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虔心底毫无波澜:“哦。”
好无聊的谜语。
谁料唐瑾接着道:“若是你离开了我,我也会如此。”
“......”
花虔听到这话,原本淡漠的表情渐渐扭曲。
虽然唐瑾的语气平淡如水, 仿佛所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奈何花虔“饱读诗书”, 感动之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本古早霸总追妻火葬场小说。
“女人, 不要离开我。”
“女人, 你是我的, 离开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比煎熬。”
“女人, 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花虔:噫, 土得冒泡。
然而下一刻, 她就听到唐瑾轻转着灯笼接着道。
“我虽没体会过寂寞是何种滋味, 不过以前无聊的时候我便去杀人,看着他们磕头哀嚎的绝望模样心中就欢喜很多。可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好像杀人都勾不起兴趣了。啧,我得好好想个新游戏才行。”
花虔听到这话心中除了有些发麻外,甚至涌现出了一丝满足和宽慰。
看,这才是唐瑾该说的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花虔顿时抖了个哆嗦。
唐瑾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呢。
花虔覆上他握住灯笼的手,闪着星光的眼睛无比真诚。
“我不会离开你的。”
在一切结束之前。
她笑眼弯弯:“所以不用去想什么游戏,与其费脑子想那些,不如好好感受跟我在一起的心情。”
花虔抿嘴一笑。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唐瑾听到这话,眼中一闪而过的懵懂。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花虔掌心的温热、细腻、柔软。
心脏像是被这只手牵制住,浑身上下的触觉都集中在手心的温度上。
他有些犹豫地伸手按住心口,缓缓道。
“愉悦。”
像是乘着一叶小舟飘在水面,忽起忽落,分不清昼夜。
花虔听到这话,缓缓扬起嘴角笑眼弯弯。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
“以后你要是无聊了生气了,就想起这种感觉,就像我在你身边。”
唐瑾眉头微蹙:“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无须记住这种感觉。”
花虔耸了耸肩俏皮道。
“但是你同武林豪杰他们商议正事时我又不可能在。若是他们惹你生气了,你就想想我。有我这么可爱的小仙女陪着你喜欢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朦胧灯光下,花虔的眼眸明亮如星月。
唐瑾唇畔微翘:“我做事向来公道,他们惹我生气那边是他们的错,你让我高兴,是你的好处,二者并不相干。”
花虔见他不吃这套,顿时转换思路顺着他的话接道。
“既然如此,那若是我以后有让你不高兴的时候,你就得想想我的好处,不能随便生我的气,不能随便不理人,也不能阴阳怪气。”
唐瑾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多不能。”
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给他下过禁令,向来都是他给旁人下命令。
花虔接过他手中的灯笼,眉眼飞舞地扭身朝前走去。
“这叫约法三章。”
唐瑾望向她欢快的身影,唇瓣禁不住的扬起,抬脚便想跟上。
谁承想这时忽然一个衣着破旧寒碜的人从他面前跌跌撞撞走过,身上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像是个刚从破窑里出来的酒鬼。
唐瑾飞速避开他,一展折扇遮掩口鼻,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这一刻后,人群熙熙攘攘涌来,他眺眼望去,却早已瞧不见花虔淹没在人海中的身影。
*
花虔拎着灯笼踮起脚尖朝后张望。
“人呢?”
方才街道拥挤,她被人群推着一路朝前走,再转头时已经看不到唐瑾的身影。
中秋灯会,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游玩去镇头的广场上看表演。
花虔一时半伙找到唐瑾他们,只能跟着人群朝前走。
她抬眼望去,忽然瞧见二楼酒家临窗坐着的两人。
是妖婉和洛无邪。
妖婉伸手摸了摸洛无邪的脸,似乎同他说了些什么,忽然扭头朝楼下望来。
花虔以为她瞧见了自己,连忙低头混在人群中。
然而妖婉却又同洛无邪说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下楼不知去向。
花虔见状,顿时挤出人群,提着灯笼悄声跑上酒楼。
“洛无邪。”
洛无邪听到这声音一震,吃惊地望向花虔,顿时惊喜道。
“鱼姑娘,怎么是你!”
花虔怕妖婉突然回来,时间紧迫,只单刀直入问道。
“你为什么会和妖婉在一起?”
“我同大哥他们给唐盟主祝贺后便回铸剑山庄,但是路上却被妖婉偷袭。她偷了我的腰牌,又将我掳走,还给我大哥下了药。说是如果我敢跑,我大哥就会毒发身亡。”
“所以你就一路跟着妖婉离开了?”
洛无邪点点头:“是啊。”
花虔思索片刻,觉得有些奇怪:“你看到妖婉给少庄主下毒了吗?”
洛无邪摇了摇头:“没有。”
花虔接着问道:“妖婉有说什么时候毒发吗?”
洛无邪继续摇头:“没有。”
“.…..”
花虔看着他真诚的目光,一时无语凝噎。
“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大哥真的中毒了,那妖婉必定会留下一定期限的解药,不然她不在少庄主身边,毒发的时候怎么给他解毒呢?”
洛无邪一脸茫然,旋即反应过来:“我被骗了!”
花虔:“.…..”
她没时间吐槽,冲洛无邪道:“趁妖婉还没回来,快走快走。”
“嗷嗷。”
洛无邪拿起刀便跟着花虔朝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兴奋问道。
“鱼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花虔随口答道:“我同唐瑾出来玩,刚巧路过。”
“少盟主也来了!”
洛无邪惊喜道,“那太好了,有少盟主在魔教中人必定不敢造次。上次在玉机门同少盟主喝得未曾尽兴,这次一定要同他好好喝一杯!”
花虔却突然刹住了闸:“等等,你不能见唐瑾。”
洛无邪一脸奇怪:“为什么?”
想起唐瑾说的话还有那副温柔的表情,花虔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把洛无邪做掉,然后栽赃嫁祸给魔教。
一石二鸟,何乐不为呢。
花虔将洛无邪拉到一旁的小巷中:“事情比较复杂,我没时间多说。总之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你赶紧离开这里回铸剑山庄去。”
洛无邪一头雾水:“可是我不认识路啊。”
“不识路你买张地图啊。”
“我……”
洛无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分不清方向。”
“.…..”
花虔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路痴。
可见当初他一个人离家出走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花虔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一言难尽:“真是难为你了。”
*
街道另一边的后巷中,妖婉单膝跪地,声音妖媚又恭敬道。
“恭迎教主。”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黑暗之中,声音清冷悠缓却带着不威而怒的嘲弄。
“吩咐你办事,你却带了个男人来,还暴露行踪,怎么,用他的血来祭刀吗?”
妖婉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紧,连忙解释道。
“教主息怒,那是铸剑山庄的小公子,属下只是听闻前些日子教主想铸就神兵利器,所以想以洛无邪为人质,让铸剑山庄助教主一臂之力。”
“你应该知道,本座不在意你们那些心思,只在乎结果。无用的人便去死,碍了本座的眼,那便只有求死不能。”
妖婉顿时惊恐:“教主恕罪,教主恕罪,属下必定将事情办妥!”
黑暗中的那人却缓缓道。
“不必,本座已经安排了其他人手实施计划。至于你,自己回魔域领罚。”
听到这话,妖婉却松了口气:“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既已暴露,便快些离开,决不能让唐瑾知道今晚之事与魔教有关。”
“是!”
*
“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东南方,铸剑山庄在北边,你每天早上根据太阳的方向定位,往北走就行。”
看着洛无邪迷茫的双眼,花虔一拍脑袋。
“哎呀算了,想来你也是不明白的。出了镇子会有一条河流,你就顺着河流一直往上游走就会到达洛城。洛城里必定会有铸剑山庄的钱庄,你让钱庄的人带你回去就行。”
花虔正给洛无邪出着主意,忽然小巷外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阵骚动。
尖叫声和哭闹声此起彼伏,人群跌跌撞撞地朝后逃跑。
洛无邪也发现了异常:“发生什么了?”
两人朝小巷外望去,却见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火光四起。
一队彪悍粗犷的壮汉骑着马执刀从镇外冲入人群。
手起刀落间,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倒塌的灯笼架上。
仓皇逃窜的百姓神色惊恐,边跑边大喊着。
“杀人了,山匪来了,山匪来杀人了!”
花虔也被眼前突起的慌乱惊到了。
“怎么会有山匪?”
山匪的人马不在少数,粗略看去便有二十多人,不过他们冲进镇中却并没有大肆杀戮,只砍伤了几个人,更像是在示威恐吓。
人群骚动不止,慌张之中百姓们四处逃窜,不少家人都被冲散。
其中老人和孩子不比年轻人反应快,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到无人处避难却被人群推倒在地。
眼看着高扬的马蹄就要踏到一个摔倒在地,拼命想要逃跑却行动艰难的老人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洛无邪飞奔而出挡在老人面前,抽出斩月刀,一刀砍下马首。
无首之马鲜血四溅,依着惯性重重侧摔在地不再动弹,马上的彪型大汉虽然马术精湛,但面对一匹死马也无计可施,从马背上重重摔下,断了一条胳膊,当场惨叫出声。
洛无邪扶起老人关心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其他的山匪还未走远,花虔连忙跑到洛无邪他们身边道:“这里太危险了,先走再说。”
然而老人行动不便,洛无邪将斩月刀递给花虔,背起老人跑到一旁的小巷中放下。
与此同时马蹄声逼近在前。
方才洛无邪引发的声响已经引起了山匪的注意,他们顿时勒马回首朝这边冲来。
将老人安顿好后,花虔便拽着洛无邪朝来时的路线跑去。
山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之辈杀起人来是没有手下留情一说的。
今日中秋灯会出来玩,又是同唐瑾一道,她身上只装了一桶暗器,想要对付二十几个山匪简直是异想天开。
洛无邪虽然有斩月刀,但是跟嗜血为生,行走刀锋的山匪硬碰硬毕竟太勉强。
这个时候还是找到唐瑾最稳妥。
花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危险关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唐瑾。
*
人群如潮水般慌乱地源源不断朝后涌来。
唐瑾侧身又避开一个跌跌撞撞逃跑的行人。
转瞬之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就充斥着尖叫和恐惧。
唐瑾不知道前面街道发生了什么。
若是以前,不论发生何事他都只会静静欣赏着人群中一张张惊恐到扭曲的面容。
可现如今他却有些烦躁。
目光所及皆不见花虔的身影,唐瑾心中隐隐不安。
他飞身跃上街旁的屋顶,避开慌乱的人群施展轻功朝前街而去。
“嗖——”
黑夜之中破空声响起,五道飞索朝着唐瑾飞掷而来。
唐瑾眉眼微动却面色不改,他旋身跃起,一脚将企图勒住他脖子的铁索踢回。
铁索上锋利的倒钩精准地贯穿偷袭人的脖颈,飞扎到其后的二楼高墙。
偷袭人也没有预料到偷袭不仅失败还会被瞬间反击,他来不及反应间,整个人已经被贯喉的铁索的巨大力道扯着倒飞而出,钉在了身后的高墙。
喉咙已经被扎穿成黑洞,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的瞳孔猛缩,双手无力的捂着被鲜血浸透的脖颈痛苦挣扎片刻,最终瞳孔涣散断了气。
这一连串的变故几乎只在一瞬发生,其他偷袭者见状心中惊吓,顿时变换布阵,再次齐齐将飞索掷出,妄图控制住唐瑾的行动。
然而这次唐瑾却没有再躲避,他甩手一展玄铁刀扇,脚步飞旋间竟然直接将铁索尽数削断。
飞索控身最为致命,所以寻常人等皆是能避则避、避无可避。
偷袭者们没想到唐瑾居然这么刚,他们对视一眼,顿时抽出腰间长刀齐齐冲上前。
唐瑾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退怯,只静静看着他们举刀而来。
他的眉目清俊,一袭白衣,手中黑晶折扇流光划过,三千青丝束成的高马尾瀑布般垂在脑后,在长风吹拂下飘扬。
连偷袭之人都忍不住微微晃神,下意识以为眼前之人不过是个手无存铁的文秀公子,即便他方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扎了个对穿。
然而下一秒,偷袭者便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
月光之下,他们看见眼前一身白衣的男子忽然咧开嘴角,笑容艳丽而诡异。
像是黑夜中怒盛的曼珠沙华。
*
无人的街道上,花虔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