的。
*
烛光摇曳的祠堂内,唐武眉头紧锁。
“瑾儿,荔城的事你怎么看?”
“依裴元所言,当日他们是无意中发现血蝠袭人,并非血蝠主动寻门。妖婉则更像是冲着洛无邪前去,或许与玉机门遇见只是巧合。但魔教两护法同时出现在荔城,必定是有阴谋。”
唐武颔首:“魔教这两年异动频频,怕是心怀不轨。听闻新上任的教主公子徽是个毛头小子,但年纪轻轻就能压制住四大护法,其心性手段不可小觑。”
他负手踱步道:“正邪必有一战,武林人才济济,若形成盟线,压制魔教不在话下,但大战之后武林局面如何谁也不得而知。琅琊山和星尘派向来对咱们玉机门虎视眈眈,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便不好办了。”
唐瑾道:“离下一届武林大会还有四年,如今玉机门在武林的地位已稳,若要除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唐武却摆手道。
“不急。虽然武林盟的形势稳定,但除魔一战的损耗不可小觑。依为父的意思,你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乃是翘楚,又有玄铁刀扇在手更是如虎添翼。等秋日群英会时你若能拔得头筹,名声大噪,玉机门才是真正的春秋鼎盛。”
“倒时由你提出讨伐魔教,联合武林各派共同除魔,如此一来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必定是最大的功臣之一,若是能亲手斩下那魔头的项上人头,那咱们玉机门百年基业便可更上一层。”
唐瑾听闻他的满心盘算,唇角微勾,垂眸掩住眼中的讥讽:“父亲运筹帷幄,儿子自愧不如。”
唐武接着道:“咱们还需早做对策,不能引起魔教和有心之人的怀疑。我会趁这次寿辰同其他几位门派的掌门密谈,共同商议伐魔大事。”
“是。”
唐武忽然想起花虔,询问道:“对了,虔儿如何了?”
“受了些小伤,身体已经无恙了。”
唐武点点头随意道:“那就好,派人给她送些补品。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唐瑾拱手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他最后看了一眼祠堂上供奉着的列祖列宗的牌位,昏暗烛光下静穆而庄严。
但唐瑾的眼中毫无敬畏,只划过厌恶和轻蔑,旋即转身离开。
踏出祠堂,唐瑾走在后花园中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吐出一口浊气。
天空一碧如洗,大朵白云悠悠飘过,花丛中鸟鸣啾啾,一派宁静致远。
比那黑暗压抑,让人心生厌恶的祠堂更似人间。
一道娇俏的身影从花园拐角处跑来,鹅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如绸缎般的长发高系着编金流珠蝴蝶绳,绑成两条双马尾垂在脑后,随着轻快的步伐,珠绳和长发微微晃动交缠在一起,如同水墨山水中的鎏金勾笔,又似破开乌云的雨后阳光。
“唐瑾,我正要去找你呢。”
花虔睁着明媚的杏眼望向他,一笑间嘴角的梨涡乍现,不知晃乱了谁人思绪。
作者有话说:
唐瑾:小样跟我斗,赶紧滚蛋吧你
洛无邪泪眼:谁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第30章 攻略手札(三十)
“找我做什么, 想加练功课?”
“……”
花虔一把矫揉造作的捂住胸口,夸张道:“哎哟喂,我的身体还没好透呢, 现在还不宜练武。”
唐瑾双手环胸默默看着她耍怪, 不冷不淡的讥讽:“我倒没想到这余毒居然已经从脖子渗入了心脏, 看来鱼姑娘中毒已深回天乏术,不若换个心脏吧。”
花虔相信他做得出这种血腥暴力事件,顿时恢复正常, 脚尖点地画着圈圈:“人家就是见你不开心, 想逗你笑一笑嘛。”
她忽然右手背在身后, 眼中都是星光和狡黠,再次伸出手时, 手中凭空多出一朵小蓝花。
“喏,多好看,送给你哒!”
唐瑾瞧着她捏在手中的小花, 虽然小,但团绣一般很是精致。中间一点黄蕊,花瓣是渐变的蓝色, 边缘浓郁如天幕。
花虔解释道:“我看到这朵花就想到你,寻常人撑不起蓝色的矜贵内敛, 可是你穿蓝色特别好看。”
她笑眯眯的比划着:“男子簪花也是美谈, 你要是不喜欢簪花, 可以像我这样缠在腰间, 又雅致又不突兀。”
唐瑾瞧去, 果然见她腰间缠了几朵粉色小花, 让原本精致的腰带更显娇俏别致。
花虔见他不做声, 以为他不喜欢, 只得泄气地耸了耸肩:“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方才沈师兄夸这花好看我都没舍得给呢,那我送给他好了。”
沈逸之?
唐瑾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挑,走了个没皮没脸讨好的洛无邪,他倒忘了门中还有个成日拍马溜须的沈逸之。
花虔正要将花收起,忽然一只手将她手中的花抽走。
唐瑾垂眼望向捏在指间轻旋的花瓣,声音轻飘又透着警告。
“给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也轮不到其他人,你既然想讨好我,就最好记住这一点。”
善于抓重点的花虔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喜欢你?”
唐瑾将蓝花放到鼻尖轻嗅片刻,清雅的花香宛若雨后春风甚是好闻。
他不紧不慢道:“我从不强求人。毕竟讨厌的东西,毁掉也没什么遗憾。”
说罢他便径自离开。
琢磨着唐瑾刚才话中之意,花虔忽然觉得自己又又又行了。
唐瑾的意思不就是不讨厌她吗?
花虔顿时心中欢喜,一蹦一跳的凑上去。
“唐瑾,我今天是有正事找你哒。马上不是要到唐伯父的生辰了吗,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想给他做个菜。可这菜不能太过寻常,我思来想去,你肯定是最清楚唐伯父的口味和爱好的了。”
给唐武做吃食?
唐瑾决不允许花虔把心思浪费在其他人身上,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给他想些新口味的菜肴,顿时直接回绝道。
“贺礼你不必费心思,这些我自然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你的贺礼又不是我的。”
“既然咱们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于外人看来便是一体,无需多虑。”
更何况唐武可不会在意这些,只要花虔入了玉机门,对于唐武来说他的仁义之心就名扬天下,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贺礼。
咱们!!!
这两个字回荡在花虔的脑海中。
自己人,她是自己人!
这段时间的苦都没白受啊!
花虔差点热泪盈眶,唐瑾说啥她都应下。
“那就听你哒!咱们送的礼物唐伯父自然都喜欢!”
既然唐瑾都准备好了,她也乐得不必费脑子,谁会想给自己找事情做。
“对了,还有件事。”
花虔道,“这次下山我差点命丧血蝠之手,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我觉得还是早日备上武器才多些安全感,可是我问了掌教们和铸武库的师兄们,他们都说我学的招数并不适合寻常佩剑,更适合软鞭软剑,所以我就想找你商量商量,打造个什么样的武器比较好。”
她一拍手,“啊对了,我还想在武器上雕上些花枝,要精致些,最好是银漆的,我觉得银色特别好看。”
唐瑾指间转着花,悠悠道:“你怕是想多了,以你的武功,便是配上绝世武器遇上高手也是死路一条。”
“......”
这话轻飘飘的,花虔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嘲弄和鄙夷。
她撇了撇嘴,“我又不像你,天赋高又是童子功,你瞧不上我的几斤几两我也无话可说。但对于我这种普通人,多一件武器也能多争取一些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啊,撑上一招半式也说明我尽力了,总比任人宰割要来得壮烈吧。”
“此事不急。”
见他不以为意,花虔也不再多说,心里却有了主意。
既然唐瑾不上心,那她就自己想办法,江湖之大,危险重重,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入血雨腥风之中,总归是要搞个防身武器的。
花虔做事向来干脆,回院子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绘制武器图,在屋子里闷头呆了三天。
可惜画了十几张都是废稿,要么是她自己对画的图稿不满意,要么就是铸武库的师兄拿着图纸一脸犯难。
等快到唐武寿辰时,整个玉机门都忙碌起来,铸武库的师兄们也都忙活着锻制些赠客的礼物,花虔制作武器的事情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
入夜,唐瑾在书房审查完账务正想回到房间歇息,忽然瞥见插在笔架上的那朵小蓝花。
几日过去,花瓣已经枯萎,那蓝色也不似最初那般浓郁。
唐瑾单手撑着下巴望向花朵,他仿佛能透过这干枯的蓝花瞧见花虔委屈的面容,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鹿一般。
就这样注视良久,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唐瑾睫毛轻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花蕊,垂垂欲坠的干枯花瓣便如落叶一般飘落在桌上。
又想起那日花虔提及武器时眼中的期待,唐瑾不由啧了下舌。
武器于他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顺手工具罢了,即便是黑金玄铁在手,唐瑾也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可对于花虔来说,却是一件期待已久的宝贝。
唐瑾收回手指,靠在椅背里思量片刻,眼眸轻垂间,起身从书架的最底层取出一个长盒。
敲门声响起,裴元端着夜宵走进屋子,瞧见他手上拿着的黑盒子有些惊讶道。
“少盟主,您怎么把这个盒子拿出来了?”
唐瑾只将盒子放到桌上,扎起袖口缓缓道:“明早去铸武库取些器具来。”
裴元虽然好奇唐瑾怎么突然一时兴起把这压箱底的东西翻了出来,但也不敢多问,只应下。
“是。”
*
今年作为现任武林盟主唐武的不惑之年,生辰的排场自然比往常都要隆重些。
早些日子玉机门就已经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各项生辰接待的事宜,就连弟子们都放了三日假休息。
唐武有意让花虔掌管未来的持家之道,所以便让她在一旁学习筹办宴会的各项事宜,这些日子花虔也是从早跟到晚,累得头晕眼花。
但她到底还未正式嫁入唐家,是未出阁的女儿身,所以唐武生辰当日为了避嫌,花虔并未出面接待众人。
武林各路英雄豪杰众多,前院忙得不可开交,花虔便让玉律也去帮忙,留她一个人在后院倒也清净。
这些日子唐瑾似乎也忙得很,花虔有些时候没见到他了。今日大寿,他身为少盟主,必定要同唐武一起照顾客人,不会有时间到后院偷闲。
所以说整个玉机门,今日怕是只有花虔最清闲。
正好她也不喜欢陪着一堆陌生人假笑,倒也乐得自在。
用完早膳花虔她闲来无事,就将昨日做的糕点和清酒取出坐在小院里赏花,正优哉游哉的品着小酒看最新更新的连环画,忽然感到一片飘花落在头上。
起初花虔并没在意,然而刚挥去头上的花瓣,又一片花瓣飘下,一片又一片,最后与其说是飘,不如说是暴花雨瀑布一般“哗啦”一下全砸在她头上,连酒杯都被花瓣给掩盖了。
花虔跳起身抬头一望,就见花树上靠着一个绿色的身影。
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这身绿衣在粉红色的花树上极其的扎眼,可见来人并未有隐藏的念头。
他甚至或许还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愤愤不平地砸了她一头花。
花虔摸了一把脸,掐腰毫无畏惧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可是武林盟玉机门,也是她的底气,就算是魔教中人,花虔就不信他们敢闹到唐瑾的地盘上来。
树上那人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手中的折扇遮住半脸,只露出一双微弯的双眼,声音却清朗如溪泉击石。
“这位姑娘,我是来给唐盟主贺寿的宾客,前院人太多闷得慌,所以就溜出来透透气。没成想打扰了姑娘赏花品酒,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