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接触到小吴氏的手,猛地一哆嗦收回去。
“姐姐,怎么了?”小吴氏不解道,“哎呦,这脸都青了,真是反了天了,一个贱婢也敢这样打当家主母。”
小吴氏一边嚷嚷着,一边和孔青雾一起将吴氏扶上了马车。
吴氏坐上马车之后,心神才逐渐镇定下来。
确实,她产生过怀疑。
明明她之前身体一直不错,可生产完之后,这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还有她那苦命的儿子,分明看着白白胖胖的,体质却极差。
看了好几个医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说是娘胎里头带的病。
可她的身子一向不错,就算是从前茹素,身子骨差了点,但从前替她诊脉的医士都说不防事的呀,只要她在孕期好好用饭,照料好自己,孩子就不会出事。
吴氏越想越乱,她回到永宁公府之后就立刻跑过去看她的儿子。
吴氏的儿子躺在摇篮里,呼吸微弱,若是不仔细贴近了,还以为这孩子已经不在了。
医士每日里给这么小的孩子灌药,吴氏看着心疼,可却无可奈何。
屋子里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吴氏伏在摇篮边,又想起陆枕说的话。
如果真是有人要害她跟她的儿子,那除了陆枕还能有谁呢?
陆枕害怕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分走了他的世子之位,就暗地里做了一些事情。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吴氏看着自己孩子苍白的小脸,心中的仇恨涌上心头。
她正欲唤府内医士进来,可抬手之后动作却是一顿。
府内的医士不能信了。
小吴氏带过来的医士也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小吴氏过来之后,吴氏就一直使唤小吴氏带过来的那个医士和稳婆。
吴氏起身,独自一人出门,寻到一家药店。
药店内有坐诊的老医士。
吴氏身上穿着黑色披风,兜帽盖住半张脸。
她趁着夜色坐下来问诊。
那老医士一把脉,眉头微皱。
“如何?”吴氏心头颤抖。
老医士拧眉,“体虚疲乏,气血不畅……”
“我刚刚生下一个孩子,孩子亦是十分体虚。”吴氏急切道。
老医士点头,“孕期可是吃了红花水?”
“红花水?什么红花水?我从没喝过那东西!”
“可这脉象……不是红花水那应该是吃了一些对自身胎儿不利的东西,”顿了顿,老医士又问,“身下可是血水不止?”
吴氏原本就白的脸此刻瞬间惨白。
“……对。”她颤抖道:“喝了好几日的药,一直不好……”
“那药,你带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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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浑浑噩噩回到永宁公府,正巧小吴氏端了药来,“姐姐,用药吧。”
吴氏面如死灰地看小吴氏一眼。
小吴氏被这一眼惊到,她扶着吴氏坐下,刚想开口,不想吴氏先开了口。
她盯着眼前的药,问小吴氏,“公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书房呢。”
说着话,小吴氏取出一个药膏,小心翼翼的替吴氏上药。
“这贱蹄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连公爷夫人都敢打,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这个胆子,真是活腻了。姐姐别急,等明日我带人过去,定要将她贱蹄子当街打死,给你出气。”
吴氏听着小吴氏絮絮叨叨的话,脑子里又回想起陆枕的话。
如果她的身子和她的孩子是有人有意为之,而那个人不是陆枕的话,又会是谁呢?
“先放着吧,我等一会儿喝。”吴氏神色懒怠地躺到榻上。
小吴氏见状,又上前去劝,“姐姐,这药凉了,药性就差了。”
“喝了这么几日也不见好,我等会儿再喝。”
小吴氏见劝不住,便只好起身离开了。
小吴氏一走,吴氏立时起身往小厨房去。
为了照料吴氏的身体,永宁公在吴氏的院子里又开了一处小厨房专门用来给她熬药。
现在那小厨房里还有女婢忙着呢。
“刚才的药被我打了,再熬一碗给我。”吴氏站在小厨房门口道。
“夫人,这药每日里都是姨母送来的。”
女婢嘴里的姨母就是小吴氏。
“那今日熬剩下的呢?”
“在这里。”女婢指了指那砂锅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现在就只剩下些药渣子了。”
吴氏上前看一眼,趁着那丫鬟不注意随手捏了一把塞进绣帕里,然后转身道:“算了,反正只是洒了一半,这事别跟姨母说了,让她担心。”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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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又出去了。
春日那暖融融的风吹到她脸上,可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暖意。
她身上冷冰冰的,浑身都是冷汗。
她重新回到那个医馆。
老医士马上就要下班了。
吴氏颤抖着手,将帕子里的药渣子递给那老医士。
老医士看了看,取出其中一味。
“这不就是红花吗?虽然药量小,但积少成多,不是滑胎,就是生育那日大出血而死。”
吴氏一个没站住,差点滑倒。
她扶着医馆的门框,脑子里一团浆糊,“那,那如果提前早产……”
老医士见多了这种手段。
看吴氏虽身穿黑袍,但衣料绝佳,便直接道:“或许能勉强保住两条命,可按照夫人所说,您这身子已经不行了,以后基本上是不能有孕了,便是活命都……还有您那孩子……”老医士摇了摇头。
吴氏彻底崩溃。
她不理解,她的亲姐妹啊,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
反过头来,倒还是陆枕那次发疯,救了她一命?
“哈,哈哈哈哈……”吴氏坐在地上,街口稀疏路人侧目,看到一三十出头的妇人坐在地上似哭非笑。
老医士见状,无奈摇头,“夫人,回去吧。”
“回去,我回哪里去?”吴氏笑嘻嘻地站起来,“孩子,我的孩子……”吴氏又跑起来,她踉踉跄跄地跑回永宁公府。
奶娘正在照料孩子,看到吴氏一身黑袍地奔进来,吓了一跳。
“夫人?”
“孩子,我的孩子呢?”
奶娘赶紧把孩子抱给吴氏。
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体弱,所以连哭都很少。
不管是白日还是晚上,都非常安静。
“我的孩子啊……”吴氏贴着孩子的脸哭,哭到心口绞痛,喉咙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身子一软,晕厥在地。可即使是晕倒了,吴氏也依旧死死地抱着孩子没有放。
“夫人?夫人!”
奶娘吓死了,赶紧嚷嚷着让人去请医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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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府中医士,探查了一下吴氏的脉搏,便立刻给她针灸,开药。
小吴氏知道消息晚了,眼睁睁看着府中医士过来,便火急火燎的一把将人推开。
“用我们自己带的医士。”小吴氏朝身后跟着的医士使了一个眼色,那医士赶紧上前去替吴氏诊脉。
没想到,吴氏已被府中医士的针灸扎醒。
她惶惶间看到小吴氏,双眸霍然瞪大,然后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小吴氏的胳膊。
“公爷,公爷……孩子……”
小吴氏吃痛,却还是努力安慰吴氏道:“公爷马上就来了,姐姐别怕,孩子很好。”
“我的孩子!”吴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永宁公从屋子门口进来,听到这道声音,也忍不住跟着心底一酸。
吴氏看到走过来的永宁公,她用尽力气起来一把将人抱住。
“公爷,我不明白,我好恨……”
“我知道了,孩子没事,你安心养病。”
“不,”吴氏扶趴在永宁公怀里,她扭头看向小吴氏,“我真心待你,你为何要害我?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啊!”吴氏声音嘶哑,指着小吴氏,声泪俱下。
小吴氏脸上笑意僵硬,“姐姐,你是病糊涂了吧?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不说实话?我到底亏待你什么了……呕……”吴氏呕出一口血来,一旁的医士立刻上前,却被吴氏一把推开,“你过来……”吴氏指向那个府中医士。
医士上前替吴氏诊脉,吴氏将那药渣子递给他看。
小吴氏看到那药渣子,面色大变,登时后退三步。
“妈妈,抓住她。”吴氏惨白着脸吩咐身旁的陪房妈妈。
小吴氏被扭着胳膊抓住了。
那府中医士也检查好了。
“是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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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氏似乎还想要狡辩,可事情到这里,已经掩盖不住了。
因为她身后跟着的医士已经全部都招了。
“是,是她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医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面对此情此景,小吴氏反倒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姐姐,都是为了儿女,你说对不对?”
“青雾想要嫁给陆枕,可若是你生下了儿子,那陆枕就不是世子了,我们青雾就不是世子妃了。都是做母亲的,你该明白我的苦心吧?”
“就因为这样?”吴氏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来。
“或许……”小吴氏笑了,笑得疯癫,“还有嫉妒吧。”
“我比姐姐长得好看,从小父母也更喜欢我,姐姐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我却是十里红妆出的嫁。可姐姐瞧瞧,现在是你锦衣玉食,我却变成了一个弃妇,走到哪里都被人耻笑。”
“原本姐姐无子,我很高兴,我虽只有一个女儿,但毕竟有个孩子。可姐姐你怎么能怀孕呢?还是个男孩。”
“我的恨意装不下了,溢出来了,我太恨了,姐姐。为什么偏偏,你是我姐姐呢?若你只是一个陌生人,那就算了,可偏偏,你是我姐姐,亲姐姐!”
“亲姐姐,哈哈哈……”小吴氏说着说着,就笑了。
她披头散发地盯着吴氏,“姐姐,你现在的模样好惨,哈哈哈……”
说到此,小吴氏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身后的陪房妈妈几乎要抓不住她。
“若不是被你那继子一闹,你现在早就血崩而亡,一尸两命了!废物,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第82章
我的未婚妻
家丑不可外扬, 永宁公迅速封住了公府所有出入口,然后让管事将小吴氏捆绑住,再把吴氏的娘家人请了过来。
三更半夜, 吴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夜坐着马车赶了回来。
吴家虽然富甲一方, 但毕竟商贾出身, 虽然现在商人也能做官了,但这官大多都是买的, 本来就没有什么实权,因此, 吴家对上永宁公府这样根基深厚的真皇家贵族,是足足矮了一大截的。
虽然夜半将人唤来, 吴家人满心怨念, 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管家候在角门处, 吴家人进来之后看到气氛不对,心里跟着一个咯噔。
永宁公让人过来传信的时候就点名要吴家掌权人过来。
由此可知, 这应该是大事。
永宁公府内外灯火通明,四处都有奴仆把守。
管家一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边将吴家人引入吴氏的院子。
院子里,小吴氏被压在地上,永宁公站在院子中央。
永宁公虽已经四十多了,但身型高大, 穿着深色的圆领长袍站在那里,目光落下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深沉的暗色。
吴光权看到满身狼狈的小吴氏, 又看到这副模样的永宁公, 最后他将视线投向身边的穆氏。
穆氏是小吴氏的嫂嫂。
小吴氏在娘家本来就不受待见, 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作为当家人,小吴氏的哥哥吴光权在其嫂子的怂恿下,虽心疼自己的妹妹,但还是做出了让永宁公自行处置的决定。
“那就移交慎刑司吧。”永宁公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小吴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小吴氏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哥哥。
吴光权偏头,不看小吴氏。
家中父母已经不在,现在吴光权全权做主。
可其实,谁都知道,吴光权高攀娶了一位嫂嫂,如今吴家是那位嫂嫂做主。
嫂嫂容不下被夫家休弃回来的小吴氏,如今碰到这样的机会,恨不能立刻将人送走。
小吴氏看着不言不语的哥哥,眼里的期待逐渐湮灭。
她被堵着嘴,竟还笑了出来。
呜呜咽咽的,像条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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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公处理完小吴氏的事情,时间已是凌晨。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春日生机勃勃的景象,心里面却是枯草蔓延,犹如黄昏日暮,说不尽的悲凉苦痛。
“公爷,公爷,不好了,小公子他,他……”奶娘急匆匆地奔出来,怀里抱着那个刚刚出生没几日的孩子。
永宁公心头一跳,他伸出手,颤抖着摸了摸孩子的鼻息。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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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邀月回到了陆枕住的那个小宅子里。
这宅子实在是冷清,没有奴仆,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和长泉。
苏邀月和陆枕甩掉那几个奴仆之后,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