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男人可以有这么多毛病呢!
她真是太没有见识了。
怕她不信,安六合还举了个例子:“就咱们村那个二狗,早年是不是也说他媳妇生不了所以离了?结果人家改嫁之后第二年直接生了对龙凤胎。后来还是被村里淘气的孩子撞见了,才知道他是天残!总之,找对象的事你别急,我给你留意着呢,你先好好跟着我积累点经验,以后我要是忙不过来,这些地就都交给你打理了。等过个一两年,大家看你这么能干,对你的评价肯定大不一样,到时候你可以好好挑个好的。”
“是我心急了,没想到你已经为我打算着了。是我不好……”秦红袖羞愧地绞着手指。
安六合失笑:“咱都是亲戚,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不说这些。你脚还疼吗?”
“不疼了,要不我下来走吧?”秦红袖想也不想就要跳下来。
安六合没有拒绝,前面有个大沟坎,她推着一个成年女人本来不费什么劲儿的,就是这地太滑了,除非她用点神通,不然到了沟底再想上去还真的麻烦。
秦红袖跟在车子后头帮她推,嘴里还嘀咕呢:“要不我不去找那个婶子了,我就托刘嫂子帮我回绝了她吧,不然那个婶子太热情了,我怕我经不住她三哄两哄的。”
“那就找刘嫂子帮忙吧。”安六合忽然想起个事儿,“刘嫂子是不是也找了个勤务兵?”
“是啊,说是那个勤务兵可殷勤了,整天对她嘘寒问暖的,还帮她带孩子呢。”秦红袖是真的羡慕,人家守寡带了孩子都能找到大小伙子,所以她才急了。
安六合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那个勤务兵也是方指导手下的?”
“是啊。”秦红袖到底是单纯了些,没想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
安六合却悟了,刘嫂子住在婆婆隔壁,秦红袖是她最近走到哪里都带着的人,也算得上是个心腹了。
所以,方海这是想通过手下人的裙带关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美得他!
安六合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她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刘嫂子的那个对象。
真要是对刘嫂子真心还好说,可那人要是觉得刘嫂子守寡好骗,那就对不住了。
她不介意做个恶人。
正走着,远处亮起几束手电的光。
杜肯车上驮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出来找她的雷天晴。
后面还有一辆车,是雷天朗驮着张临渊,也来接安六合了。
安六合明显不想跟张临渊废话,可这人居然耍无赖,扯着她的袖子不肯走。
而天朗已经把秦红袖驮走了,天晴也跟杜肯打着手电去远处找秦红袖的车子,很快,原地就只剩张临渊和安六合两个人。
安六合不耐烦地把自己的衣角抽回来。
张临渊很倔强,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怎么也不肯走。
安六合往旁边走,他也往旁边让,安六合调头,他就加快脚步反超她,再次拦在她前面。
安六合真的生气了:“你想怎么样?”
“嫂,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张临渊拿着手电,光束照在旁边,在大雨中勉强可以获得一些视野,借着余光,看清了安六合脸上不耐烦的神色。
安六合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想给他。
对于他上次无端的猜测和怀疑,她很厌烦也很抵触。
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啰嗦。
可张临渊并不死心,他就这么撑着伞,像头倔驴一样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可他越是这样,安六合越是气恼。
干脆把话说绝了:“没错,我是救了你,也许这让你误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修复。可你想错了,我这个人很轴,绝对不会对羞辱我的人留情面。这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张临渊,我跟你本来就是因为雷家的人才有了所谓的亲戚关系。现在雷凯死了,我跟你连亲戚都谈不上了。以后你不用喊我嫂子,我当不起。”
“可你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你还是救了我。”张临渊听着那些绝情的话,心里很是受伤,可他还是抓住了一线的希望,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
安六合只觉得可笑:“那你应该去谢白焰生,他给我跪下磕头了,你的命算他救的,以后别来找我了。”
安六合说完直接推开了他,也不知道是他身体虚弱还是怎么,就轻轻的一下,直接栽地上去了。
安六合没有回头,可地上的雨水里逐渐染上了血色。
她叹了口气,道:“你不用给我使苦肉计,我不会心软的。”
说着抬腿便走,却不料脚踝被一只手扯住,导致她重心不稳,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她想一脚踹开这个烦人精,视线落在他火烧一般的脸上,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伤口发炎了,因为伤口太多,所以这炎症应该还挺严重,导致他整个人都在发烧。
安六合起身掰开了他的手,也不扶他,就在原地等着,等杜肯和雷天晴回来了,她才骑上车走了:“他发烧了,你们谁送一下。”
张临渊的苦肉计,最终以失败告终。
他瘫在杜肯怀里,看着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握紧了拳头。
*
安六合回来之后才知道茅厕的大粪都挑完了。
她还是很震惊的,她看着屋里追逐嬉闹的孩子,好奇地问道:“都是她自己挑的?”
婆婆正在纳鞋底,针尖儿在头皮上蹭蹭,随后继续她扭曲蜿蜒的针线活。
她颇有些担心地劝道:“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六合啊,你的性子也要稍微改改,为了这么一个刁蛮千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你是没看到,孔庆详为了不让她受苦,亲自帮着挑了不少呢。后来还是附近的百姓见到了,赶紧组织起来,帮着把大粪全都挑了。再后来孔庆详就过来找我,让我劝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他还说了,今天的事是那位娇小姐有错在先,所以他也理解你的心情,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华少将,但就是希望你高抬贵手,饶了那姑娘一次。”
“没想到啊,做不通我的工作就来找你了。”安六合倒是对孔庆详刮目相看了,宁可自己帮着挑大粪,也要为老熟人的姑娘减轻负担。
还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托关系说情,做朋友做到他这个份上,确实够可以了。
也不知道华江山哪里来的福气,居然能跟这种讲义气的人成朋友。
真是唏嘘。
不过婆婆说得对,既然孔庆详留了情面没找华江山打小报告,那她自然也应该投桃报李。
所以第二天,她就免了华念君的挑粪重任。
也没有给这ᴶˢᴳᴮᴮ位千金小姐新的指令。
而寄居心草只要接受不到新的指令,就不会对宿主的言行举止有任何的干扰。
所以华念君很快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她跑到孔庆详跟前,撅着小嘴巴,伸出满是血泡的双手,委屈极了:“孔叔叔,我好疼,呜呜呜。”
“那就在岛上好好修养修养,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孔庆详其实很忙,忙得后脚跟打到前脚跟的那种忙。
毕竟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他也是需要向首都那边做汇报的,这里头有哪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人员,有哪些潜在的危险分子,以及救回来的这批人质有没有被小鬼子暗中收买的,他都要搞清楚了一一记录下来,反馈给上级。
可这位娇小姐显然没有眼力见儿,她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什么都不想吃,我想我爸爸了,我要回家。”
这可不行啊,刚来就回去,华江山肯定会怀疑岛上的人欺负他女儿了。
到时候真要是找个借口对付他们,那他们只能陷入被动了。
毕竟华江山在首都嘛,想找点什么亲故好友操作一番,太占天时地利人和了。
孔庆详便劝道:“哎呀,你要是回去了,你爸少不得要为你操心,你也知道,你爸身体不好,可不能操劳过度。再说我可是听说了,过阵子跃进号下水,他得负责押运,你想,这个节骨眼上,他能分心吗?不能啊,到时候家里就你一个,还没有岛上热闹呢。”
华念君一想也是,她妈妈死得早,家里只有哥哥姐姐和爸爸,可姐姐嫁人了远在广州,哥哥也去了东北支援北大荒了,这时候爸爸要是不在家,家里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所以她勉强同意了:“那好吧,那你送我去找中擎哥哥,我可喜欢他了,过两天我就给我爸拍电报,让他安排个媒人过来。”
“你呀!”孔庆详无奈,只好丢下手里的工作,把汤新华叫过来帮他誊抄一些需要多份的名单,随后上了军用摩托,载着华念君去码头那边找周中擎。
周中擎忙着呢,忙着合训,忙着巡岛,忙着……
华念君一看到周中擎身边站着的女人就来气。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个欺负她的女人。
居然跟周中擎站得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气死她了!
她没等车子停稳就跳了下来,气鼓鼓地跑过去:“喂,怎么又是你!”
安六合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原来是这个张牙舞爪的千金小姐又来找茬了。
她也没搭理这个人,转身跟周中擎说道:“那我先去巡逻艇上等你,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就来。”
“嗯。”周中擎眼中满是柔和的笑,可转身面对华念君的时候,却立马来了个京剧变脸。
他后退了几步,躲开了扑上来的女人,不满地看向了孔庆详:“她到底要做什么?”
“追求你啊。”孔庆详开门见山,“华少将已经准备派媒人过来了,你不要这么抵触嘛,这可是一门好亲事。”
“谢了,我不需要。我还忙,先走了。”周中擎看也不看华念君一眼,冷漠地转身上了船。
直到拔锚离开了岸边,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孔庆详无奈,眼看着华念君又要发小姐脾气,便劝道:“他是故意这样的,因为他儿子太调皮了,他怕娶了媳妇委屈了人家。要不你先跟他儿子接触接触?只要那小子跟你处得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好爱我!”华念君很容易相信了孔庆详的说辞,她甚至感动得眼泪汪汪,“他儿子在哪,我现在就去找。”
孔庆详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板房:“在那里,叫周英招。”
“阴招?这名字可够缺德的,谁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啊,不会是他那个死鬼女人吧?”华念君嫌弃地撇撇嘴,没等孔庆详说话,便兴高采烈地找那小孩去了。
孔庆详终于解脱了,赶紧回去办公,汤新华打趣道:“你都快成华少将家的保姆了。”
“没办法啊,这孩子从小被家里人娇惯到大,没见过社会的险恶,倒是挺好哄的,顺毛捋就行。”孔庆详叹了口气,每次应付华念君,他都跟打了一场大仗一样,真累。
汤新华无奈地笑笑,出去给他倒了杯热茶过来。
两人聊了聊其他部门的安排。
孔庆详也很头疼:“苏继善跟我说了,想把方海安排了做交通部门的负责人,可方海那种性子,我担心他会吃拿卡要啊,只要不给他送礼,他就不让船走,到时候搞得百姓怨声载道就不好了。”
“可方海毕竟是他们军区赵政委的心腹,什么差事都不安也不太合适。”汤新华倒是有个主意,“要不这样,安同志不是想要个图书馆吗,就让方海去做这个馆长吧。”
“开玩笑呢你,他满脑子都是钻营巴结领导,怎么可能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管理图书馆,可别添乱了。过几天还会来一批武警,一批普通警察,哎,人是越来越多了,事也越来越多了,每个都要调查底细,排除奸细的可能,我很累啊。”孔庆详真的怀疑自己来这里是不是个错误。
至少目前看来,还是失去的比得到的多。
汤新华只得安慰道:“万事开头难嘛,等一切都建好了步入正轨了,会好起来的。咱们可是新中国第一个特区,到时候不管安六合有什么成就,咱们都能跟着沾光的。”
“但愿吧。”孔庆详揉了揉剧痛的眉心,忽然想起一个事儿,“咦,我被那位娇小姐给打岔了,忘了问安六合去巡逻艇上做什么了。她不会也看上周中擎了吧?”
“不会,她就是跟着巡逻艇看一看岛屿北边的植被,顺便绕岛一圈,对整个海岛的状况做个直观的了解。她是办正事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主意还是汤新华提的呢,当时安六合来找地图,他便多了句嘴。
孔庆详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真要是她看上了周中擎,那华少将的千金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啊。”
“肯定不会的,我听方指导说,那个刘嫂子告诉他手下的勤务兵,安同志要守丧三年呢。有几个男人能等那么久?你就别乱想了。”汤新华安慰了几句出去了。
孔庆详一想也是,他还是管好华念君就行了。
*
安六合站在甲板上,第一次清晰地窥见了海岛的全貌。
海风温柔地撩拨着她的长发,海浪深情地亲吻着船身。
今天放晴了,海面上的视野绝佳,她看着那葱茏的大山,和那十几里外的陆地,那种神圣的使命感再次涌上心头。
周中擎放下望远镜,去船舱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渴了吧?给。”
安六合没有客气,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她兴奋地转身:“周团长,你教我用罗盘吧,还有掌舵,我也想学。等以后有钱了,我要申请一个快艇,可以自己带着团队出来绕岛考察,那样会方便很多。”
“行,你过来。”周中擎把杯子接过去放下,领着安六合进了驾驶舱。
仪表怎么认,方向舵怎么打,速度怎么控制,通讯设备怎么操作……
简直是倾囊相授。
他教得仔细,安六合也学得认真。
等巡逻艇绕岛第三圈的时候,她已经可以上手了。
周中擎站在旁边,盯着她专注的侧脸,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根子。
随即背过身去,压下了心里的些许翻涌。
片刻后,安六合又问:“要是遇到暗礁或者被敌军包围需要紧急调整方向,怎么才能尽快稳住船身?”
“我给你演示一遍。”周中擎稳了稳心神,把巡逻艇接手过来,模拟起了遭遇突变时的情况。
安六合这次学了三四遍才上道,还差点把自己颠吐了。
周中擎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急,慢慢来。”
她缓了好一会,重新演练了一次,这一次稳当多了。
机会难得,下次上船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所以她又练习了几次。
周中擎全程指导,直到天色将晚,她才把巡逻艇开了回去:“没想到这么快就一下午了。”
“嗯。”周中擎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如果可以,真希望一天可以有48小时,或者,72小时……
总之,一下午太短了。
不过他没有耽搁,稍事整顿,就去岸上跟白焰生交接了任务。
白焰生原本还在礼貌地行军礼,可等他看到安六合也从船上下来了,他瞬间抛下了周中擎,跑过去打起了招呼:“安同志,你怎么在船上?我正找你有事,我跟你说,这次你救了我们政委,我们这些弟兄都很感激你,准备了一个篝火歌会,想邀请你一起参加呢。这不,在岛上找了你一下午了,李兴邦刚走。你要是乐意就去看看吧,不然兄弟们会很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