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楚星月这么说,春杏彻底死心了。
如果小姐只是跟太子殿下是简单的拌嘴,或许她还能劝说一番,可是眼下连她都能看出来,小姐跟殿下之间的裂痕已经不是单纯的感情上。
昭和帝想要对靖北侯府下手,太子殿下却没站出来发表任何言语,不对,或许太子殿下已经用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
他站在了昭和帝的那一面,默认了将要对靖北侯府做下的事;小姐身为楚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兄走上一条被家国抛弃的路;所以,小姐看淡了京城里的一切荣华富贵,要带着他们回青州。
只是,回到青州他们该怎么办?这不是变相再向巍巍皇权叫嚣吗?
春杏出自与侯府,很清楚老侯爷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大魏,所以昭和帝在京城里如此对待小姐与世子,若是被老侯爷知道指不定会怎么伤心;可是,古往今来,往往都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昭和帝真的对靖北侯府存了忌惮之心,小姐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岂不是让本来就欲要对靖北侯府的昭和帝更加在心里不喜猜忌侯府吗?
楚星月不用多猜就知道此时春杏在想什么,她真的是很疲惫了,所以,在眼皮慢慢往下耷拉的同时,声音越来越小道:“我向来喜欢占取主动权,最不屑沦为被动挨打的那一方;我知道,我若是离开京城,就给了昭和帝一个发难青州的借口;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离开。因为,留在这里只能被动挨宰,可若是离开成功,我们就不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昭和帝若是再向对我们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他这么做之后的后果是什么。”
说到这里,楚星月用力睁了下眼皮,看向守在身边的春杏,继续道:“你帮我收拾些简单的衣物和钱财,今晚后半夜等时辰一到,就会有人来带我们离开;春杏,等离开了这里,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看着说完这段话就闭上眼睛陷入沉睡的小姐,春杏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大惊失色。
她本以为就算小姐做出了决定,她们想要离开京城也是需要费些周折的,可没想到小姐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谁来带他们离开呢?
虽然有无数的疑问在心头盘旋,可是春杏还是听从了楚星月的交代,快速而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衣物,扎成了两个布包藏在了柜子之中;然后又将自己和小姐随身携带的钱袋拿出来,装满了银子,还揣了几张可以用来应急的银票;等麻利的收拾好一切后,春杏就走出了厢房,安静的守在房门口,思绪却是有些飘远。
自从凌王府被御林军围了之后,云霄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春杏不知道云霄去了什么地方,但是隐约间,又觉得以云霄的忠诚程度来看,定是跟随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如果他真的跟在殿下身边,想必也应该知道她和小姐在王府中的处境吧;只是,殿下不来见小姐,连他也不愿意来看看她吗?
想到这里,春杏的嘴边也出现了一抹和楚星月很像的嘲讽之色,暗笑自己可真够傻的,当初小姐想要将她指给云霄,她虽说嘴上没有同意,可是心里却已经悄悄地将他装下了。
甚至,还默默地关心着他;但是他呢?和太子殿下一样,多情的时候能将人融化了,冷酷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齿寒。
春杏一边嘲笑着自己傻傻的心,一边将一直小心翼翼放在身上的香囊拿了出来;看着手中绣着并蒂莲开的香囊,春杏逼着自己将眼眶里的酸涩忍住,然后,牙一咬,将香囊远远地丢开。
这个香囊,原是她耗费了三天的功夫精心绣制,本事想要送给他,可是现在看来,那两朵盛开正好的并蒂莲却是最讽刺的存在,讽刺她如此简单的就交托了自己的心。
第五百二十六章 救援到来
是夜,月上树梢。
一个雪白色的身影沿着墙角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王府的后院,看着后院里四处林立的假山丛林和葱郁的植被,身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站在原地四处看了一圈之后,还是决定爬上了假山,跟着,拿出一直被小心藏在怀里的焰火,用打火石擦亮火引。
‘蹭蹭’两声!
两簇火焰立刻升空,在夜色里绽放出深紫色的焰火,与天上点点碎碎的星光相互映衬。
后院假山丛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御林军的主意,在御林军听到动静以最快的速度跑来,便看见一个身着银白色锦服,因为顽劣而将俊秀的小脸折腾的脏兮兮的半大孩子哭唧唧的坐在假山上,露出怯怯的样子,模样甭提有多招人心疼。
借着院中微弱的火光和御林军手持的火把光亮,小男孩的身份一下就被人认出来。
只见其中一名御林军走出来道:“这不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孩子嘛,听说称呼太子妃为姐姐,喂!你这孩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还有,那焰火是你放的?”
萧睿渊蹲在高高的假山头上,伸出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抱着面前伫立起来的一块假山石,眨着无辜的眼睛,声音弱弱道:“大哥哥,我下不来了。”
一听这话,围过来的御林军这才察觉到萧睿渊动作的奇怪,不上不下的卡在原地,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害怕;这不就是典型的顽劣儿童爬高之后又下不来的悲催模样嘛。
瞅见这一幕,本来还严正以待的御林军们立刻就松了口气。
暗道:也是他们杯弓蛇影,太过紧张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还能折腾出什么动静?瞧瞧他现在这幅没出息的模样,不是吓坏了又是什么?
开口说话的御林军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兄弟,见大伙儿都心照不宣的朝着他看过来,他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将手中的兵器交到兄弟手中,轻装上阵,快速的爬到假山上,将萧睿渊往胳膊里一夹,就快速的带着人下了假山。
萧睿渊在下了假山后似乎还有些余惊未消,雪白着一张脸愣愣的站在原地,本来就水汪汪的眼睛里更是包了两包泪,好像随时都可能坠下来似的。
在场的御林军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去年才娶了媳妇;眼下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害怕的在他们面前都快哭出来,他们也不会安慰人,只能相互对看着彼此,还是那将萧睿渊从假山上抱下来的御林军再次开口,道:“回答我前面的问题,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放焰火?还有,这焰火是从哪里来的?”
也不能怪御林军对一个孩子太不近人情,明明人都已经吓成这样,还不忘追着一个孩子提问问题。
萧睿渊听着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童似的立刻瘪起嘴,黑亮的眼睛像两颗大大的葡萄似的,无辜的、滴溜溜的看着面前的御林军,声音依旧弱弱道:“睿儿睡不着,睿儿想去找姐姐,可是姐姐受伤生病,不能被打扰,睿儿害怕,就、就……”
说到这里,包在眼眶里的眼泪似是再也承受不住重担似的,哗啦一下就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就顺着脸颊往下掉,那模样,真是恨不能将身体里的水分都哭干似的。
一看这半大的孩子被他们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终于,有一个稍弱心软一点的御林军站出来劝说道:“行了吧,孩子不过是顽劣随便玩了一下,大家就不要当真了,瞧瞧他这样儿,都吓的哆嗦了。”
“可是,宋副统领交代了,必须要我们好好守着凌王府,发生任何意外,都不能随意小觑。”
“哦!宋副统领是交代过我们要我们不要小觑发生在凌王府的事,可是他交代我们来欺负询问一个孩子吗?你看他才多少大,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皮猴投胎的时候,不给你折腾出来一点小意外他根本就不甘心;再说了,你别忘了他的身份,我看他跟太子妃的关系很不简单,如果咱们真的将这孩子抓回去好好地盘问一番,万一被太子妃知道了,咱们还会有好果子吃?好了,整个凌王府都被咱们围的密不透风,在这样的情况下,连一只苍蝇都甭想逃出我们的视线,难道你还会担心这个孩子会给咱们折腾出点儿什么事吗?”
听了身边兄弟的劝说,其他的御林军们都有些松动了;是啊,一个半大的孩子,连爬个假山都害怕高,哭着不敢下来,这种胆量,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于是,又有一名御林军走出来,一把就将站在原地捂着眼睛直哭的萧睿渊抱起来,道:“我送这个孩子回去休息,咱们就各回各岗,继续守着吧。”
说完,萧睿渊就被抱开,而原本围上来的御林军们也各自四散;很快,王府后院就立刻又恢复安静,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根本就是错觉梦境一般。
萧睿渊乖顺的坐在紧抱着他的御林军小将的怀中,手臂依赖性的圈着小将的脖颈,将整张脸都埋进自己的臂弯里,露出一副受惊过度害怕躲避的模样,实在是招人心疼的厉害。
可是,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萧睿渊悄悄地抬起头,朝着夜空中的某个方向看过去,脸上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冷静。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焰火,焰火升空,火树银花,刺眼的炸亮在夜空里,想要不被人注意到都很难;想必,姐姐要等的人应该能够看到,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着,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他们就能离开凌王府。
……
楚星月在服用了药之后,就陷入了沉沉的熟睡。
可是在睡梦中,她一点也不安宁,不断朝着她袭来的各种梦境像是要将她撕裂了一样,叫她就算是在熟睡里,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痛苦轻吟。
就在她在梦境里,又一次记起元枫临死前的那一幕时,春杏带着两个高大的人影从外面悄悄地走进来;借着室内昏暗的灯火,其中一个人影快速上前,瞅着躺在床上身体虚弱不堪,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楚星月时,忍不住低声怒叱:“真是胡闹,就算是情况再紧急,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难道她不知道,在济州城为了救人,她的寿命已经受到了影响,现在好不容易将身体养好了一些,又将自己伤的这么重,她这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
春杏心疼的半跪在小姐的床边,忍着落泪的冲动,拿起一边的干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楚星月额头上的汗,同时对身后的人说:“大师,你就不要再责怪小姐了,小姐不仅受了伤、发了烧,她的心伤更是严重;元枫少爷的真正死因被小姐知道了,我家世子又逃狱不见,小姐早就心力交瘁,她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够不容易了。”
听着春杏的话,来人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这赵家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老子是个薄情寡义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快,将她扶起来,我带了药来,虽说不能药到病除,可是也能让她舒服点,不至于抗不到离开就先丢了性命。”
春杏虽然不是很满意来人说出来的话,可也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能救她们离开的唯一‘稻草’了,所以,在听到这话后,就不带犹豫的将楚星月扶起来;看着来人将药丸喂进了楚星月的口中之后,又给楚星月喂了两口水,满眼焦急担心的等待着结果。
果然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直昏昏沉沉的楚星月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后,楚星月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你现在不要动,就这样半躺着便好。”
楚星月的行为被阻止,她也不再多做挣扎,而是靠在春杏的怀里,看向昏暗的灯火下的两道人影,脸上露出自嘲:“大师,没想到你还真守约定,这么快就赶来了。”
没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龙泉寺的无尘和无双两位大师。
无尘看着脸色十分虚弱的楚星月,再想到凌王府外的动静,忍不住蹙着眉,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转眼之间会变成这样?”
楚星月苦笑道:“大师,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我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说吧。”
“你不愿意多提,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你现在病成这样,该守在你身边的人没有出现,你现在又是这幅四面楚歌的架势,丫头,你向来聪慧,怎么会将自己折腾到这种境地?”
聪慧?她吗?
楚星月失笑道,“再聪明的人都会栽跟头,只是要看那个让她栽跟头的人是谁;大师,我不瞒你,我必须赶快离开京城回青州,昭和帝若只是想要简单的收回父亲手中的兵权,他不会将我和大哥逼到这种地步,眼下大哥下落不明,我又深陷在京城之中;如果父亲知道我们的情况,一定会乱了分寸;我父这一生都在为了大魏的太平尽忠职守,他不该在自己最热爱的国土上,受到自己毕生效忠的君主的质疑和暗箭伤害。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他也太可怜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火遁
听着楚星月低哑平静的声音,无尘真是要对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
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她居然还能稳住自己,用如此平静的态度将这些话说出来,这个女孩儿,好像永远都有让人刮目相看的能力。
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将一些问题提出来再好好地问一问她,毕竟,当这个决定做出来后,将要承受的结果绝对超出他们的想象;他还是希望,她能够慎重考虑清楚。
“帝王向来忌惮功高震主之人,曾经的昭和帝,将姜家和废后姜蔷视为第一心头大患,自然可以忽略手握重兵的靖北侯府,可是眼下,姜家被铲除,姜家的余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可以这么说,只要这天下是姓赵的执掌,姜家的后人这辈子都别想再重新回到京城。铲除了心头大患,自然就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其他的事情上。当初昭和帝需要靖北侯府为他镇守边陲,震慑北蒙,自然会给靖北侯府无上荣光,可是现在,边境安稳,天子年迈,在这样的情况,昭和帝想要收回兵权也没什么好令人意外的。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他使用的手段似乎有些太激进了,所以,会让很多人受不了。”
无尘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靠在春杏肩膀上的楚星月,语气也是平静道:“我可以这么讲,你留在京城里,昭和帝顾念许多原因也许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但是如果你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必然会让他震怒。到时候,靖北侯府和你,都会有*烦,你要考虑好,这是一招险棋,走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春杏被无尘的话震慑住,她不是很聪明,只会乖乖地听从小姐的安排行动,可是如果行动的那件事可能会伤害到小姐,她是绝对会犹豫的。
“小姐,无尘大师他说的……”
楚星月淡淡的看了眼被吓住的春杏,接过他的话道:“他说的很在理,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讲到这里,楚星月抬起头看向无尘,语气坚定、字字珠玑道:“在赵凌选择对我撒谎,伤害元枫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悬崖底下;他让我在我的朋友面前成为了一个失信的小人,他在我四面楚歌的时候,将我一个人丢在凌王府里面对兄长的下落不明和靖北侯府的危在旦夕。我楚星月找男人,不会看他有多富贵,有多英勇能够,有多大的权势,或者是可以给我多么锦绣荣华的生活;我要找的男人,是在我危险的时候能够护着我,在我痛苦的时候能够陪伴我,在我决定面对万千险阻时能跟我共同进退的人;而不是用花言巧语欺骗着我,用谎言卑鄙玩弄着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