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凡嗤笑，“不是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教坊司的人，到底是怕鬼，还是怕三娘子变成恶鬼找他们报仇呢？”
白玉堂：“这就看我们能不能先找到三娘子的鬼魂，问问她便知道了。”
白小凡叹道：“那得先祈求画皮鬼没吃了三娘子的魂魄才行。”
白玉堂事先让白小凡给两人套上了隐身泡泡，在这个结界内，他们说话行走，都不会被凡人发现，而他们却可以从里面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人，声音也听得十分清楚，免得找到教坊司的人带路，反而容易被他们带到沟里去。
前方有一阵乐声传来，正是筝曲名作《月中仙》，这曲是白小凡在白矾楼也听过几次的，才记得名字，只是不记得当时演奏的人是谁，这会儿听到熟悉的乐声，不自觉就慢下了脚步，循声望去。
这本是道家筝曲，讲究一个旷达悠远，清净无为，缥缈不定，恍如月中仙子，可望而不可即。
可在此人手中，曲声哀婉悲凉，如泣如诉，没有仙家的出尘清净，反倒引得人心下戚戚，鼻酸眼酸，莫名地就跟着悲上心头。
白小凡揉揉鼻子，把眼泪收回去，问道：“弹奏筝曲之人，可与三娘子相识？”
白玉堂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猜的？”
白小凡翻了个白眼，“我看到的。你不是天生灵目吗？没看到她身上有鬼气缠身吗？那不是画皮鬼的，就只能是三娘子了。”
“呃……”白玉堂难得汗颜了一把，说道：“你的结界……虽然能让我看到外面，但屏蔽隔绝了我的灵气，我只能看到正常的人，除非你打开结界，否则我看不到她身上的鬼气。”
白小凡心下惊诧，妖怪以出身定修为，有些上古大妖哪怕一出世，等级就远超过修行了千百年的普通小妖。
就比如兰若一醒来，天生灵体，才几日的功夫，就干掉了千年树妖姥姥。
只是她一直没敢高看自己，平时也是咸鱼的功夫多，一直都以为自己跟展白二妖相比还差得远，到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出身不凡的大妖之后吧！
难怪……展昭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客气，白玉堂这般傲气的大爷，在她面前亦不曾放纵。
她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开了结界，让白玉堂仔细打量那个正在鼓筝的美人。
那人一袭白衣胜雪，身形纤细窈窕，长发披散着未曾束起，面对着他们垂首而坐，身后是一株桃花树，她目不斜视地弹奏筝曲，虽然被长发遮挡住面容，可似到动情处时，肩头微微耸动，亦有泣声随着乐声传出。
此情此景，美是美，就是悲凉得让人心疼。
难怪周围没有一个人过来旁听或围观的。
“咦？”白玉堂已经看出那人身上的鬼气，也看到了她的样貌，“此女……正是在三娘子停尸房中发现，被吓晕了的乐人，名叫桃夭，是个宫女。”
“果然是个美女啊！”白小凡正好看到她抬头，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若是按大宋这个时代的审美而言，桃夭的五官过于艳丽，哪怕不施脂粉，白衣素服，没有任何珠钗环佩的装点，依然眉不点而翠，唇不染而朱，桃花眼尾的一抹猩红更添了几分浓稠的风情，眼波流转间，魅惑十足。
这般浓墨重彩的美女，身上却缠绕着一股黑气，丝丝缕缕，绕着她周身不散，若非是有天大的仇怨，便是有扯不断的关系。
爱恨情仇，都是人类最强烈的感情，也是人死后最难割舍的执念，正因为如此，才能在死后久久不去，成为滞留人家的鬼物。
就是不知，桃夭与三娘子之间，是哪一种感情？
白小凡正想的出神，脑中弹幕更是被那些观众的YY出了一万个放飞无极限的脑洞。
白玉堂却忽地惊呼一声：“小心！它看到我们了！”
桃夭正好抬头，对上了白小凡的视线，而白小凡响应观众们的强烈要求，已经打开结界，让他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她的真容，一时间那些疯狂舔屏和截图的弹幕几乎将画面全部覆盖。
于是，当桃夭变脸的时候，白小凡的注意力还在弹幕上，完全没看到。
直到白玉堂惊呼出声，弹幕也跟着一顿，画面清屏，露出一张被剥去了面皮的鲜血淋漓的面孔……
嗯，前一秒惊艳，下一秒惊悚。
第四十二章
◎摸鱼摸到大白鲨 ◎
问：看到惊悚画面贴脸时, 第一反应是什么？
A、昏过去。只要看不见，我就不害怕。
B、逃！有多远逃多远，有多快逃多快。
C、打！手里有什么拿什么砸, 只要你不怕鬼，就轮到鬼怕你！
看到桃夭那原本白里透红令人惊艳的芙蓉桃花面瞬间变成剥皮后鲜血淋漓的鬼面，白小凡连脑子都没过，本能反应, 第一时间将手中东西朝着那鬼面砸了过去，下一刻转身就跑。
嗯，昏是不可能昏过去的, 那就只能剩下的全都选，一个是条件反射，另一个则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不是怂, 是安全第一。
更何况，这么血糊糊辣眼睛的恶鬼，就算打得过，看着也伤眼。
这不还有白玉堂白护卫在前，哪里轮得到白小凡充大头蒜呢？
只是她忘了，自己手里拿着的, 是刚刚被白玉堂充好电的雷电泡泡……
雷电原本就是一些邪祟鬼魅之物的天然克星, 一旦脱离束缚，第一时间就会重点关注距离最近的鬼魅邪祟，在雷电下的鬼魅, 就跟避雷针似的, 替人避雷, 自个儿引雷, 吸引力比妖怪更甚。
哪怕这只是白玉堂从白小凡的直播系统里回收来的弱电, 比不上天然雷电的强度，但炸个小鬼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接着就是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堪比超声波攻击。
白小凡拼命地给自己套了一层又一层防御结界泡泡，几乎把自己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成个球了，才敢回头看。
脑海中的弹幕已经刷屏到彻底覆盖了直播画面。
“吓死我了！”
“我的手机直接起飞，主播赔我手机！”
“这特效妆也做得太逼真了，变脸术是跟川剧学的吗？”
“差评！投诉！主播没预警播放血腥暴力画面，影响观众生理不适……”
“9494，这种画面会带坏小孩子的，要保障青少年心理健康，反对封建迷信，抵制血腥暴力！”
“刺激！以为主播是来逛教坊司看美人，结果直接撞鬼！”
“主播炸鬼666！”
……
白小凡看着弹幕中投诉派和兴奋派掐成一片，无奈地回头检查自己的投弹结果。
其实以她的投弹水平，那雷电球扔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能砸中目标的，可挡不住人家恶鬼自带吸引雷电属性，别说这都面对面差点脸贴脸，就算隔着百十米甚至隔房子隔假山隔荷花池……那雷电都能穿墙越山跨过水池子去炸了恶鬼，比带导航追踪的导弹还精准。
就是220v的电力弱了点，没能直接一下子将它劈得魂飞魄散，却也炸了个外焦里嫩。
桃夭直接就懵了，头顶还冒着烟，一身翩然若仙的白衣被炸得破破烂烂，黑一块红一块的，就连那种恐怖的面庞，从血淋淋变成了黑乎乎的焦炭状，加上一头秀发被炸成弯弯曲曲横竖乱飞，那模样看着顿时就少了惊悚，多了滑稽，加上她懵然的表情，居然还有点可怜。
“咦？还没死？”
白小凡跃跃欲试地又弄出个雷电泡泡来，有白玉堂的“创造”在先，她从自己的直播间收取“分成”调用电流就更简单方便，加上从桃夭变脸开始，直播间的人数不降反增，提供给她的流量分成大涨，想搓个雷电球简直不要太容易。
桃夭大惊，连忙跪下求饶：“仙长饶命！”
白玉堂二话不说就扔出锁链套在她脖子上，确定她无法逃出这缚鬼索的封印之后，方才厉声问道：“你这恶鬼，竟敢在开封府中作祟，杀人掏心，剥去美人皮，还敢在此求饶？”
桃夭愕然：“大人冤枉，我只害过三娘一人，并未剥皮掏心，求大人明鉴！”
白玉堂身形一显，她便认出这是开封府中有名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白玉堂，知道不是仙人，便立刻改口喊冤。
白玉堂冷哼一声，说道：“天日昭昭，你做过之事，地府皆有记录，休得切词狡辩，避重就轻。你便是化为厉鬼，一样要下地府受十八层地狱之苦。”
桃夭苦笑一声，焦黑的脸上噗噗掉落碳灰，虽看不清表情，也能想象得到她此刻如何惊恐。
“还请大人明鉴，我既然落在大人手中，注定要下地府受罚，又何必欺瞒大人？”
白小凡听她声音柔婉，并不似作伪，便问道：“你若不是披着美人皮的画皮鬼，为何方才要变脸吓我？”
桃夭抬头“望”向她，“只因我虽不是画皮鬼，可我曾借皮囊与他，而如今我身上的画皮，亦是他赠予我的报酬。”
“报酬？”白小凡皱起眉来，“你这是为鬼做伥？便是那些人并非你所杀，亦是因你而死……”
“他们都该死……”
桃夭咬牙切齿间，脸上被烧焦的皮肉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若非刘侍郎与人勾结，贪墨河务拨款，导致河堤崩毁，我们三县数千百姓也不会葬送在洪水之中。”
“更不用说那些死在逃荒路上的人，我家中原本四代十九口人，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被送入教坊司，无权无势，若非画皮鬼，谁能与我报仇？”
白玉堂：“你可以报官，开封府包大人素来清正廉明，嫉恶如仇，只要你所言非虚，定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桃夭冷笑：“我在教坊司中，见多了官官相护，就没见过什么青天白天。所谓公道，能让我父母弟妹再活过来吗？”
白小凡听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忍不住说道：“可你将皮囊借给画皮鬼，自己也变成这般模样，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为你难过……”
“那又如何？”桃夭跪在地上，仰着脸，双目之中又流出血泪来，“我借画皮鬼之力，查出了刘侍郎贪腐之事，他们一家不过是抄家流放，三娘子入了教坊司，还不一样受人追捧？”
“而我……我的家人族人，我们三县几千条人命，谁来偿还？！”
“不好！”白玉堂迅速画了个符印，拍在缚鬼索上，可桃夭凄厉的怒吼声中，那缚鬼索寸寸断裂，她整个人充满黑气，如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转眼之间，涨大了十倍有余。
“谁来偿命？谁来偿命！——”
凄厉的鬼号声回荡在空中，桃夭身后凭空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里面无数黑气滚滚如沸，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体内，使她的鬼力大涨，迅速从原本普普通通的娇弱美人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黑色鬼物，将整个教坊司都笼罩在其中。
“你们官官相护，都是一丘之貉，我要吃了你们……”
白小凡及时撑开了防御结界，连白玉堂都跟着保护进来，可周围已经被黑气吞没，只能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不说，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阴魂恶鬼不停地冲向她的结界，哪怕被撞出去冲散，过一会还要回来。
“我靠！这一下开大了啊！女鬼突然变身，主播能不能扛住啊？”
“这特效满分，简直跟真的似的。”
“我怎么觉得……主播不像是在演戏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箴言复读十遍，科学世界观，没有鬼没有妖怪，一切都是幻象，特效……”
“其实，女鬼也挺可怜的……”
“可怜也不等于就能报社啊！三娘子的爹害死了她家人，可三娘子有什么错？从官家千金侯府世子未婚妻变成了教坊司官妓，已经够惨的了好不好？”
“那桃夭呢？桃夭家人有什么错？就因为生在那儿，所以活该被洪水淹死，活该逃荒饿死，活该剩下一个女孩儿还被卖入教坊司？”
“可她为鬼做伥啊！”
“你们别吵了，主播快扛不住了，怎么办？”
“演戏你们还真情实感啊？我赌一个地瓜，主播马上就能反杀！”
白小凡原本一肚子槽要吐，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弹幕，都给气笑了。
反杀？
桃夭召唤来的，是死在水灾中的数千亡魂。
那些人与她感同身受，因为枉死之事，导致怨气久久不散，无法入地府投胎，便形成了一个无意识的鬼蜮，而如今桃夭替他们报仇，不惜以身饲鬼，才能得到他们的助力，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一部分，结果便使她的鬼力大增，从一个不入流的小鬼，变成了足以堪比鬼王等级的大鬼。
这种等级的大鬼，本就不该在人间出现，便是在地府之中，也有区域限制，以免他们阴气过甚，会破坏整个区域的生气，动则便可将一城之地，化为鬼蜮，城中所有凡人，都将成为恶鬼的食物。
白玉堂和白小凡原本的目标，只不过是个画皮鬼，哪里能想到，画皮鬼还没找到，这只普普通通的伥鬼就突然爆发变成了鬼王，将他们俩人困在教坊司中。
就有一种……摸鱼摸到大白鲨的感觉啊！
“等她吸收了这些亡魂来的力量，不光教坊司，整个汴京城都要跟着遭殃！”
白玉堂焦急地联络七扇门，“得赶紧通知大家，想办法启动护城法阵……”
“就上次顶住黑山老妖的那个吗？”白小凡忍不住吐槽：“那不该是自动触发吗？怎么还用人去启动？要不是我提前准备，等你们启动法阵，我们俩都得变成鬼了！”
白玉堂苦笑道：“你以为护城法阵那么容易启动吗？上次被黑山老妖消耗了大量灵力，才不得不暂时休眠，谁想到这么快又冒出来个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