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弄巧不成拙——史今朝【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9 23:17:32

  她坐进来的时候,廖清杉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发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原来,那一个个由他们两个人亲手制作的书签,都被她用精致的小袋子包了起来。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刚才那些纷纷匝匝的烦恼,似乎在顷刻间得到了平息。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筛出一份细微的温柔。
  他们在午后的阳光中一路向前,最后抵达榕树下。
  很快,时间一晃,一个下午过去。
  那一枚枚由两人亲手制作的叶脉书签,也在课程的末尾,送到了每一个孩子的手中。
  这也意味着,这群学生的暑假体验之旅就此告一段落。
  雕刻小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送走学生之后,王觉书和廖清杉在窗边坐下,想起上次他无意间听到的聊天内容,一脸和蔼地说:“上次听你跟我闺女聊底线思维,觉得挺有意思。”
  正想着再往下聊几句,廖清杉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王觉书:“你先接。”
  “不好意思。”廖清杉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按下了接通键。
  是汪施靖打来的:“开一下你车。”
  “你在哪儿?”
  “就在你跟我说过的这个地儿,我就在你车旁边,你在哪个胡同?”
  “你别进来了,”廖清杉想了想说,“正好也结束了,不过我这边还有点事走不开,这样吧,我让应如是把车钥匙给你送过去,你先把她送回家,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行。”
  挂了电话,廖清杉把钥匙给了应如是,让她先回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折返。
  应如是回来的时候,王觉书正在说话:“我闺女我知道,非遗文化传承人的职业成就感,其实大部分都来源于我们自己对这个身份的认同,这个身份被社会认可的程度很低,所以我理解。”
  说着,话头一转:“有时候,也能接到很多年轻人的电话,想要过来拍摄或者是采访,我本来还挺欣慰,后来才发现,大部分人过来,不是为了完成毕业作品,就是为了完成采访作业,对这一行,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
  廖清杉问:“那你都知道了,还会让他们过来吗?”
  “让啊,为什么不让,”王觉书说得释然,“即使不热爱,即使把我们当成利用的棋子,也要让他们过来。多一个人了解,就多一份传承下去的胜算。”
  廖清杉却因他的这份理解,百感交集。
  弟子背叛师门,他理解;
  女儿心中对这个身份不是百分百纯粹的认同,他理解;
  把他当成完成作业的拍摄素材,他也理解。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守护着这么闪光的文明,这个社会,不应该让你,妥协到这个地步。”
  “也不全是妥协,你不就不是么?其实当初你跟我要在拍摄前提前过来了解了解,我没想到你真能提前过来,还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工作,”王觉书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赞赏地说道,“现在,像你这样能沉下心来去做事的年轻人不多了,尤其做的还是这种放长线钓不了大鱼的事。”
  廖清杉听了,轻轻地笑了一声:“也不是所有人放长线,都是为了钓大鱼。”
  王觉书问:“那是为了什么?”
  廖清杉答:“为了看看鱼线抛出时扬起的弧度;看看鱼钩落水时荡起的涟漪;看看鱼儿上钩时掀起的颤动。”
  他顿了下,又接上一句:“为了一种更加丰富的人生体验。”
  王觉书听着,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太立体了。
  他有一个丰沛的精神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里,培育出了一个强大的内核,替他压住了这个浮躁时代的动荡船尾。
  所以,他身上才会有一种看似矛盾的气质。
  既有一种欣欣向荣的蓬勃朝气,也有一种坚如磐石的下沉底气。
  “所以,也希望您别寒心――”廖清杉看着王觉书,一字一句,认真道,
  “请相信,有些人,是真心想挽留。”
  他极具少年感的温润嗓音,就这样,透过窗棂,传入外面偷听人的耳中。
  应如是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一些话,尤其是在跟王觉书、王诗歌、过来学习的小朋友交流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的学识、他的文化底蕴、以及他身为青年人的一种担当。
  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是被很多人遗忘的一个角落,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去做。
  可是他愿意。
  所以,看着他,应如是时常会有一种感觉。
  ――他与这个世界,交手的很好。
  能够剥去外在的诱惑和枷锁,拥有一个很赤诚很干净的灵魂。
  -
  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跟王觉书聊完,廖清杉正准备回去,结果刚走出屋门,就看到院子里的石凳上,趴着一个小姑娘。
  他于朦胧的夜色中,一眼认出了这个身影,快步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叫:“应如是?”
  被叫到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嗓音带着刚睡醒时才有的娇糯:“嗯?”
  估计她刚才是睡着了,廖清杉微微蹙眉,问她:“不是让汪施靖把你送回家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哦......他说要送来着......但是我想和你一起走......”应如是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但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夜晚风凉,廖清杉看到她穿的无袖连衣裙,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给她收紧前襟的时候,他趁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轻声问她:“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怕她着凉。
  应如是轻轻摇头。
  看到这儿,廖清杉稍稍放下了心,利落地在她面前转了个身,留给她一个宽阔平直的背:“上来,我们回家。”
  应如是听了,轻轻应了声好,胳膊一抬,熟练地攀上他的背。
  他也不知是第几次背起了她,反正动作是越来越熟练。
  离开之前,廖清杉走到窗边,小声跟王觉书告别:“那我们先走了,过几天拍摄的时候再过来。”
  王觉书见状,朝他们摆摆手,用嘴型无声示意:“快去吧。”
  这个时间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映亮蚊虫飞舞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背枕着太让人舒服,应如是又萌生了睡意,可这么好的夜色,她有些舍不得睡觉,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叫他:“阿杉。”
  他微微侧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我本来以为你快要走了,刚才给你朋友送钥匙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是过来拍电视节目的,所以暂时还不会走,是不是?”
  “嗯,不会那么快走。”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要等拍摄完。”
  “那是哪一天啊?”
  “具体时间,现在还不能确定。”
  应如是听了,悻悻地哦了一声:“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管你什么时候走,都要提前告诉我,不要不告而别,好不好?”或许是今晚月色太温柔,也或许是她枕着的肩背太温暖,给了她一种嗜睡的感觉,话语间,也完全没有了平常的跳脱,反而染上了一层细腻的悲伤,“我不喜欢不告而别。”
  廖清杉嗓音也随她,落得格外温柔:“好。”
  “对了――”她倏地又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我今天上午去周叙哥家里拿书签的时候,问了你朋友你的学校,他说你是剑桥的。”
  廖清杉这次没反驳:“嗯。”
  “你好优秀啊。”她在他耳边,轻声夸赞。
  廖清杉听了,不假思索地回:“你也很优秀。”
  应如是忍不住又问:“那你对你未来的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她问这样的问题,不是试探,也不是自卑,只是他让她,看到了一种更好的可能,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人生。
  可惜的是,她问完,并没有立刻等到答案。
  尽管,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后来,他喃喃低语的时候,
  她昏昏欲睡地枕在他肩头。
  想来想去,唯独便宜了这场晚风。
  真是便宜了这场迎面吹来的晚风。
  因为,只有它,看到了他眼中,泛起的那阵让人惊艳的温柔:
  “乖,做你自己就好。”
 
 
第26章 恭喜你,中了头等大奖!……
  这个世界上, 也一定会有人,这样热烈地,爱着你的。
  此话落地时,恰好一阵微风拂过。
  这晚的风, 就像回南天墙壁渗出的雨, 从黑夜的缝隙里, 见缝插针地往外剥离。
  不同的是, 这风格外讨喜, 轻轻浅浅地吹在人脸上, 温柔又惹人眷念。
  廖清杉是在风里走了一段路之后, 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里, 脱口而出的人称代词和下意识的宠溺。
  “乖,做你自己就好。”
  短短几个字,猝不及防从他口中说出, 掺杂着爱意, 直达心底。
  原来,不管他再克制,他还是放任她, 走进了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儿, 廖清杉手掌倏地一紧, 脚步也连带着放缓,微微侧眸,轻轻叫了一声:“应如是。”
  背上的人没有回话。
  只有她落下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
  见状,廖清杉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她睡着了。
  所以才没听到他这句“没过脑子”的话。
  于是,回家的后半程,他也没有再说话, 静静地背着她往家走。
  他向来知礼节懂分寸,背她从来都是绅士手,双手握成拳,用最少的接触面积,确保着她的安全。
  可再少,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贴到她的肌肤。
  这是个浓烈的夏夜,她的裙摆将将及膝,于是,他惯常冰冷的手掌,慢慢地沾染上了她身上的温度。
  他感受着这样的传递,低头看着两个人地上的影子,心跳声亦是如影随形。
  这是种顶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很多无法释怀的往事,在这个温柔的夜晚,消散了一大半。
  夜色在下沉。
  星光洒了他满身。
  她枕着他的肩,和他共享着漫天星辰。
  到了家门口,这次共享才算是真正落下帷幕。
  廖清杉迫不得已把人叫醒,看她进了家门,自己才转身离开。
  -
  回到家,应如是感觉自己跟没睡醒一样,脑袋晕晕乎乎的,身上也是格外燥热,于是,她匆匆洗了个澡,把空调调到最低,然后便立马上床睡觉了。
  廖清杉却没那么轻松,《笑忘书》收官在即,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忙碌。
  忙完已经凌晨快一点,他从桌前站起,正准备拉上窗帘休息,结果眼神无意往窗外一探,发现右下角的那个窗户亮着灯。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放心不下,拿出手机,给应如是发了条微信过去:【怎么还没睡?】
  应如是回得很快:【热醒了。】
  廖清杉打开窗,看了眼她房间外挂着的空调外机,一切正常。他正想问开着空调怎么还会热醒,就看到了她发过来的新消息:【我好像有点发烧......】
  廖清杉眉间一拢:【家里有温度计吗?】
  应如是:【有,不过好像放在我外婆那屋,我不想吵醒他们。】
  廖清杉:【穿好衣服出来,我在楼下等你。】
  应如是:【哦。】
  看到她的回复,廖清杉正想着再发过去一句“穿多一点”,后来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于是自己下来的时候,又顺手给她拿了一件外套。
  很快,两个人就在应如是的门口碰上了面。
  月光静悄悄地落了下来,两个人隔着微凉的空气,对上彼此的目光。
  看到她的身影,廖清杉快步走近,把手中的温度计递给她,叮嘱道:“先量量,如果发烧我们就去医院。”
  应如是听了,有些迟钝地低下头,拿过他递过来的体温计,声音闷闷地“哦”了一声。
  廖清杉耳朵很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再一抬手,确认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很快便得出结论:“别量了,直接去医院。”
  -
  利用路上的时间,应如是还是量了下自己的体温。
  确实是发烧了,38度7。
  到了医院,医生问是想打针还是输液,应如是毫不犹豫地说:“输液!”
  跟很多人一样,应如是也惧怕打针,但她这人怕的点跟别人怕的点不一样。
  别人怕是不敢看,她怕是必须看,她必须看着针扎进皮肤的过程,才能安心。
  于是,只能选择输液。
  很快,护士便给她吊好了瓶,并提醒道:“这瓶快输完的时候叫我。”
  廖清杉微微颔首:“知道了,谢谢您。”
  等他说完,应如是也在后面接了一句:“谢谢啦!”
  “南丁格尔小姐!”
  或许是从来没被别人这么叫过,护士小姐姐听到这个称呼,听出面前这个小姑娘对自己职业的尊重和认同,特别幸福地笑了一下。
  等护士走后,廖清杉才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想到她刚才叫的那声“南丁格尔小姐”,他没忍住笑,口是心非地评价:“都生病了,还这么油嘴滑舌。”
  “才不是呢,”她此时的声音绵软得很,“我这是人美嘴甜。”
  廖清杉听了,也没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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