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的是,安虎庚竟然直接把堆积如山的公文分了推到她面前:“先仔细看一遍,整理之后我再看。”
盛文澜沉默地点头。
然而她刚拿起一封,安虎庚就道:“站着挡光,一边坐着去。”
盛文澜只能先拖来一把椅子,在书桌边上远远坐着。
“怎么,我是老虎吗?”
盛文澜对上安虎庚的打趣,只能挪动了些许,然后垂眸淡淡道:“怕打搅安教头而已。”
和他一起看完公文已经是深夜,这次她主动走到床前,把被褥铺好。
安虎庚冷笑:“你倒是熟练。”
“伺候王爷习惯了。”
安虎庚:娘的,还真敢接话!
他这醋虽然吃得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盛文澜也太气人。
这是求人吗?这是来气人了。
非但如此,盛文澜竟然还敢开口继续求。
她说:“安教头,再拖我怕王爷出事。如果你担心王爷回来找你算账,我可以和你保证,王爷既往不咎。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顾虑和要求,也尽可以提。”
“我要你呢?”
“我早就说可以给你,只是安教头嫌弃。”盛文澜道,“如果问题出在我身上,您尽管开口。”
就差说,包您满意了。
安虎庚听着这话却只觉得扎心。
她为了王爷,可真是什么都愿意!
这个王爷,幸亏是个女人;倘若是个男人,安虎庚觉得,现在他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只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盛文澜又道。
第2285章 盛安交锋(一)
“我不是哪种人?”安虎庚冷笑。
“不是没有底线之人。”
“底线是什么?能换来媳妇吗?”
盛文澜:“……”
为什么觉得安虎庚画风突变?
安虎庚道:“你刚开始来求我的时候,不是很悲壮吗?怎么,现在知道我不吃那一套,又改变主意了?”
他还觉得她前后不一致呢!
她算计起自己来,真是不遗余力。
安虎庚也暗恨,自己坏不起来,尤其是对她。
他但凡禽、兽一点儿,都不能让她现在还有力气跟自己逼逼赖赖。
安虎庚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骨子里带着他的傲气和粗犷。
“因为我,”盛文澜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我在你房间里无所事事,看了你的公文和……家书。”
安虎庚气得脸黑:“什么时候?刚才替我整理的时候?”
应该不是,他没让她整理家书。
他的家书,其实“不太正经”。
长辈和兄长们都打趣他这个“小、三”,一定要好好表现,抱得美人归。
想到那些打趣都被盛文澜看到,他就羞臊到想恼羞成怒。
是他忽视了。
他想着自己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给她看,甚至心里近乎负气地想着,让她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才没有设防。
不过回来之后,他发现书桌上的东西没有被动过,这才让她帮自己整理。
原来,不是没动过,而是盛文澜做得太小心谨慎,没有被自己发现。
盛文澜诚实地道:“不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偷看的。”
“偷看还如此理直气壮?”
“偷看是我不对,这一桩,我和安教头道歉。”盛文澜道。
“认错,但是就是不后悔,是不是?”
“……是。”
不看那些东西,怎么能知道更多事情呢?
为了救王爷,盛文澜确实不后悔。
“等着。”安虎庚怒极反笑,抽出镇尺啪啪在桌上拍了几下,“总有和你算账的时候。继续说!”
盛文澜脸色控制不住地红了。
——他那是打人吗?他那是不给人脸。
“我看了安教头的家书。安家上下和睦,长辈慈爱,兄友弟恭,也对皇上极为感激……没有道理要剑走偏锋。”
王爷在这里代表的是皇上。
安虎庚要是别有用心,不亚于谋反。
可是他和祖父、父兄的家书之中,安家的人一直教诲他,千万不要因为王爷的女子身份而轻视,一定做好分内之事,对皇上尽忠。
诚恳不诚恳,盛文澜觉得她还能分辩出来。
“要是我不想好好做人呢?”
盛文澜:“……安教头,好好说话好吗?”
“不好。”
男人幼稚起来,可能就没孩子什么事了。
盛文澜深吸一口气,淡定,她要淡定。
“安教头,您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是什么原因?”盛文澜声音有些颤抖,“是和王爷提前说好的,还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非常非常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已。
“你想得倒是美。”
盛文澜神情黯然。
安虎庚不喜欢她这样。
第2286章 盛安交锋(二)
“梳洗睡觉!”安虎庚没好气地道。
她不累,他还累了呢!
操练一天新兵,又被她闹了这么一通,气的七窍生烟,再不睡纯属找虐。
盛文澜见他不欲多提,但是也并没有明确否认,心中依旧升腾起微末的希望来。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她不生王爷的气,不会计较她没有提前告诉自己,却告诉了安虎庚,只要王爷能够安然归来……
安虎庚见她磨磨蹭蹭,自己先脱了外袍上了床。
盛文澜犹豫片刻,在榻上坐下。
“你打算就那样坐一晚上?”安虎庚没好气地道。
盛文澜:“……我,我白天睡过了,不困。”
“不困过来摇床。”
盛文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摇床?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孩子了,睡觉还需要摇篮?
可是她也摇不动他吧。
他那么魁梧……
盛文澜没动。
安虎庚骂了句“没用”,自己下了床,坐在脚踏上,摇动起来。
盛文澜:“……”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摇床是什么意思,顿时面红耳赤。
这个男人,他……有毒。
“想不想配合我?”安虎庚还故意逗她。
盛文澜决定沉默到底。
他不要脸,她还要。
安虎庚摇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便停下动作重新上了床:“过来躺着!”
盛文澜没动。
安虎庚:“盛文澜!”
盛文澜表态:“安教头先睡吧,我可以……帮您再摇一会儿。”
她不想和他同床共枕,即使是假的。
安虎庚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怎么,怕别人以为我不行?”
盛文澜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无耻!
然而这人卸下了面具,就是无耻。
她说他,只能让他顺杆爬。
王爷的事情还没解决,她多忍耐忍耐。
可是很快,她发现忍耐起来,真的好难。
——安虎庚好好一男人,为什么偏偏要长一张嘴。
他说:“其实我不差的。”
盛文澜:“……”
他说:“其实我也没试过,瞎说的,但是应该不差吧。”
盛文澜:我根本就不关心你差不差!
安虎庚:“我今日心情不好,不是身体不好。”
盛文澜:求求你闭嘴。
安虎庚:“等王爷回来,你要兑现承诺。”
盛文澜脸上的不耐烦瞬时无影无踪,有几分激动,颤抖着声音道:“王爷没事,对吗?”
安虎庚“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没有原则。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坚持到最后的,但是他心软了。
他不舍得盛文澜牵肠挂肚,度日如年的煎熬。
虽然,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情敌”。
盛文澜又道:“那王爷,现在在哪里?”
“盛文澜,你很会得寸进尺!”安虎庚磨着后槽牙道。
盛文澜满心高兴,并不在意这些,认错很快:“是我的错。如果安教头不方便说就算了。那您能告诉我,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盛!文!澜!”
“没事了,您早点休息。”盛文澜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怀疑起来,试探着道:“您没骗我吧。”
第2287章 盛安交锋(三)
安虎庚现在就想把盛文澜的嘴封上。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你爱睡不睡,我累了。”
盛文澜一个人坐在榻上拧帕子。
欣喜,牵挂,担心,思念,期盼……各种情绪将她团团包围,哪有心思去想安虎庚在想什么?
嗯,安虎庚是个好人。
他果然是个好人,之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安虎庚没好气地道:“你接下来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要待多久?”盛文澜道。
王爷回来,安虎庚总不能再留她。
安虎庚:“盛文澜!停止你的试探!再有一次,别怪我打人了!”
盛文澜脸红。
这句“打人”的最大威慑,是让人无地自容,而不是惧怕疼痛。
总算安静了下来,然而安虎庚又觉得太安静了。
他辗转反侧,最后平躺着,把双手枕在脑后,歪头看向盛文澜:“之前怀疑我的时候,你怎么想的?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想想,得罪王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装装样子,不也得装吗?”
盛文澜低声道:“关心则乱。”
安虎庚觉得自己都要心梗了。
他这算不算,求锤得锤,自己找心塞?
“你之前怎么想我的?谋反?”
“那倒是没有。”盛文澜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虎庚还巴巴等着呢,却半晌没有等到下句,不由嫌弃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现在该知道,我脾气不好,还打女人吧!”
盛文澜:“……”
这事能不能过去了?
难不成他要说一辈子吗?
“说话!”安虎庚骂道,“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语焉不详,你也记住。”
余生那么长,不记住怎么能和谐相处?
他在她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那么努力地去了解她的一切,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投桃报李”?
盛文澜道:“您想听实话吗?”
“不要您来您去……”
“安教头想听实话吗?”
“叫我宴时。”
安虎庚,字晏时。
“岩石?”
这个名字挺贴切的,他确实像一块顽石。
“河清海晏,审时度势!”安虎庚没好气地道。
前一句是希望江山永固,永无战乱——没有谁,比武将更明白战争的残酷;后一句,是警醒自己,即使有了些许战功,也要明白,朝堂风云诡谲,心存敬畏。
他细细地把意思解释给盛文澜听。
盛文澜没有作声。
以字相称,这距离,有些超过她的接受程度。
安虎庚问她为什么不喊,她也诚实地解释了。
——只要他对王爷忠心,盛文澜就能对他客客气气。
安虎庚却生气:“超过你的接受程度?怎么,你的接受程度,是看我心情好坏吗?我心情越好,你就越张狂?”
盛文澜:“我没有。”
“你小字是什么?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庚帖上有。”
“鬼才信庚帖上的,你无心嫁我,你和盛家关系也不好,如果是盛家给你起的小字,你定然不用。”
盛文澜:“默言。”
“作何解?”
“一默抵千言。”
第2288章 盛安交锋(四)
安虎庚:“你该不会是,刚才才给自己起的小字吧。”
他怎么听着,都觉得这小字,有点针对自己的意思啊。
盛文澜道:“不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吃过亏,给自己起的。”
“十二岁”这三个字,瞬时让安虎庚心软。
她过去的经历,他调查得很清楚。
一路行来,说步步惊心也不为过。
十二岁,她那么小的时候,就有如此深刻的教训了。
那一年,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虎庚细细想了想,虽然不能准确对上号,却有了些猜测,便试探着道:“是你十二妹妹冬天掉入水中,几个在场的姐姐都被惩罚那次?”
“是。”盛文澜其实有些意外,他竟然也知道。
“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虎庚现在没什么睡意了。
两人“交心”时刻,睡什么睡!
“陈芝麻烂谷子而已。”
“我想听!王爷……”
“我提醒自己,不要烂好心。十二妹妹遭人算计,我怜她从小没有母亲,善意提醒一句,结果她却多了心,又加上被人挑拨,反过来暗算我。”
“她是自己跳水的,然后诬赖你?”
“嗯。”
只是因为她太优秀了,祖父不想毁掉这枚棋子,所以大事化小。
安虎庚道:“她比你小几岁?”
“两岁而已。”
她们姐妹,那两三年出生极密集。
“她嫁给了谁?”安虎庚声音中带了冷意。
敢欺负他的人,他不能报复个后宅妇人,就在她男人身上找回来!
盛文澜算是大龄未嫁,比她小两岁,肯定已经嫁人了。
盛文澜淡淡道:“她没嫁人。”
安虎庚:“……”
失算了。
难道她们盛家的女儿,都是晚嫁?
然后就听盛文澜道:“她因为落水得了风寒,没有熬过去。”
安虎庚:“……那也算老天有眼了。”
竟然没有因为死,就觉得十二可怜。
盛文澜觉得快意。
她面无表情地说:“在遇到王爷之前,老天对我,从来没有开过眼。他大概一直昏睡,所以我只能自己,替天行道。”
安虎庚:“你动手的?”
“嗯。”
“果然是我的人,有胆色。”
“你就不怕有一天,我这把刀,会横到你脖子上。”
“对于女子来说,名声大过天。她陷害你的时候,也没想手下留情。”安虎庚道,“我最讨厌黏黏糊糊的大道理。你捅我一刀,我必回你十刀……我不是说你,我是……”
“我知道,谢谢。”盛文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