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燕尾桃花【完结】
时间:2022-11-18 18:57:22

  “如今被抬到花房里,已差了人去唤太医。”
  薛琅看着眼前这位十分陌生的宫使,只思忖了一息,便道:“请带路。”
  那宫使转身便走。
  薛琅当即大步跟上。
  一直到了一处花卉繁盛处,但见前头草木深深之处果然有一处花房,下半截用罕见的沉香木做墙,上半截却是透明琉璃为壁。
  从外隐隐可见里头珍稀花木层层叠叠,争奇斗艳。
  花房外头站着两个宫使,见他前来,忙上前道:“大都护,潘夫子便在里头,方才苏醒了一刻,只切切呼唤了两句薛将军,便又晕了过去。”
  “哦?他还唤了我?”他眼神一闪,脚步放慢。
  “确是呢,请将军快进去看看潘夫子。”
  薛琅挑了挑眉头,缓缓行到了花房门口,但见琉璃门半掩,浓郁花香顺着门缝汹涌扑出。
  花木摆放得层峦叠嶂,看不出里头的人躺在哪里。
  他用脚尖缓缓抵开门,再转首时,但见方才还候在花房外的三个宫人,此时已不知去了何处,连一个都不见。
  他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任何笑意,将将要踱进去,却从远处传来一声急切呼唤:“不能进去,里头有郎!”
  继而一道翠绿的身影狂奔而来。
  薛琅转首,看着潘安气喘吁吁到了跟前,温声道:“可惜,被你搅合了好戏。”
  嘉柔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已知此间有蹊跷了。
  他同她道:“你既已来,便坐在一旁,陪着我看余下的吧。”
  话毕,朝着花房负手而立,朗声道:“白大郎,费心了。”
  过了须臾,花房里果然有了动静。
  白大郎从里头闪出来,被戳穿了诡计,神色略有些惶恐,干笑道:“将军好眼力,世间无人能蒙蔽将军。”
  薛琅转身,寻了个精心截断的楠木桩子,一撩衣摆坐了上去,同白大郎努努下巴:“既是已有所准备,便亮出来,让本将军瞧瞧。”
  白大郎觑他一眼,一咬牙,抬手拍了两拍。
  但见从花房中依次出来三个郎君,年龄皆在十六七左右,各个长相十分秀气俊俏,没有一个是方下巴。
  三人皆衣不蔽体,只各抱了一株枝叶繁茂的花来遮羞。
  偷偷将目光落在薛琅面上时,虽极怯怯,却仍带着几分妩媚。
  薛琅看向白大郎,“就只这三人?”
  白大郎倒是不做遮掩,“这已是我半月之内能寻到的最娇俏的郎君了。”
  薛琅摇头,啧啧道,“论样貌,离潘安已是云泥之别。”
  嘉柔当即“啪”地一声撑开纸扇,昂首挺胸立于人前。
  “论机灵,我相信若此时换做潘安,他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
  嘉柔便大喇喇插嘴:“怎能连一件衣裳都不私藏呢?若是我,定然留着自己的衣裳,想法子先丢掉薛将军的衣物,让他跑不出去。”
  薛琅眼底闪过一丝笑来,续道:“论学问,你等可能背出任何一首李太白的诗句?”
  嘉柔当即抬首望着青天,声情并茂朗诵:“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此乃李太白的《渡荆门送别》,乃他旅途中巧遇友人,与友人细细话别之作。”
  薛琅方看向白大郎:“请大郎给一个我不选潘安,却要选旁的男子的理由。若说不出,你那窟寺,便交由安西军收管了吧。”
  白大郎身子突地一抖,额上已显出豆大的汗珠,“白某愚钝,一时想岔了,还请将军莫怪责。”
  又连忙看向嘉柔,“潘夫子何时回庄子?三郎日日思念夫子,阿耶也常说庄子离不得夫子……”
  嘉柔听出他话中的求救之意,想到她那一心向着她的徒儿,便也低声同薛琅道:“不若先饶他这一回,此后他若还这般生事,我等便烧了他那窟寺,毁了他的壁画,抢走他的双驴,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她每说出一样歹事,白大郎面色就白上一分。
  待一句话说罢,白大郎已是面如死灰,汗水淋漓。
  薛琅方起身,道:“既潘贤弟求了情,本将军便放你一马。”
  -
  晌午的日头已是光影融融,晚霞始发。
  在龟兹众王讳莫如深的送别下,如来时嘉柔同薛琅一马一驴并肩而行,去时二人自也对影成双。
  经过了一个白日的暴晒,凉风渐起,夜市也即将开摆。
  嘉柔坐在驴背上,一边扇着纸扇,将她今日所得同薛琅道:“……未成想,你我之间的断袖,竟未能将所有人都瞒住,可见此间竟有大学问,若不学上一学,旁人皆不信你我断袖,日日都要前来纠缠。”
  薛琅见她面上愁容渐深,转首往街边望去。
  夜市将至,临街的铺子已开始做迎客的准备,其中正好夹杂着一间妓馆。
  妓馆边上还挂着个牌子,上书“内有兔儿爷”五个字。
  兔儿爷,以提供皮肉之乐而赚取银钱的郎君。
  其恩客,除了少数女郎之外,大多数皆是男子。
  嘉柔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当即双眸一亮,“今夜逛妓馆的银钱,你付!”
  作者有话说:
  嘉柔:当断袖是个技术活儿。
  薛琅:附议。
 
 
第41章 (一更)
  漫天晚霞伴着檐下花灯, 小小龟兹城万头攒动。
  龟兹城夜间的热闹由此开启。
  假母与龟公在外热情迎客,嘉柔与薛琅二人贴着两蓬大胡子,晃着纸扇, 施施然进了妓馆。
  龟兹的妓馆同长安十分不同。
  长安地大, 平康坊里有三个曲都被妓馆所占,每间妓馆有七八个妓子迎客,已是了不得的规模。妓子虽少,却各个都有才, 走的是少而精的路子。
  龟兹繁华处十分有限, 街边但凡开个铺子, 都要多加利用。
  眼前这间妓馆只比平康坊里最火红的一家略大一些, 陪客行酒令的妓子与在地台热舞的舞姬加起来, 竟是有二三十人居多。
  且胡人女子多数深目雪肤, 这些妓子也是个个美艳惊人。
  二人刚进堂中, 假母便谄笑迎上来, 只一瞥的工夫,已然盯上最挺拔昂藏的薛琅:“客官可是第一回 来?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逛妓馆的薛琅,同暗中设局捉细作的大都护没有什么区别, 面上一贯没什么表情,因多了一蓬虬结的大胡须, 多年来于沙场历练出的杀气顺着这胡须丝丝往外蔓延。
  假母无端端打了两个冷战。
  嘉柔抢先开口:“天尚未黑透, 要甚么姑娘。上回来跟前伺候的那个兔儿爷极好, 唤他先来陪着说说话。”
  假母便笑问哪个兔儿爷, 又道:“小店的兔儿爷虽只有五六个,可却各个体贴, 小嘴都甜。”
  “小红嘴, 双眼皮儿, 眼边有颗痣的那个。”
  假母一听,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恒玉,客官先于房中稍候,奴立刻唤人将恒玉带过来。”
  房是一间带窗的厢房,装扮尚算雅致,靠西的墙边开着半扇窗,从窗棂望出去却是假山流水的景致。
  因是夜间,那假山上挑着许多花灯,照得水流色彩斑斓,如不细看,也能领略些奇观异景的妙处。
  那花灯中有一盏玉如意样式的灯很有些巧思,嘉柔站在窗前看了一阵,待见薛琅仍是一副冷冰冰要吃人的模样,上前问道:“你可是第一回 逛妓馆?”
  薛琅收回眸光,捧起了茶盏在手,却又放下,掏出巾帕擦拭着手,“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说道?”
  “自是有,”嘉柔纸扇一摇,忍不住显摆,“新郎君嫖资加倍!若被假母看出来你第一回 逛妓馆,你就等着多掏银两吧。”
  “如此看来,贤弟倒是对这妓馆熟得很。”
  嘉柔确然很熟。
  她当着纨绔的某一年,很是在妓馆消磨了些时光。
  长安最出名的妓子,除了姿色惊人,还需两项才华盖世。这两项才华,一是酒桌上行酒令时的席纠才能,二是作诗的本事。
  她那时跟着一群长安城的纨绔新贵到处开眼界,去的第一家妓馆,便被一位花魁拿话刺她。言她虽姿色不俗,可腹中空空无半分才华,空有一张名妓的脸,却无名妓之才。
  那话说得难听,激起了她的牛脾气,她很是下了一番苦功,白日跟着她小舅父刻苦习学,夜里便翻墙出去寻那花魁斗诗。
  如此持续了小半年,她还未斗赢,却来了个豪客给花魁赎了身。等她又一个夜晚再去寻人,那花魁连人带包袱皮走得人去楼空,临行前托人转达给她两个字:哈哈。
  她登时一口老血憋在心中,由此生了人生中最大、最漫长的一场气。
  一直到西南王回长安献俘,一番阴差阳错后她因圣人的一方圣旨,得了个“长安第一女纨绔”的头衔,这才又重新威风起来。
  若要这般说起来,身畔的这位郎君,倒是早在两年前就给她当了一回开心果。
  此时薛琅问她,她自是不能说真话,只搪塞道:“先也曾凭着胸中点墨,给长安平康坊几位尚未挂牌的姐姐教过些学问……”
  薛琅乜斜她一眼,“后来用给妓子教书的才能,又来教了白三郎?”
  她不由干笑两声,“学问不分贵贱,束脩才分贵贱。”
  又叮嘱他:“你既进了妓馆寻乐子,便莫像是来杀人。若骗不得兔儿爷教我们,你就等着日日有不穿衣裳的郎君到处堵你吧!”
  薛琅闻言,只勾了勾唇,那面上的冷意却并未散去多少。
  嘉柔无奈,只得将他手中的纸扇拉高一些,遮住他一半的脸,这才作罢。
  待酒菜送来时,两个俊俏的龟兹小郎君也已到了门口。
  假母善解人意道:“两位客官只由一人相陪,未免有人要受冷。奴带来的这两人皆十分伶俐,包让两位客官满意。”
  嘉柔大手一摆,那假母去了,两位兔儿爷进来,每人往嘉柔与薛琅身畔一坐,温柔小意先说着话。
  “奴唤恒玉/许良,客官贵姓?看着面生,可是第一回 来?”
  嘉柔随意捏了个姓,只说哪里是第一回 ,只将这龟兹的妓馆都逛遍了。
  那头薛琅却四平八稳板着脸,一个字没有,纵是面上有扇子挡着,也拦不住他周身的冷意。
  嘉柔忙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他的声音这才从扇子背后传出来:“第二回 。”
  这三字中透过来的杀机,登时让陪坐在他身畔名叫“恒玉”的兔儿爷将胡床往边上挪了三挪。
  嘉柔只得拿话安抚恒玉:“莫害怕,他只是看着凶煞,实则,实则……”
  她一咬牙,拼个不要脸,替薛琅美言几句:“待进了被窝,热情如火,缠人得紧。”
  这一句美言又成功让恒玉再往边上挪了两挪。
  嘉柔只得又将话往里头收一收,“今夜他无兴致,只是前来说说话。他可是长安出了名的富户,给二位的赏钱必不会少。”
  恒玉听闻,这才又挪回去,见薛琅不是个话多之人,干脆拎了酒壶斟满一杯酒,小心凑上去,柔而又柔道:“客官尝尝小店中的蒲桃酒,听闻是宫中出来的酿酒方子,比外头酒楼的更醇厚。”
  边上那叫许良的虽未倒酒,却执筷夹了一块蒸鹅肉送到嘉柔嘴边:“客官且尝尝,本店的疱人曾是宫中御厨,手艺是极好的。”
  嘉柔此前虽未被男子如此亲密地服侍过,可今日既是来寻乐子,便已早早放开了自己。此时闻着那蒸鹅肉不知放了何种香料,竟鲜香得紧,正要张嘴,却听边上“哎哟”一声痛呼,她忙看过去,却见薛琅一只手已捏住了恒玉葱嫩的手腕,恒玉手中原本的酒杯已不见,紫红的酒液撒了他满手。
  而薛琅遮面的纸扇不知何时已挪开,半蓬虬结的假须也遮不住他满脸的嫌恶。
  他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那恒玉全身发抖,口中痛呼不止。
  嘉柔连忙放开到嘴的鹅肉,扑上前去要阻拦。薛琅顺势松开恒玉的手,只简短哼出了一个字:“滚!”
  同当初与嘉柔在集市初遇时,话中的冷厉一般无二。
  -
  龟兹夏日的夜晚凉风阵阵。
  嘉柔摇着纸扇慢慢于人群中穿梭,口中含着些埋怨:“既是去习学,就该拿出一颗虚怀若谷的心来。纵是不愿饮他喂的酒,放下便是,怎能动手呢?如今倒好,花了一大笔银钱,什么都未学来。”
  联想到白日在王宫中被七公主堵住时说的话,她不免有些伤神。
  两个男子究竟是何种举止,才能让人尽信呢?
  薛琅继续黑着脸前行,那神色杀机太重,连迎面而来的路人都要纷纷相避。
  传言中说他最憎恶断袖,嘉柔此时倒是相信传言说的是真的。
  方才若非她阻得快,只怕那恒玉的纤细手腕都要被他捏断。
  让一个如此憎恶断袖之人扮演断袖,确然有些为难人。
  可是,这不是他自己主动愿意的?
  两人于街面上行了一阵,嘉柔便有些腹饿。
  正巧前路上有家卖扁食的食肆,支着几方食案在堂上。食客进进出出,显见买卖极好。
  她深吸一口气,轻易便闻出了鲜香。见里头正好空下来一桌,她连忙蹦进去占了那食案,方回转身同他高声道:“此顿我请!”
  碗中雾气腾腾,带着莼菜与羊肉馅的扁食下了腹,嘉柔心中的沉郁也跟着扁食一起咽下去。
  她抬起头来,见薛琅周身杀机也已敛去,虽尚严肃,却远比在妓馆时从容得多,便同他道:“一定还有旁的法子,我就不信以你我二人的资质,竟连小小的断袖之情都学不好。”
  话说罢她却有些后悔。
  从前在长安时,她也不是未遇见过纨绔断袖。
  只她那时年岁小,一心只顾着如何吃好、喝好、耍好,对这些男与男之事,半分不感兴趣,连旁观都未曾观过多少。
  她支着脑袋发了一阵呆,待回神时,却被坐在她前头那一桌的一对男女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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