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努力再活五十年。”明九娘笑着逗他，“我看你今日是别有用心，所以故意示弱是不是？行了，不用来那套，让你称心如意行不行？”
萧铁策大笑，何尝不明白她是故意冲淡自己的感伤？
“走，先沐浴去。”萧铁策把她抱了起来，喊人送水。
然而水还没送来，他刚把明九娘放到桌子上替她脱了鞋，就听到人敲门。
“进来。”萧铁策以为送水的进来了，不以为意。
反正能进这个房间伺候的，对他的行动已经习以为常。
结果明九娘惊呼一声，声音惊讶之中又带着哽咽，脚还不小心踢到了萧铁策，光着脚就要往地上跳。
萧铁策抬头，然后就看到晔儿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正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父母。
“晔儿，你怎么回来了！”明九娘激动到眼中含泪，趿上鞋就飞奔过来。
晔儿抱起自己的母亲，把她抱到榻上，然后半跪在地上替她把鞋穿好。
萧铁策冷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他坚持不了几日。”
明九娘惊讶地看向他：“你们父子俩，说好的？”
萧铁策默认了。
明九娘嗔怪道：“你嘴倒是紧，和我也藏得这么深。晔儿，快坐下歇歇，饿不饿？累坏了是不是？”
她略一想就猜出来，晔儿之所以这样风尘仆仆的回来，是为了仲灵。
“对了，还没见过七斤！”明九娘道，“我去抱孩子给你看看！”
晔儿笑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熟睡的次子，看着他和仲灵那么相像的眉眼，顿时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和感动。
这是他和仲灵的第二个孩子，一个没有被期许，却默默、坚强来到人世，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好孩子。
晔儿低头，在七斤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孩子，乖乖的，爹去把娘带回来。
明九娘道：“晔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何尝不知道晔儿的心思？
虽然不舍得，但是她很赞成。
第2111章 给猫猫换个位置
因为晔儿是她和萧铁策的儿子，他们从小教他担当，他不该，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为他孤身涉险。
无论有多难，他们都应该风雨同舟。
晔儿笑道：“母后，我就不停留了，来给您和父皇磕个头，看看七斤和八斤，然后就直接走。”
明九娘心中万般不忍，却知道仲灵可能在苦苦支撑，含泪点头道：“好，吃点东西，略休息下就走吧。母后给你做碗面，你先和你父皇说会儿话。”
“不用。”晔儿拉住她的袖子，“母后，我不饿，接下来就靠苍苍和闪电了。”
想要找到方向不迷路，就得靠它们。
“好。”明九娘道。
晔儿笑笑，又和萧铁策说起漠北的形势：“……现在已经胜券在握，有姑姑和姑丈在，您尽管放心。”
萧铁策点点头。
他不放心的，不是漠北，而是晔儿。
只是他并不善于表达，沉默半晌后道：“量力而行，带着你媳妇完完整整回来。”
“好。”晔儿郑重答应。
他已经做好了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就要奔赴南华，去寻他最爱的人。
生死与共。
晔儿来去匆匆，明九娘笑着送走他，然后一夜垂泪。
萧铁策安慰她道：“要相信晔儿和仲灵，咱们好好等他们回来便是。”
“嗯。我相信。”
仲灵的身手，晔儿的智多近妖，珠联璧合，一定能啃下南华这块硬骨头。
“太难了。”明九娘靠在萧铁策肩膀上感慨道，“如果不做这个皇帝，我们就不用面对这些了。哎，其实也会面对其他……”
萧铁策搂紧她的肩膀：“风雨之后便是彩虹。我们从年轻到现在经历了多少风雨，不也一样走过来了？现在是他们的时代了。你总是想得多，之前怕儿子娶不到媳妇，怕女儿嫁不出去，你最担心的，现在是不是都迎刃而解？”
“我哪是怕他们娶不到，嫁不出去，我是担心他们找不到对的人。”
萧铁策知道她今晚必然失眠，便找话题和她说。
“猫猫在大理寺已经站稳了脚跟，尤其最近破的那个大案，牵扯甚广，她帮濮珩撑住，丝毫没有让为这件事情操心。”萧铁策十分欣慰，“我盘算着，是不是该给她再换个位置历练一番。”
明九娘道：“把她当儿子养？”
“是，她原本就是长女，寄托了我们的希望。晔儿这边如果有什么变故，那就得她挑起重担来！”萧铁策道，“从前我总担心她，性格太过纯善和敦厚，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令人欣喜的。”
明九娘想了想后道：“倒是不用担心她做大之后会和晔儿争抢皇位。她会是晔儿的助力！”
她最骄傲的，并不是五个儿女如何出类拔萃，而是兄妹团结一致，虽有分歧，但是关键时候都能拧成一股劲，没人掉链子。
“你想把猫猫安排到哪里去？”
萧铁策道：“暂时还没想好，你说我要是封她做一个女亲王，如何？”
“这……也没什么不行的吧。”明九娘道。
第2112章 自请离京
萧铁策脸上露出笑意：“这惊世骇俗的想法，说没什么不行的，大概也就你了。”
明九娘不以为意地道：“猫猫从小，你不就当儿子培养的吗？再说，那些御史，你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有一肚子理由等着喷你。既然如此，干脆就给他一个好机会，让他们喷个够。”
喷完了之后，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萧铁策让人把猫猫喊来，和她说，想要让她做女亲王。
猫猫惊讶万分：“难道嫂子是去南华夺江山，我大哥要做皇夫去了吗？”
萧铁策：“……”
明九娘被她逗笑，“如果他们能做到，也想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不可能。”
猫猫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不是做女皇的料！父皇，母后，要不你们再斟酌斟酌？阿锦和敏敏都挺合适的，我可以辅佐！”
“让幺幺听见，又要和你吵架。”明九娘笑道，“好了，逗你玩的。你大哥现在去找你嫂子，他们两个忙完肯定会回来的。”
对仲灵来说，南华是不想提起的伤心地。
那个地方给她留下的记忆，全是灰暗的。
如果不是为了和靳庭年对抗，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走这一趟的。
“不要多想，”明九娘道，“就是你从小到大，父皇母后都对你寄予厚望，你也有能力去承担这份责任。只是母后担心，你还要面对很多非议，这种压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所以我想着还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猫猫爽朗道：“这有什么，父皇母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其实，我不想留在京城了，我想出去看看。之前和父皇母后出去那一趟，看到了很多之前从来没看到过的事情……父皇，要不您给我个封地，让我去封地待几年吧。如果需要我，我随时都回京。”
萧铁策和明九娘面面相觑。
两人都没想到，猫猫生出了离家之心。
萧铁策道：“那我考虑考虑，你先下去休息。”
“是。”
等她走后，萧铁策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明九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明九娘：“你觉得你像知道的样子吗？”
萧铁策：“……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难道还是叶北寒？”
明九娘：“快放过叶北寒吧，他现在还在漠北杀敌呢！”
人家就是拒绝了你女儿，就得被你记恨半辈子？真是好惨。
明九娘认真想了想后道：“我猜或许猫猫说的，就是她心中所想。这个孩子向来脚踏实地，出去见了民间疾苦，就想为百姓做点事情。要不，让她去？”
“你舍得？”
明九娘道：“我还好，毕竟是她自己选的路，我舍得。你舍不得吧？”
萧铁策没有说话。
——他确实舍不得。
他的四个女儿，都想留在身边，一个也不想放出京城。
明九娘道：“她既然想去，就放她去。京城的青年才俊，你不是都挑不出来可心的了吗？说不定她出去，能另有一番缘分。”
说实话，几个女儿姻缘都不算平顺，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们的身份。
第2113章 带谁离开
公主的身份是很尊贵，但是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他们看不上；而有些人，则会因为公主的身份而退缩……在有真爱之前，其实感情之中更多的是权衡。
这个权衡过程，已经劝退了很多男人。
幺幺遇到了金戈，死缠烂打，自己足够坚定，而金戈最初也不是没有退缩过……敏敏和苏云阳例外，因为从刚开始，苏云阳根本不知道敏敏的身份。
猫猫现在似乎已经断了心思，阿锦受到伤害，何尝不是因为这个身份？
想起这些，明九娘很难不愧疚。
名利真的是双刃剑，给了她们至高的尊崇地位，她们就得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但是明九娘也知道，这话就是安慰安慰萧铁策。
猫猫若是做了亲王，那还不照样是被人供起来？
“不在她身边，不能替她掌眼，你能放心？”萧铁策反问她道。
明九娘口是心非：“能！”
萧铁策揉了揉她头顶，把她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然后道：“放远了，我真的不放心。但是我看她的意思，肯定是想去偏远荒凉之处。”
“要不各自退让一步，选个差不多的位置？”明九娘和他商量道。
猫猫并不知道父母的纠结，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七斤和八斤。
但是转念一想，母后肯定会把两个小家伙照顾周全，便决定好好再陪他们几日，把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安顿安顿。
程武听说猫猫要出京，立刻表示要跟着去。
猫猫却不让他跟去。
“你好容易来到京城，刚刚站稳脚跟，别跟着我瞎晃了。”猫猫道，“倘若是去打仗，能建功立业也就算了。这次老实说，我不是求什么功业的，就像做点事情……”
天下都是她家的，她要什么功名？
程武立刻表示，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求，只认真做事。
猫猫笑道：“那你还娶媳妇不？”
程武脸红，半晌后扭扭捏捏地道：“那您带着盛姑娘吗？盛姑娘要是不去，我就不去了；她要是跟着去，我也跟着！”
猫猫惊讶：“你，你喜欢文澜？”
程武脸色更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您千万别误会。”
他只是觉得，猫猫一定会带着盛文澜，自己也想跟着去，所以就拿着盛文澜举例，要同等待遇。
“程武，你和我别害羞，如果真的喜欢……”
“没有，绝对没有。”
猫猫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程武：“啊？”
这是什么意思？
猫猫笑道：“文澜她心性高傲，心志坚定，她同我说不想成亲，我猜她确实就是这般想的。”
她和自己不一样。
猫猫对婚姻没多少期待，是因为她觉得很难遇到合适的人；但是盛文澜是非常坚定的不婚，不管对方条件如何，是否灵魂契合，她都不会考虑，她甚至不会接受开始，那怎么会有结果？
“所以你就算是喜欢她，也早点断了念头。”猫猫道，“我是要带着她走的。她自己一个人，进宫投奔我，在我身边名义上是做女官，实际上衣食起居都照顾到了，我得对她负责。”
第2114章 姐妹话别
程武小声嘀咕：“您也是女子，怎么对她负责啊！”
猫猫没有听见，只安慰了他几句，让他留在京城好好表现。
程武勉强答应，依依不舍。
猫猫要离京，自然要和几个姐妹说。
姐妹几个聚在幺幺的公主府里。
猫猫浅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对阿锦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和靳庭年虚与委蛇，与虎谋皮……但是说来惭愧，我留在京城，也并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阿锦浅笑：“大姐是做大事的，不能连同小事一起做了，丝毫不给我们表现的机会。三妹妹和四妹妹都会帮我的，我也会量力而行，不会勉强。”
算算日子，其实现在仲灵去的时间已经不短。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得手……如果真如她所说，得手了之后能克制靳庭年，克制南华，那就好了。
现在大哥也去了，两人还要顺利汇合……总之，能拖一日算一日，实在拖不下去，靳庭年回国不是还需要时间吗？
“你说得都对，但是我怕靳庭年察觉之后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对你不利。”猫猫不无担忧地道，“所以你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
阿锦点点头，没有说话。
实际上，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考虑到了。
她已经给身边的人留下书信，倘若真有那种情况，请父母以大局为重。
她会和靳庭年周旋到底。
猫猫又对敏敏道：“你们成亲我怕是已经离京了……”
原本没想到这么快，但是萧铁策在朝中宣布要封猫猫为女亲王，还没有说封地，御史就有三个撞柱子的。
萧铁策一怒之下，直接当场让人拟旨，封猫猫为永宁王，封地为永宁。
永宁乃是整个中原屈指可数的富庶之地，可见皇上对猫猫的宠爱。
于是猫猫很快就得去封地了，姐妹也匆匆相聚。
敏敏笑道：“我们原本也没打算大办，大姐尽管去，日后我和苏云阳有空的时候就去永宁看你。”
今日苏云阳也来了，现在和金戈在外面另开了一桌，听说两人相谈甚欢，就是不知道在说什么。
猫猫举杯：“大姐提前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说完敏敏，猫猫又和幺幺道：“以后要多听金戈的话，别总欺负人家。”
被金戈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妹妹，她没有什么要担心嘱咐的。
幺幺醋味十足地道：“父皇最是偏心，从小就最偏心大姐。就算我们三个暂时没有得到封赏，那父皇也总得说，日后安排吧。结果呢，完全没有，我看父皇就根本没有封我们为王的打算。”
阿锦道：“你说得对。”
幺幺：“……你是不是傻啊！你不也吃亏了吗？”
“我愿意。”阿锦道，“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不像你，心比天高，废物一个。”
“你骂我？！”
“你先说我傻的。”
眼看着两人又吵起来了，猫猫和敏敏忙劝和。
幺幺还是不服气：“父皇就是偏心大姐。”
“你不说，大姐对你多好。你少得的那份，大姐没给你？”阿锦道。
幺幺这才不说话了，拉着猫猫的手道：“大姐要给我写信，要给我带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