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扣子【完结+番外】
时间:2022-12-09 15:12:37


  精神病人手持菜刀挥舞,精神高度紧张,现场指挥员定下处置方案,杨正南是突击小组成员,冒险从 6 楼窗户进入室内,迅速移动到精神病人身后,双手锁住其两臂,配合其他队员成功夺走凶器,救下两名人质。
  抓捕毒贩也是接到指令,要求特警队抽调精干队员协助民警,杨正南受命带领队员前往现场参与抓捕。对方有自制枪,那次很凶险,他和队员都受了伤,荣立集体二等功。
  父母在事业上原本都大有可为,为了找儿子,前途尽灰。秦舟头埋在连翘肩头哭出声:“他们为什么要一直找,不找了不行吗?!两个轴人!”
  秦舟崩溃了,哭声像低嚎,连翘心如刀绞:“你自己说的,丑小孩也是爸爸妈妈的宝。毛豆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宝宝,怎么可能不找啊。”
  壁灯昏暗,两人静默相拥,眼泪流到一处。窗外夜露深重,夜空中,风起云动,大开大合,像在孕育杀机。秦舟的预感极其糟糕,连翘哄睡他:“明天我们去吃个头汤面。”
  清晨,4 人在面馆门前集合。连翘负责开车,她去过一次秦家,记路能力很强。
  初相认,还得跟对方打恶战,一家三口心情都很压抑,不怎么交谈。进入南通市区,杨正南看向一个个路牌,寻子第一年秋天,他来到南通,20 年,城市变化很大,但沿途路名他还有印象。造化弄人,距离苏州最远的几个省市自治州他都去过,结果儿子被人藏在离苏州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还有几个街区就到秦家了,秦舟打电话:“爸,我带连翘回来了,父母也来了。你和妈都在家吗?”
  秦舟刻意省略主语,养父误会了:“亲家上门是大事,怎么不早说,我和你妈什么都没准备。”
  秦舟说:“你和我妈都在就行。爸,今天得靠你镇场子,你再忙,也推了吧,给你儿子一点面子。”
  养父满口答应:“我马上回家,中午是出去吃,还是让阿姨烧菜?”
  秦舟说:“我订了,你别管了。你和妈在家等着吧。”
  到了小区附近,秦舟让连翘停车:“等他回来,我们再露面。”
  秦舟住过的旧家和现在住的是同一个小区,前者是高层住宅,自家住一楼,后者是别墅区。后排座位,杨正南和倪芳都泪湿眼眶。这一片区域两人都来过,却不知道自己走过秦舟养父母每天必经之路。
  杨正南来的那一年,秦舟是读幼儿园的年龄。丢失前,他刚上幼儿园,很喜欢滑板车,神气地开来开去。
  南通所有幼儿园,杨正南都找过,找门卫套话,蹲在大门对面观看每一个孩子,也请园长和教师辨认过杨嘉忆的照片,连社区托儿所他都找过问过看过。但那时候,养父母以秦舟养病为由把他关在家,连大门都没出过。
  倪芳来南通时,秦舟高中在读。也许母子俩曾在路上擦肩而过,不可考了。曾经那么接近过,却又岔开,直到如今才得以重逢。
  养父的车驶向小区,等他过了大门闸口,秦舟说:“老杨,芳姐,只要确定,我们就追责。”
  有的孩子被找到后仍选择和“养父母”生活,倪芳惊问:“他们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秦舟勉强笑:“我不知道什么叫好了,但是没人喜欢被骗。”
  车开进小区,停在一栋小楼门口,住家阿姨在楼上露台打扫卫生。杨正南和倪芳对视,秦舟在富足家庭健健全全长大成人,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养母走出院门迎接:“哟,亲家快请进。”
  春节时,秦舟说过连父早逝,继父姓陶。养父母是生意人,迎来送往惯了,记性都很好,客厅里,养父泡着茶,起身寒暄:“连翘,好久不见。看你爸比我年轻多了,我托大,喊一声陶老弟,不为过吧?”
  杨正南和养父握手,开门见山:“我姓杨。”
  养父一怔,连翘介绍:“这位是杨正南,这位是倪芳。”
  秦舟着意观察,在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养父母大惊失色,他确认了,他们是买家。昨晚他那一丝幻想,破灭了。
  寻子海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杨嘉忆会说父母姓名,背得出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既然眼前的两人对杨正南和倪芳的姓名有反应,他们就该知道孩子是被拐卖的。
  他们没有联系孩子的父母,没有报警,而是收养了孩子,洗白了他的身份。他们把孩子关起来,使那个 3 岁多的杨嘉忆渐渐忘记自己和父母姓甚名谁,忘记故乡。
  男买家说:“不是姓陶吗?看来是我记错了。”
  杨正南说:“你没记错。我和倪芳是你家秦舟的父母。”
  女买家脸色煞白,极尴尬地挤出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行 4 人落座,秦舟问:“我真的得过川崎病吗?”
  女买家嗫嚅:“前天打电话不是说过吗?”
  杨正南说:“医科大学有几个教授早年编撰儿科学教材,做过大量川崎病临床研究,调取过附院所有患儿病历做了备份,其中包括你们收养秦舟前后几年的资料,但里面没有发现姓吴的安徽小孩病历。我和倪芳想找本地警方介入,考虑到你们和秦舟的感情,我们得照顾他的感受,所以想先听听你们的解释。”
  男买家一脸愕然,问女买家:“那个人说小舟生病了,是骗我们的?可小舟当时确实在生病,眼睛红着,手脚也蜕皮了。”
  这两个人想装成是被人贩子骗了,倪芳作势要走:“我不想说话了,报警吧。”
  秦舟看着两个买家,他读小学时,他们拿别家的孩子教育他:别人说你是捡来的,是骗你的,但那孩子真是捡来的,他特别懂事,生身父母来找他,他理都不理。
  前天问他们川崎病始末,他们出于恐慌,又哄又骗,可笑自己居然当成和解,兴高采烈。秦舟扯住倪芳,对女买家笑了一下:“他俩可以去追查当年是怎么办户口的,你们是想搞到那一步吗?”
  养子心很软,男买家审时度势,搓着手说这就是一笔烂账,无论如何,他和妻子实打实把秦舟当亲生儿子看待和培养,秦舟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小区里所有人都看得见。
  倪芳说:“我生的孩子自己不会培养成才吗?你们也是有亲生女儿的人。”
  女买家惶急:“小舟你自己说,我们对你不好吗?”
  人在三四岁的记忆很表层,被关在家的那两年,被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以为她在全心全意照看病孩子,其实她是在监视买来的孩子,给他洗脑,让他不记得自己原本是谁。这能称为“好”吗?
  前天她在电话里哭,质问,反咬,全是谎言。秦舟的心完完全全裂开了。20 年里,他太相信这两人了,只要有一点怀疑,想到寻亲,可能就让父母少受点罪。
  连翘代秦舟发声:“你们买他,是为了养老,是自私自利,不是为了疼他爱他对他好。”
  杨正南说:“今天我们来这里,是要个说法。你们是文明人,一定知道买卖人口是犯罪,买方同样会被治罪。”
  女买家哭着问:“小舟,你是想告我们吗?”
  他们很清楚孩子的来历,那就很清楚有一对父母丢了孩子痛不欲生,没一天好日子过了,但直到现在,他们都毫无悔意,拼命狡辩抵赖。秦舟一颗心硬了起来,女买家的眼泪不能再打动他了,他忍下反感,语气温和地说:“我想知道来龙去脉。”
  女买家看到希望,从 20 多年前说起。男买家被查出弱精后,两人调理了几年未果,被迫用辅助手段受孕。第一次是做人工授精,第 12 周,胎儿没心跳了。后面两次是去上海做试管,都失败了。
  女买家万念俱灰,在生殖中心听人说寒山寺附近有家中医诊所名医坐堂,治愈了多个不孕不育者,锦旗挂了满墙,她和男买家赶到苏州慕名求子。
  两人只挂到元旦的号,头天在酒店住了一晚。元旦当天,两人起大早去看中医,门口排起了长队。女买家去上厕所,在拐角处被一个抱着孩子的陌生男人拦住讨钱。
  女买家只当行善积德,给了男人一张百元大钞。男人不住地道谢,问她肯不肯再做点好事,收留这可怜的孩子,他实在养不活了。
  女买家吃惊,她想自己生,拒绝了。男人哭求她发发善心,孩子饿了两天没吃东西,再没人收留,他只好带孩子去跳护城河。
  女买家恻隐,问这孩子是否有残疾,为什么不送去福利院,男人说孩子身体健康,是他无能,养不起。
  非残疾孩童送去福利院很容易被人收养,但是把亲生骨肉送人,男人已觉肝肠寸断,如果孩子养父母家境一般,以后还得受苦,他拼死想把孩子送到富贵人家。
  这家诊所收费高昂,男人来碰运气,以讨钱为由帮孩子考察未来的父母,不光经济条件不错,还得心善。心善的人才会对收养的孩子视如己出。
  男女买家穿戴光鲜,有气质,入了男人的眼,男人把女买家视为最后的希望:“你要是也不收留,我就拿着你给的钱,给儿子买点好吃的送去福利院,总不能真让他跟着我去死吧。”
  是男孩。女买家心一动,掀开襁褓一角,孩子白白净净,长长睫毛弯弯眉,睡相乖乎乎,好看得像梦里的年画娃娃。
  孩子突然醒来,眨着眼睛,下意识喊妈妈。女买家冲他笑,喊他乖乖,孩子揉揉眼睛,咕哝了一声毛豆,女买家心都化了,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好,好,毛头。”
  孩子摸摸她的脸:“Baby。”顿一顿,说,“No cry。”
  女买家泪如雨倾,就这一瞬,她决心收养这孩子,问:“你家碰到什么困难了?”
  男人说父亲重病,母亲瘫痪,妻子很能生儿子,这是他第 3 个儿子。父亲等着他筹钱治病,可是 10 万块医药费是天价,他一筹莫展。
  女买家说男人个头矮小,戴一顶帽子,没有明显特征,这和倪芳及目击者一致。她的讲述大部分趋于真实,但在往不知者不为罪的路上引,杨正南问:“你们不让孩子读幼儿园,是怕他对别人说他叫杨嘉忆,背出我和他妈妈手机号,还怕被我们找到,是不是?”
  女买家哑了。怪只怪她买了个烫手的孩子,他抽抽噎噎背手机号码,求她给他爸爸妈妈打电话,快点接他回家,她不得不关起来哄,亲自带他,怕人多口杂,连保姆都不敢请。
  男买家也不做声。秦舟少年时得知自己是养子,询问原委,他随口编造川崎病史,这个病是他以前求医时听说的,记得它是一种很凶险的幼儿疾病。人说抱养的孩子养不熟,如果说他是弃婴,哪天他心血来潮寻亲,就东窗事发了,说他是病童,教他知恩图报,他才不会有疑虑。
  自作聪明,编个川崎病,早晓得说他父母双亡,是被孤寡奶奶送出来,给他谋个生路。男买家悔之晚矣,对秦舟忏悔,女买家轻信别人说的话,他不忍心让她再受罪,也没细加盘问,竟不知那是人贩子。他马上找律师起草协议,把一半家产都赠予秦舟,一天都不拖。
  受够了他们拿家产说事。秦舟说:“总说给总不给,怕我不在身边给你们养老,你们人财两空吧?现在想脱罪才果断,有意思吗?告诉你,我和我父母要的是公道。”
  连翘说:“给我的那 10 万块见面礼,还给你们。”
  男买家眼睛红了:“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错。可你妈妈身体不好,去年还做了大手术,小舟,你能不能,能不能……”
  女买家掩面哭泣:“我和你爸爸要是自己生得出来,说什么也不会这样……”
  女买家做过两次试管婴儿,先是取卵后卵巢被过度刺激,导致严重的腹积水,做手术后预后不好,差点丢了命;后来打排卵针,吃了一堆雌孕激素药,浮肿发胖,连鞋子都穿进去,结果胎膜破裂,引产告终。
  当年做试管婴儿时,医生说有乳腺癌的风险,子宫也可能出问题。面对手臂长的取卵针时,女买家恐惧过,但她觉得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延续,没有孩子绝大多数家庭都会散,她不生不行。
  这都是女买家做子宫肌瘤手术前,说给秦舟的。秦舟骂过她:“没孩子不是你造成的,是我爸,你不晓得找别人生吗?”
  女买家说男买家除了不能生,没大毛病,在外面玩归玩,搞不出孩子。她再婚找别人,找不到男买家这种经济条件的,何况别的男人未必不在外面玩,老夫老妻了,很多事不想计较了。
  女买家可怜又可悲,人贩子夸她心善,但善良的人不会买别人的孩子。倪芳喝道:“生不出来,就去买吗?!”
  连翘说:“不能生就接受事实,接受不了就去福利院领养,买孩子是犯罪,你俩读过大学,不懂吗?”
  本名是杨嘉忆,被两个买家改名为舟,夸他是拯救他们于苦海的恩赐,但他们把另一对夫妻按进苦海里了。
  不仅是杨正南和倪芳,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都受尽了苦。秦舟搓搓脸,极尽平静:“你们不承认是跟人贩子交易,警方能调查,也能摸清上户口这条线上的人。你们不和我们说实话,去和他们说吧。在我心里,你们是买家,不再是我父母。你们的家产是小雪的。我不接受赔偿,就要你们承担法律责任。”
  秦舟说得斩钉截铁,两个买家面色难看,女买家说:“我交代重大情况,能不能免责?”
  杨正南回答:“我让我同事进来吧,你们跟他们交代。”
  杨正南打出电话,那边没接,很快直接进来几名民警。杨嘉忆被拐当天就立了案,警方不曾放弃寻查,昨晚杨正南跟南通方面取得了联系,今天早上他们派人在小区门口蹲守,只等杨正南跟这两人先谈一轮。
  民警打开执法记录仪,女买家交代了情况。她有个好姐妹是安徽无为人,她听出人贩子和好姐妹口音很像,但人贩子只承认是安徽人,还说钱包刚被人偷了,身份证也没了,连最终交易价 8 万块钱,也是男买家去银行取的现金,没走转账。
  男买家去银行大厅取钱,女买家和人贩子在门外角落等,她留了心眼,存心一脚踩空,两手乱抓,掀掉了人贩子的帽子,薅下他好几根头发。她看过的刑侦剧提到,带有毛囊的毛发能提取到 DNA。
  女买家交代了问题,男买家不甘示弱:“你们要我怎么配合?”
  两个买家不知道杨嘉忆的年龄,估了一个 4 岁上下,把他生日定在上户口那天。杨正南将对社区和户籍部门追责,要求养父说出替他办事之人的信息。
  亲朋和周围人的缄口不言也是助恶,可惜无从发落。秦舟和连翘拉住彼此的手。上次见面时,买家指出连翘年纪轻,出身贫寒,虽是苏州本地人,毫无根基,还自夸在南通有多少人脉,能造福他们和下一代。
  那些人脉竟是用来把来路不明的孩子变成合法身份,幸有命运如椽巨笔划了一撇,让真正的一家人拨开层层迷雾,重逢在灯火阑珊处。
  女买家得到人贩子头发后,男买家拿去做了 DNA 鉴定,保存了报告单。那几根头发也装进干净信封里,一锁多年。
  人贩子拿了钱,消失在人海。他在银行外露了脸,但银行网点的监控保留不了 20 年,这份毛发是确凿罪证。警察跟随两个买家上楼取证,秦舟也上楼,去自己的书房拿东西。
  把他们当父母,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听,连搬家时弄丢相册的谎言都信了,但脑海中有过被拍照的经历吗?想得起来的是小学入学和毕业拍过证件照,别的时候都没印象。
  杨正南和倪芳都来过南通,两个买家会不会见过寻子海报?那几张证件照都不知去向,是怕哪天养子做对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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