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力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尽量温柔着点头,道:“会有一些累,但又不太累。夫君呢?夫君可累着了?”她一边说,一边慢抬眼眸朝人望过来,满眼里止不住的欢喜之情。
将她眼中喜悦尽收眼底,梁秀温和一笑:“还好。”然后想了想,便伸出手去,轻轻盖在了她手面上。
肌肤相触,那温热由手面一路流到了心里,徐淑依瞬间紧绷起来,整个人腰背都挺直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自是再清楚不过。
梁秀望着她,目光平静。似是内心有迟疑和犹豫,他没再继续下一步动作。但想着如今他们已是夫妻,而她也另嫁了旁人,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后,也就认了命了。
新婚之夜不同房,于上头不好交代,于徐家也不好交代。与其再闹出那么多事端来,不如圆了房,也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夫妻一场欢愉之后,徐淑依渐渐沉沉睡了去。梁秀却怎么也睡不着。
室内点着大红喜烛,他睁眼望着帐顶失神。想着今日的十里红妆,再想她当时成亲寒酸的场面,梁秀不由觉得心口一阵酸疼。
并这种酸痛感一度开始,便慢慢蔓延开来,直酸到整个人都不好受。
再躺不住,梁秀望了眼身边熟睡的人。见她已经睡沉了,他便掀被起身,披衣去了窗下坐着。
半月悬在空中,四周星云惨淡,莫名孤寂。
第三十三章
因天也晚了, 徐静依正好顺势留了小兄妹二人一起吃晚饭。吃过晚饭,二人又闹腾一番后,开始揉眼睛犯困。
正好上房那边也差了嬷嬷来问了, 徐静依便叫乳娘丫鬟们送他们回上房那边去。
二人走后, 热闹散去, 整个寝卧瞬间冷清不少。
本来小夫妻二人就各怀心事,只因有两个孩子在,他们才暂且无暇多想、多说别的。这会儿突然冷清下来, 两人静对独坐, 不免就有些尴尬了。
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他暗暗投过来的目光了,徐静依就算再迟钝, 也能想明白他多次偷看自己的原因。多半是觉得, 今日乃临安郡王成亲之日, 而临安郡王曾是她未婚夫, 他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世的今日,二人因夫妻感情不睦,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独处。她记得, 那时候顾容庭人根本没在家,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度过的这一日。
那时候她的心境远没有现在这样平和, 倒不是同梁秀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觉得意难平吧。她当时不喜欢顾容庭, 因是带着不甘和偏见嫁来的,甚至可以说对他算得上厌恶。
越是厌恶他, 就越对这门婚事愤懑不平。就越觉得, 跟着他, 日后这一生都算是毁了。
何况, 同梁秀的婚事, 还是徐淑依从她手中抢走的。不论太子府最后换亲的原因是什么,可毕竟最初定亲的人是她啊。
又恨梁秀,觉得他是个绝情又忘恩负义的。
自怨自艾着恨完了所有人后还痛哭了一场,那一整天都过得灰天暗地的。哪里像现在,已经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只一心想着怎么跟眼前人过好之后的日子。
这般想着,徐静依便主动同他说话道:“天色也晚了,二爷看了一天的书,这会儿要不要歇下?”
顾容庭眸光动了下,朝她看去,定了会儿后,微微颔首:“也该歇下了。”
于是徐静依就吩咐丫鬟去备热水,夫妇二人还如之前一样,徐静依先洗,洗完后顾容庭直接就着她洗剩的水洗。洗漱好后,便褪了外衣去了床上。
丫鬟们吹了烛火,只独留一支床头边上的蜡烛还亮着光。
黯淡烛火下,二人都没睡。翻来覆去的,徐静依翻了几个来回后,又卧坐起来。
顾容庭见她卧坐了起来,他也跟着坐了起来。也不说话,就望着她,似是在等她说话。
徐静依认真想了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不提梁秀。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她这种时候特意提了,反而显得从前有过什么一样。
她同梁秀不过是定过亲,然后在有长辈的陪同下见过几次面而已,说来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所以,话在口中打了好几个回合后,徐静依最终开口说出来的是:“二爷你……困吗?”
顾容庭以为她总算是要同自己提梁秀了,却没想到,一开口竟是问的这个。浓眉轻轻挑了下,顾容庭认真回说:“不困。”
徐静依眨了眨眼,也不知是壮的什么胆子,缩在被窝里的手渐渐不老实起来。慢慢从自己的被褥游走到他这边来,游过来时有停顿一下,似是在迟疑,但最终还是又继续往前伸过来了。
一摸,就摸到了顾容庭腿根。他肉很硬,就像石头一样。
顾容庭没想到她会这样,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的人,但见她并非是无意,的确是有意为之后,他眸中的震惊之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耐人寻味的玩味之笑。
顾容庭这个人,长得英挺正气,平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但若笑起来,倒也十分的平易近人,令人心生好感。
至少此刻,他脸上的这个笑,是更鼓舞了徐静依的。
她又再壮了壮胆子,又往前了一步。那双软若无骨的手顺着腿部一路向上,探去了小腹。
夫妇二人如今房事频繁,之前比这更过分的都有过,所以徐静依虽有些羞,但却不会因羞涩而止步于此。她胆子一大再大,大到最后顾容庭实在忍受不了,一把握住她不停游动的小手。
“为什么?”他气息微喘,此刻似乎要理智全无,但却极力忍着身上的不适,认真问她,“今日为何如此主动?”
徐静依眨了眨眼,仍是不提梁秀,只一脸纯色道:“夫妻之间该有来有往,这样感情才能好。从前都是二爷主动,今日我主动一回,怎么了?”
顾容庭黑眸暗了暗,目光紧锁在她脸上,似是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般。他想认认真真看清楚,她此刻这样对自己,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徐静依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直接提,她也不会主动提。此刻一直僵持着也不是法子,徐静依便故意说自己手被他捏疼了,以此来化解此刻的尴尬。
顾容庭却以为她真被自己捏痛了,瞬间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既然装了,就要装到底。徐静依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不停的又吹又揉,还说这里被捏红了,二爷怎生今日如此的不知道心疼人。
望着面前珠玉般白皙的手,想着她方才的动作,顾容庭喉结深深滚动了下。徐静依还在喋喋不休,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突然朝她压了过来。
这种事情,正如他之前所言,日子久了,磨合得好了,就尽是欢愉了。
今夜谁都没提梁秀,恩爱一场后,似是都将这个人彻底抛去了九霄云外一样。
但那边梁秀却是始终没能忘记徐静依,尤其在迎娶了徐淑依入门后,看着她以郡王妃的身份过得体面又得意,他便更是想到了那个被嫁去市井百姓人家的徐家大娘。
这一切的体面,原该是她的。
他始终觉得,徐家大姑娘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为他所害。
终于在内心好一番纠结后,他做出了决定,终于鼓足勇气敢摸来顾家这边,看看她近况。却是没进门,只悄悄打探有关她的消息,然后远远看她几眼。
这日徐静依如往常一样回娘家,马车才出巷子口,便被一个身着华缎的人拦住了。那人站在车前,彻底挡住了徐静依的去路。
市井百姓扎堆的地儿本就路窄难行,徐静依乘坐的马车又大,这样被挡住了去路后,真是半点再继续往前去的机会都无。
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徐静依当即就恼火了。伸手一把撩开车帘,她蹙着两道秀气的柳叶弯眉瞪着外头那华缎男子问:“什么人?何故挡住我的去路?”
那人对徐静依倒是十分客气,忙恭敬过来请安,然后陪着笑脸道:“拦住夫人的去路,实在是小人的不是。只是小人也是奉命行差,还望夫人谅解。”说罢,便又朝徐静依这边凑近了些来,他悄悄道,“我家郡王有请夫人过去一叙。”
提起郡王来,徐静依原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似是豁然。
但很快,她又拧得更紧。
“郡王?”她冷漠道,“我实在身份低微,不识得什么郡王,阁下还是回去问清楚的好。”
缎面华服男子是梁秀身边的贴身小厮,徐静依或许不认识他,但他却是认识徐静依的。听她这样说,便晓得她心中仍是怪罪郡王的,于是直接道了梁秀身份,道:“是临安郡王差小人来请夫人,还望夫人不要为难小人。”又扮可怜,“若小人今日办不好这趟差事,回去后怕是要挨罚了。”
徐静依却气笑了:“你挨不挨罚的,同我何干呢?我也并不识得你啊。”
又说:“嗯,你们家主子我倒是有所耳闻。前些日子,他不是迎娶了我妹妹吗?说起来,如今他该唤我一声姨姐才对。也是奇了,这妹夫好端端的,差你来寻我做什么?难道我家夫君也在?”
徐静依丝毫不留情面,话说得直白,臊得那仆人一时竟还不上嘴来。
徐静依冷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只吩咐车夫道:“赶车!若再有人拦,直接轧过去。”
轧肯定是不能轧的,青天白日的,若她真轧死了一个人,可不得以命抵命么。何况,这还是太子府里的一等奴仆。
这么说,不过是过过嘴瘾解解气罢了。
至于怕?徐静依自然也并不怕。
哪有妹夫私会姨姐的道理,此事便是说去御前,也是她占理啊。何况,日后她的夫君乃太子府嫡出郡王,身份上也是压临安郡王一头的,她倒也不怕梁秀来寻仇。
徐静依理直气壮的乘着马车扬长而去,徒留那仆人原地愣了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要去主子跟前回话。
梁秀此刻候在茶楼的雅间,面前的茶从滚热到渐渐没了热气儿,再到此刻彻底凉掉,他也没有饮入一口。
来找她是一时冲动,直到人过来了,也已差了随从去请,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可又忍不住。内心百般纠结,以至于他静等在这里是坐立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声音来:“郡王。”
听出来是自己人的声音,梁秀立刻心骤跳起来。背在腰后的手,也倏的一下就攥紧。
想着此刻她就站在门外,梁秀突然一时间又生了退却之意。
想立刻推开门,立刻见到她,立刻去问问她过得好不好,立刻主动向她承认错误。但又怕,怕见到她,怕面对她,怕看到她过得委屈的模样。
因为是他对不起她。
外面小厮又喊了一声,梁秀这才回过神来。他怔愣望着那道门,又再迟疑了好半晌后,才缓缓伸起手来,终于鼓足勇气后,他用力一下拉开了门。
他期待的那个身影没看到,只自己差遣出去的小厮一人立在门外。
梁秀一怔,四下望望后,问:“她人呢?”
小厮一脸的自责,忙请罪说:“是小人差事没办好,徐大姑娘她……她……回娘家去了。”那句“不想见”始终说不出口,也怕自家郡王听到后会失望、难过,于是正好寻了借口。
梁秀心里其实隐约能猜出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问:“她……过得可好?看着……气色可还如从前?”还是说,如今因过得不顺,再没了从前的精气神。
同她定亲之前,他便见过她好几回。她当时明艳得就如天上的小太阳般,让他每每想起便心潮澎湃。
之后得知皇祖父要把徐家大姑娘指给他为妻时,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激动。激动得好几天都没睡好,生怕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其实这只是一场梦。
定亲之后也见过几回,只不过,都是在有长辈们陪同的情况下,他同她从不曾私下见过。
想到他费尽心思想在侯府里谋一个同她私会的机会,结果却事与愿违,甚至因此连他们的婚事都弄丢了……他不禁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
有后悔,有不甘,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备。
那边小厮再回的什么话,他俨然听不进去了。只慢慢转身回了雅间,举步缓缓踱至窗前。一个人靠着窗户坐,静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那个……顾家二爷,如今是在京畿大营中任职。”过了好半晌后,梁秀又突然开口,打探起了顾容庭的情况来,“如今营中任个百夫长的职位,倒想去会一会他。”
在梁秀心中,他的这个百夫长,定然也是靠着徐侯府的关系得来的,而非他自己多能耐。
可即便背后徐侯府,如今不过也只是个小小百夫长,想来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堪大用。
第三十四章
梁秀从前从未会过顾容庭, 只差手下人去打探过他的情况。知道他出身寒微,家里经营着些小生意,只够吃穿。
他是去年春夏之际回的京城, 自幼是在他外祖家长大的。外祖家开镖局, 他之前的十来年便一直在镖局中长大。从小, 就跟着其外祖舅父们走南闯北,是个十足的粗人。
顾家是喊他回来娶妻的,谁想到他运气好, 回京途中偶然一次机会救了徐家老侯爷。也因此, 得了老侯爷的赏识。
那时候他刚好同徐家大姑娘退亲,改成了娶徐家二姑娘。或许徐侯府那边心中有什么顾虑, 直接转脸便将徐大姑娘下嫁给了这个顾二。
他总觉得, 徐家大姑娘之所以有今天这一日, 全是拜他所赐。若不是同他退了亲, 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一步。
后来他不止一回忏悔过,觉得对不住她。试想一下, 一个同皇孙退了亲的女子, 别的世家贵族,又有谁轻易肯再娶她呢?说到底, 都是他的错,是他引起的这个祸端。
之前一直徘徊踌躇, 不太敢面对徐家大姑娘,有点躲着避而不见的意思。但如今既是鼓足勇气迈出了这一步, 梁秀便也想会一会徐大姑娘如今的这个夫婿。
若他对她不好, 他可给与敲打。若他还不算太差, 他也可尽己所能给他谋一个更好些的前程。
也不至于, 日后叫徐家大姑娘跟着他, 一直受苦。
这般思量着,梁秀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人仍坐茶楼中未动身,只差了身边仆人去请顾家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