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澜相貌气质出众,又向来仔细讲究,所以美好精致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安虎庚心中薄怒,却不动声色地上前,道:“让他们都下去,我来帮忙。”
盛文澜见到他,仪态从容地见礼,道:“不敢麻烦安教头。”
“我不觉得麻烦。”安虎庚道,“你们都退下,我来!”
他从尸山血海之中试炼出来的冷厉气质,令王府的小厮不自觉地服从。
有人从梯子上下来,有人把举着的灯笼放到廊下……
片刻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盛姑娘才是王府的管家,于是都忍不住看向盛文澜,神情忐忑。
而这时候,安虎庚已经把袍子撩起一角塞在腰带中,露出袍子下面黑色的裤子,提着灯笼健步如飞地上了梯子。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小厮们都已经拍手叫好了。
这身手,太干净利落了。
盛文澜淡淡道:“既然有人愿意干活,你们就下去歇着吧。”
小厮们都觉得这话不像好话。
教头干活,他们下人歇着?这不是骂人吗?
所以一时之间,没人敢动。
安虎庚道:“怎么,没听见盛姑娘的吩咐?”
“听到了,听到了。”小厮们忙退了下去。
安虎庚挂好一个灯笼,站在梯子上挑眉看着盛文澜:“可好?”
“往左。”
“好。”安虎庚重新挂。
“往右。”
“行。”安虎庚脾气一直很好。
横竖没事,陪她说话做事,消磨时间,也很好。
不过盛文澜显然不是爱折腾人的人,很快她就和之前一样,面色如常地指挥他把所有的灯笼都挂好。
安虎庚从梯子上直接跳下来,跳到盛文澜面前。
盛文澜不由后退两步,面色微白。
“和你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安虎庚把袍子放下,拍拍手笑道。
“没有,那边有水,你可以过去洗手。”盛文澜不由又退后两步道。
男人身形高大,接近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安虎庚笑笑,快步走过去洗手,边洗还边和她聊天。
第2253章 安虎庚上门(二)
“你今日做月饼了吗?什么馅儿的?”安虎庚道,“我最喜欢吃五仁的。”
“府里各种馅儿的月饼都准备了,安教头既然喜欢五仁的,我回头便让丫鬟给你上五仁的。”
“我是说——”安虎庚甩甩手上的水,然后很自然地把手在袍子上蹭了蹭,看得盛文澜直蹙眉。
安虎庚捕捉到她嫌弃的表情,笑道:“在军中习惯了,我经常忘记随身带帕子,以后我注意些。”
盛文澜垂眸淡淡道:“安教头个人习惯,我没有意见。”
“撒谎,”安虎庚一针见血地道,“你这样了。”
他模仿她蹙眉的神情,然后带着得意的笑意道:“那就是嫌弃,我知道你的。”
盛文澜没做声。
是的,她确实嫌弃了。
好在安虎庚没有多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道:“我是说,你亲手做月饼了吗?”
“没有。”
盛文澜极少下厨,偶尔下厨也都是为猫猫准备。
“我就知道你没有,所以我带来了我做的。”
说着,安虎庚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打开,层层叠叠包了好多层,打开四五层之后,露出一个丑巴巴的月饼。
“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能看出是月饼吧。”安虎庚得意道。
“我不喜欢吃五仁。”
“我猜就是,所以这不是五仁的。”安虎庚用大手托着那小小的月饼送到盛文澜面前,“你可以试试,喜欢不喜欢。”
“我不喜欢月饼。”
安虎庚道:“这要严格说起来,也不是月饼。从前行军打仗艰难,但是遇到中秋,也总要做点什么。于是我就带着大家一起,有什么用什么,琢磨做月饼。我只会做这种,你试试,有没有大漠孤烟的味道。”
盛文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边关很好的,”安虎庚道,“虽然辛苦一些,但是也有最壮丽的风景。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先尝尝月饼。”
盛文澜顿了下,伸手接过月饼,淡淡道:“谢谢。”
“你没怀疑我下毒,看着这么丑的月饼还能入口,我该谢谢你才是。”
盛文澜在安虎庚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咬了一口:“是莲蓉的。”
安虎庚:“嗯,其实本来应该还有蛋黄,但是蛋黄被我揉出去了,就只剩下莲蓉。”
盛文澜道:“原来行军打仗,也要带着莲蓉。”
安虎庚:“……”
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果然哄骗不得。
“打仗的时候,哪有什么馅儿?那个难以入口,怕是你吃不惯,所以我问了府里厨娘,说女子多半喜欢莲蓉,我就给你用了这个馅儿。好吃吗?”安虎庚道。
“难为安教头了。”盛文澜手里虚虚托着咬了一小口的月饼,另一只手抽出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只可惜,我和其他女子不同,我不爱吃莲蓉。”
为了追求自己,他竟然亲自下厨。
盛文澜从不缺少人追求,但是她想,有生之年,安虎庚是她能遇到的最虔诚的追求者了吧。
“那是我自以为是了。”安虎庚从她手中拿过月饼,直接送到自己嘴里。
第2254章 金戈败露(一)
盛文澜:“……”
他的嘴真大,竟然一口就把月饼吃了进去。
“下次喜欢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下次会更好。”
盛文澜道:“不喜欢月饼,我说过了。”
“不限于月饼,你总不能不吃饭吧。”
“安教头,好好做您的教头不好吗?非要走厨娘的路,要让厨娘无路可走?”
安虎庚咽下月饼,哈哈大笑:“有点噎人,有水喝吗?”
盛文澜道:“我让人给你送茶水来。”
“不用了。”安虎庚目光落到院子里的大水缸上,拿起盖子上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起来。
“那水不干净,可能好久了。”盛文澜忍不住喊道。
下雨天,可能还渗进了雨水……
安虎庚却已经喝完了,不以为意地道:“没事,干净着呢!”
从前在大漠,能喝到雨水,那都谢天谢地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
盛文澜:“……”
安虎庚:“不和你借帕子,怕被你拒绝,我下次一定记得带。还有什么活儿?你今日一定很忙,走,我帮你干去。”
盛文澜:为什么你是这样的安虎庚?
正说话间,幺幺来了。
“文澜,我大姐呢?”她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而向来和她形影不离的金戈,现在只遥遥跟着,并没有上前。
盛文澜立刻断定,这俩人闹矛盾了。
头疼。
四公主要是发作起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
盛文澜上前道:“王爷刚出去了,说是要去迎接几个永宁境内年长致仕的老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我要休夫!”
盛文澜:“……”
安虎庚:“……”
盛文澜道:“那您等等,明日吧。今天过节,府里人太多了……”
安虎庚无语。
为什么不劝着?不都是劝和不劝分吗?
幺幺跺脚:“人多怎么了?我偏偏要今日!”
盛文澜淡淡道:“今日也没什么,只是人多,公主怕是一旦话说出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安虎庚:“……”
原来你是这样的盛文澜。
小嘴叭叭地喷,是无差别的,公主都不放过,他自己被喷又算什么?
幺幺气急败坏道:“人多怎么了?我想反悔照旧反悔,谁也管不着。”
盛文澜道:“那我让人现在去搭台子,让您昭告天下?您看着台子,是搭在府里还是府外?府外可能更合适,人多。”
幺幺要气炸了。
金戈走上前来。
幺幺:“你走!你以为我稀罕你吗?你以为我就非得给你生孩子吗?我给别人生行不行?滚!”
金戈低声道:“公主,有话好好说。”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带着警告意味了。
幺幺听出来了,但是她更生气。
混蛋玩意,竟然偷偷给她吃避子药。
这么久了,不知道她多想要个孩子吗?
这件事情没完!
幺幺气急败坏,上前要拉安虎庚的袖子,“你是谁?走,本公主把你收了。”
安虎庚:“……”
心里有一句mmp,不知道怎么说。
“公主,不要胡闹。”这是盛文澜说的。
第2255章 金戈败露(二)
盛文澜并非维护安虎庚,她维护的是皇家体面,是猫猫的面子。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幺幺这般胡闹都太过了。
安虎庚却以为她是维护自己,心中微喜,不动声色的避开幺幺的纠缠,道:“属下安虎庚,是盛文澜的未婚夫。”
幺幺愣住:“原来是文澜的人,那我不要了。”
安虎庚更松了口气,就听她对盛文澜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文澜你不要用情太深,回头伤的都是自己。”
安虎庚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盛文澜对他还没用情呢,就有人开始拖后腿让她退缩,简直无语。
金戈道:“公主,有话我们回去说。”
“我不回去!”幺幺大声地道。
金戈沉默地上前,忽然弯腰……
安虎庚以为他要给幺幺跪下,正想感慨驸马难为,就见金戈把幺幺扛在肩膀上,走了。
就这样走了。
幺幺拼命捶打着金戈的后背,两条大长腿不断地上下踢动,然而无济于事,被金戈死死按住,扛走了。
盛文澜看着目瞪口呆的安虎庚,淡淡道:“四公主和驸马很恩爱。”
今日纯属意外。
她大概能猜出来,是四公主一直无子的事情暴露了。
其实她是赞成金戈的。
就幺幺这种连自己都管不过来的性格,如何能当娘?
金戈顾她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再来个小的,恐怕还得交给皇后娘娘。
安虎庚道:“原来你管这叫恩爱?要不我们也试试?”
盛文澜狠狠瞪了他一眼。
安虎庚顿时做投降状:“和你开玩笑的,我不敢,你也不会如此。”
她若是生气,多半是不理人,不会闹成这样。
不过哪种更好哄,就说不好了。
盛文澜淡淡道:“我要去厨房看一下饭菜准备如何。”
“我跟你一起去。”
盛文澜知道拒绝也没用,便没有做声。
出去遇到小丫鬟,她吩咐道:“让人听着四公主那边的动静;另外,王爷回来,立刻让人告诉我。”
小丫鬟连连称是。
盛文澜又喊了个人,让去看看戏台搭建的如何,戏班子是不是准备好云云。
随后,她喊了第三个人,让去催外面,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
虽然还不到时间,但是保不齐有先来的。
安虎庚看着她从容指挥,眼中笑意更甚。
“我们果然是同一类人,调兵遣将,不在话下。”
盛文澜道:“不,我们不是。我干事,你卖嘴。”
安虎庚哈哈大笑,随后道:“我也是实干派,然而追求女子,除了这般厚脸皮地让你讨厌,我也实在黔驴技穷。毕竟第一次,请你多多谅解。”
言外之意,竟然要一意孤行到底。
盛文澜懒得理她。
被金戈扛回院子里的幺幺,还在哭闹骂人。
金戈把她放到床上后,沉默地走到桌前,从青花瓷大花瓶中抽出了鸡毛掸子,然后走过来。
幺幺泪眼模糊地看见,狠狠擦了一把泪,气得快要炸了:“金戈,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还想着和我动手!”
第2256章 金戈败露(三)
金戈沉默地抓住鸡毛掸子的另外一边,却把棍子那边递给了她,等她茫然地接过之后,背对着她蹲下。
幺幺一下就不哭了。
她把鸡毛掸子高高举起,然而却怎么也不舍得抽下,最后狠狠抽在床边,自己又忍不住抹泪:“金戈,我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你!”
金戈顿了片刻后道:“公主现在消气了,能听我解释了吗?”
“没有消气,怎么可能消气?你把我当成猴子耍,气死我了!”
这两年来,为了求子,她做了多少荒唐的事情。
她差点都去喝童子尿了!
她容易吗?
“……你这个混蛋,就冷眼看着我为了给你生孩子而犯傻,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
“没有,公主,没有嘲笑。”
只有疼惜和纠结。
怀孕很容易,在两个人共同的欢愉之中,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就被种下。
但是生孩子多痛苦,养孩子多难?
那是个活生生的孩子,需要被精心呵护,需要很多感情和付出才能长大。
如果到时候幺幺没有耐性,他该如何弥补孩子?
“我多傻,”幺幺泣不成声,“我为什么非要生孩子?我想着你没有父母亲人,只有玖儿一个妹妹,还要嫁出去。日后我们多生几个孩子,我们就是热热闹闹一家人,逢年过节,你也不必去羡慕别人。”
她最生气的是是,自己的苦心不被理解,反而被他欺瞒。
“你对我好,就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把我当成傻子吗?”
“公主,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谈。”金戈坐在脚踏上,拿着帕子替她小心擦拭眼泪,“你觉得你对孩子,有长性吗?”
平心而论,幺幺对玖儿很好,吃喝用度从不吝啬,对她也关爱有加。
可是这种关爱,更像是心血来潮。
想起来了就好得快要把人融化;想不起来的时候,一两个月也不提一句。
“我从来都感激公主,爱屋及乌。”金戈道,“但是对孩子,公主并没有那么喜欢。”
玖儿已经是得到她最多关注的孩子了。
至于七斤八斤,就算是亲侄子,幺幺也不像其他姐妹那般喜欢。
她最多,就是和别人家孩子玩一玩那种,孩子尿了哭了,她立刻躲很远很远。
“我知道公主不想我孤单,”金戈继续道,“但是有公主在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生育孩子,本来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如果因此失去公主,我怕我也难以正视孩子。那他,也太可怜。”
“别人都能生,我怎么生个孩子就得死了?你分明就是托词!”
“我冒不起任何风险。”
“可是三姐姐是大夫,晋王妃不也是神医吗?她们都在,我怎么就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