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每次去田里的时候还要抬着这个笨重玩意儿去,那也太麻烦了,还不如就直接用稻桶。
平安听了以后也不生气,只是强调了两次,这个用起来比倒桶要节省力气,而且速度更快,更加重要的是它不会造成浪费。
在田里用稻桶脱粒的时候,打谷子,扬谷子,每次都会掉出来,无法避免地会造成损失。
平安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小时候,她经常放学以后就去已经收了谷的田里,慢慢地去捡谷子。
那个时候她喜欢捡谷子,现在农民的田都是自家的了,自然不能让谷子浪费了。
农民协会半信半疑,还是去询问了农民代表,不少代表都领了机器。
汤婶一听,这是平安她们厂做的,她立马就举手愿意带着这个大家伙回去,说是拿到雨兰镇去尝试推广。
跟其他镇找不到尝试的的农民,雨兰镇有设计者的亲妈。
胡寡妇坐在田坎上,从田园尽头吹来了热风,夹杂着稻谷的清香。
胡寡妇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在帮别人家打稻,好长的两亩田,她着急地要在下雨前割完。
平安那天逃课了,跟在她后面抱谷子,平安那个时候就稻桶那么高,她也想打谷子,胡寡妇不让她做。
第二天,她把小平安送去了私塾,胡寡妇不要小平安下田,在胡寡妇心目中,小平安是要当读书人的人,她不喜欢听私塾的人说她女儿是泥腿子进了学堂,荒里荒唐之类的话。
结果这一天中午,镇上的富人家的长工就把泥猴一样的小平安提了回来。
“胡寡妇,你这个女儿啊,别让她读书了,她就是个做庄稼的好手。”
胡寡妇看看被抓包了的女儿,赶紧给人赔礼道歉,这才知道,他们一群人正在李爷家的大田里打稻,中间休息了一下,结果回来就看到这个小泥猴正在搞田里的打稻机,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整个人都趴在泥巴里了。
胡寡妇又气又急,把小平安提到了茅草屋里:“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读书了?”
小平安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又逃课?”
“老师教的我都已经懂了。”
胡寡妇听到这话,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语气也有点凶:“胡平安,我知道你聪明,但是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就算是聪明人也要谦虚,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和李二叔他们比赛割谷子,他们一开始多快,后来还是比我们慢那么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太骄傲了,后面就去休息了,我们没有休息。”
小平安有些不服气,继续说道:“可是我都没有休息,我上课都在认真学,就是先生他老是说我。”
胡寡妇一听这话又心疼了,私塾里的那个老先生,古板得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张口闭嘴都是骂人的话。
胡寡妇还是大人呢,她都怕他,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点的小孩子呢。
胡寡妇又温柔了下来,给她洗脸上的泥巴,说道:“先生有些时候说得对,你就听他的,有些时候他也不是对的,上一次他还说我们种地秧子插歪了,他不知道就应该那样插。”
“我知道,妈妈说的才是对的。”小平安抱着妈妈的手,小脸依恋地贴着胡寡妇的胳膊,无论外人有多凶,她都不怕,因为她有妈妈。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去人家田里?”
小平安小声说道:“我听同学说他们家有一个打谷机,我就想去看看。”
小平安就痴迷那些可以动的机器,胡寡妇一听她说这话,立马就明白了,也就不生气了。
“妈妈,以后我也给你做一个打谷机好不好?”
她缠在妈妈身边,给妈妈捶了捶肩膀:“以后我一定会给妈妈做一个打谷机。”
胡寡妇把这个泥猴洗干净,她心里充满了对女儿的爱,忍不住把她包了起来,小姑娘露出了一双大眼睛,固执地看着妈妈:“妈妈,你信不信,我一定会给你做一个打谷机。”
“我信。”她把女儿提了起来,给她穿上衣服,摸了摸她的头。
她相信她女儿能做到。
第12章 农民协会(三)
秋收来临的那两天,雨兰镇的每一个人都进入了战斗模式。
雨兰镇气候不好,几乎每一年的秋收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下雨,大风,甚至有一年出现了霜降。
所有人辛苦了一年,图的就是收获的日子。
以前的岁月里,大家都是一边割谷子一边用稻桶脱粒。
稻桶满了以后就倒到一边的袋子里,袋子扎起来背回去晾晒。
一亩田里通常要三四个劳动力抢收,家里有孩子的,通通都要帮忙,脱粒半大的孩子还不行,但他们可以负责割稻。
今年有了一个很小的插曲。
镇上有了双人脚踏打稻机。
家里做主的依旧是男人们。
汤婶回家就说:“农民协会都说那个打稻机好用,咱们也用一台,帮忙推广吧。”
汤婶男人听了这话,立马就不高兴。
自从这个女人开始跟胡寡妇她们一起往粮仓跑,往城里跑,她好像就不得了了一样。
男人讽刺道:“人蠢玩意多,那些都是用来挣我们的钱,就你蠢,信这些!”
“这是用来推广的,没要钱。”
“说你蠢你还不信,现在是不要钱,后面会不要钱吗?”男人骂道:“你这个猪脑壳,出去就是被人骗的样。”
汤婶被骂也气,以前被这样骂,她都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骂声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汤婶想起了其他同志们,响起了大家一起在城里面说的那些话。
她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男人才是蠢。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以前没有这个机器,谷子就收不回来了吗?”
“我看你啊,到处跑啊,脑子都被跑没了!”
汤婶不说话,菜刀砍在萝卜上,那一个用力。
怎么?现在还敢发脾气了?
男人更生气了,上来就要扯她的头发,打她脸。
汤婶回过头,拿着菜刀,一声吼:“上一次主任怎么说的?你要是再打我,你信不信你会被枪毙!”
男人哼了一声,骂道:“你还起劲了!一点点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看是丢你的脸还是丢我的!”
男人骂归骂,却不敢上手打了。
这段时间,不少人都在说隔壁村那个出了名的杀猪匠打死了老婆,结果吃枪子了。
汤婶见他不敢动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焦虑起来。
她回来的时候,可是领了任务的。
农民协会那边的同志跟她们说,这个打稻机对大家好,一定要推广出去。
其实农民协会那边的同志只是这样一说,并没有给一个具体的任务下来。
但汤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组织上相信她,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她一定要完成。
汤婶找到了胡寡妇,胡寡妇此时正在研究双人脚踏打稻机。
这个机器需要两个人一起打,一般还需要有一个人割稻子。
那至少也需要三个人。
“我家那口子不愿意用这个。”汤婶把自己这边的情况都说了。
胡寡妇道:“ 等我们用这个收稻谷,大家看到了成效肯定就会跟着咱们一起用。”
胡寡妇和女儿处的时间长,女儿热爱机械,自然而然地,胡寡妇也能够看到机械带来的一切便利。
汤婶跟胡寡妇站上了踏板,两个人有些不协调,踩起来也慢。
汤婶有些担心:“这个真的比稻桶快吗?”
她还是被男人的话影响了。
胡寡妇对于这个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你看马车,马车不比人快吗?但是如果让我们去驾马车,肯定就慢了,因为我们不会。”
“这倒也是。”
“我们要先学会用这个。肯定不难,安安做东西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了解我们,不会做那些我们学不会的给我们。”胡寡妇说道:“我们要再多找几个人,到时候在我那一亩田里面试试。”
胡寡妇暂时找不到人,镇上的人都忙,这段时间粮仓的人也非常忙,马上就要到秋收了,大家都忙着清理空粮仓,因为秋收过后就是交公粮。
“这个不难。”汤婶说道。
汤婶回家把大女儿小儿子,还有小外孙女也叫了过来。
她一叫人,她家男人就不高兴了:“你自己的田不去打,你去帮别人打田?你是不是脑壳有病?”
打田就是收稻谷的意思。
“我们的不是还差几天吗?”汤婶说道:“我们去那边是用机器,推广机器,这是国家的大事,你别管。”
汤婶说这话的时候,大女儿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睁大了,只觉得这一幕像做梦,她妈什么时候这样说话了?
男人被这话气得头顶冒烟,汤婶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城里,工厂里面的打稻机生产线依旧在运行,但交上来的成绩却很一般。
比起柴油机碾米机发电机,打稻机的确销量不好。
平安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被销量不好影响。
生产部部长就直接多了:“我们现在生产出来的打稻机已经足够了,不如把这条生产线让出来,去生产更多的柴油机,过段时间就要进行城乡交流大会,到时候会有更多的销量。”
还是得考虑生产问题,过去那么多年,没有打稻机,粮食不是一样的被收回来了吗?
农民哪里会买这些?
年英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但又一看城乡交流大会。
年英眯起了眼:“城乡交流大会……咱们展出的产品有哪些?”
“柴油机,抽水机,发电机……”
年英道:“把打稻机也加入进去。”
生产部部长:“没有这个必要。”
“有必要。”年英道:“都已经是新中国了,我们不要被以前的旧思想束缚,先准备城乡交流大会吧。”
“厂长,不是我旧思想,而是这个打稻机比较麻烦,农民都已经习惯了以前的方式了,你也看到了,农民协会去推广,也没有看到成果……”
“再试试吧。”年英道,她并不懂这些,也不了解农民,可是她愿意相信平安的判断。
另一边,胡寡妇也说了同样的话:“再试试。”
几个人合力把打倒机搬到了田里。
看到这个新奇的铁家伙,田坎上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胡寡妇,这就是那个打稻机啊?”
“你们这个玩意儿看上去也不方便啊。”
“真的能够比稻桶好用?”
“要是好用的话,我们也买一个。”也有人在说。
“肯定的。”汤婶说道:“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怎么熟练。”
其实两个人看到有这么多人围观,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心里觉得考虑的太不周到了。
因为她们现在还不怎么熟练,用起来肯定就不顺手,那到时候大家肯定就对这个机器没信心了。
但事已至此,现在把机器搬回去就更丢脸了。
汤婶和胡寡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汤婶大女儿带着弟弟开始割稻谷,很快就码了一小堆稻谷。
汤婶和胡寡妇站上了踏板,拿起稻谷开始脱粒。
两个人的脚一踩一踩,尽管不是很合拍,可是穗子上的谷粒依旧被脱得干干净净。
大家都在看,胡寡妇把脱粒了的稻草递给她们。
有人立马就接了过来:“确实比稻桶打的更干净。”
然而,很快大家就发现了,干净是干净,但是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机器很笨重。
实际上上是因为两个人还不熟练,手和脚都配合不好,有些时候脚又用太大力了,手没跟上,滚筒都转了好几圈了,稻还没有喂进去。
又有这么多人围观,两个人都很紧张,想要做到最好,给大家看看这个机器的好。
结果,越是紧张就越做不好,两个人都有点手忙脚乱。
那边一个女人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割稻谷,稻谷就在旁边堆着,打稻机脱粒的速度根本跟不上。
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很快,汤婶家的男人也来了,他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口了。
“平时我们用稻桶打稻,两个人在这里打的话,那边要三个人割才够我们打,你们这个机器不行啊,还不如我们自己用稻桶。”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点了点头:“脱粒干净是干净,但你们这个速度就太慢了,要是来一场雨,就这么慢慢悠悠,谷子要全部烂在田里。”
这样一说,其他人也就都没有兴趣了,只剩下几个小孩子和汤婶的男人还在围观。
汤婶和胡寡妇看了看这个情况,两个人都憋了一口气。
偏生她男人还要在旁边冷嘲热讽:“说你蠢你还不信,被人骗了吧?”
“出去见两次世面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实际上别人都把你当傻子看。”
汤婶就闷着头,她没有觉得农民协会骗她,但是被这样说,心里那一个气啊。
“你又来了!当时让你出去参加农民大会,你自己不去,现在又来说我!”
胡寡妇也生气:“哪有机器是一开始就会的?等我们熟练了,这个机器肯定比人快!”
男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她们两个都蠢,说道:“那我就等你们熟练吧,这个能比人快,我到时候跟你们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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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1950年,唐妹妹七岁,爷爷是粮仓保安,别人问她叫什么,她还只会回答我叫妹妹,爷爷会说,妹妹啊,你要说你叫唐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