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情史倒是没那么得意,经历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女方的亲戚被双规,连累他晋升失利,那件事当时比较有影响,圈子里少部分人知道,赵学勤父母也因之挫败,以至于在赵学勤的择偶问题上再也不唯门第论……
高慎挂了电话后,心情更加复杂,无法否认——在世人的心目中,当下的赵学勤就是何繁最合适的择偶对象。
如果四个月前刚分手那阵子他有点无措,那眼下他算是相当无措了!
他在心里抓阄,选择爱情、选择搭伙过日子、选择……交通信号灯红绿交替一一闪过,选择后者,选择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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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再次飘零,赵学勤的车子停在何繁单元楼附近,下车前,他翻开手机,查看高慎的自媒体账号,翻到上次那条博文停顿了。
「我在大雪纷飞的呼伦贝尔思念你,希望说一声谢谢你,谢谢你曾经的守望,我爱你,过去爱,现在爱,将来也不变,我不相信什么品味不同,更不相信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是你,一切都是对的,我的眼里只有你。」
赵学勤咀嚼这段话,同为男人,他能感受到藏在字里行间的真情实感。
不禁怅然,自己对何繁十分中意,所以之前即便意识到何繁心里有别人,也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迎难而上,但是没有想到何繁心里的人是高慎……
犹记当年象牙塔内,天之娇女程英为了追求高慎,做出的一桩桩惊世骇俗的壮举。那时候他们这些旁观者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是高慎呢?帅的不在少数,比高慎好看的也不乏其人,甚至他的性格也有极大的缺陷……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女孩子迷的晕头转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就是尤物,女人如此,男人也一样。
赵学勤过去完全没有想过要和高慎这种人竞争。但是人毕竟是社会的产物,时过境迁,他竟然并不觉得自己在这种竞争中会绝对落于下风,毕竟大家都不是二十出头的象牙塔时期,谈婚论嫁的年纪,他这样的,似乎才是公认的适婚对象。
雪花静静地飘洒,傍晚五点半,天幕已经昏暗,赵学勤走进单元楼,这是他第一次敲响何繁的家门,何繁给他倒上一杯水,水杯放在杯垫上,不会在接触桌面时发出噪音,也不会划伤桌面。她向他道歉,说自己太糟糕了。
“不,你不需要道歉,咱俩这件事情上,你是认真的,只不过人有时候战胜不了自己的心,这与道德无关。”
赵学勤并不知道自己说了和情敌如出一辙的话,他是真心不觉得何繁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不道德的私心或者不妥之处,在决定和他交往前,她是很周全的。他至今记得一件事,是一个非常小的细节,当初俩人刚认识那阵子,有一次他请她吃饭,俩人散步回到酒店门口时,他随口问何繁要不要上楼坐坐,当时同事正好都没在,因此他的邀请在何繁心里产生了歧义,交往前,她问他当时那句邀请是否有别的想法,她那么问,是想确定他品行是否正派,当然,那个事情确实是个误会,他那么一说,仅仅是字面意思,绝无非分之想,他有远大的政治抱负,自然不会因小失大,授人以柄。
除了这件小事,她还很扎实地把双方的家庭条件、个人条件做了信息交换,可见她对俩人要不要交往这件事是非常认真的,只是……心里没有打扫干净。
但说实话,人心是最难把控的一种东西,这无关乎道德,所以赵学勤对此能够包容。
不过他知道,对于今天这件事情,何繁和他一样充满压力,她需要空间和时间去定夺,去拿最终的主意。
他没有待太久,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对眼下三角关系的意见,然后起身告辞。他告诉何繁元旦过后单位下乡活动密集,他可能要半个月才回来。
言外之意是希望何繁在这半个月里充分考虑到位。
“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接受。”
他平时就是这样,善言,但不乱说,会说,但不浑说,说话讲场合、讲分寸。
何繁很受触动,出门前,把准备好的雪梨菊花茶材料给他带上,冬季干燥,让他下乡注意多喝水。透明的玻璃杯,里边规整地码放着陈皮、黄冰糖、胖大海、菊花、枸杞、红枣……般般件件清晰可见,他不由感动,情不自禁道:“何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其实蛮不容易的,我从十八岁那时起,便被父母告诫择偶要慎重,要有大局观,对此我其实一直很迷茫,这一次终于做到了父母满意我也满意……所以从私心来讲,我还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我们的可能性,我不敢保证能给你创造丰厚的家产,但安稳踏实是一定会做到的。”
何繁不是不感动,但她不能表态,看高慎今天的状态,她这段时间大概不会清闲,高慎和赵学勤说的都没错,她需要一段时间清扫内心。更何况,赵学勤也一样需要时间去冷静,他今天刚刚受到冲击,眼下的表态未偿不是冲动之举。
赵学勤离开后,她检查了一遍礼服,裙摆处扫上了雪渍,看看天还没有黑透,她打包了礼服送去干洗店。六位数的礼服,不是她能消受的,打算尽快给高慎还回去。好在那天赵学勤买来礼服时,她过意不去,买了一对袖口回送,也算说得清楚。
雪花星星点点,高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不觉拐进了老城区,‘荣昌电气’四个大字隐约出现在暮色中,厂院的黑色大铁门正开着一扇,他缓缓开了进去。
院子里树林繁密,冬青和汉阳树连成了排,把院子按功能区域分割出来,每一个区域都闹中取静,院子里是那种一排一排、一栋一栋的旧式平房,每座平房外还有一圈树,水杉或者悬铃木。间或,还长着几株广玉兰,春天的时候,院子里的广玉兰开花特别招人爱。早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个大院是苏联专家的招待所,等同于使馆的性质。后来一度成为市委接待处,再后来才成了荣昌电气的厂址,虽然是平房,但金贵的程度堪比当下市委市政府的地段。
荣昌电气,公司名源自高慎母亲方荣、父亲高亦昌的姓名,主要从事电梯设计和制造。高慎对厂里的业务一窍不通,父母也不勉强,喜爱美术就送他学美术,但父母都是工科,母亲 85 届武大测绘专业,父亲同届动力工程专业,母亲的个性像极了何繁,温柔宁静,从容淡定。高慎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母亲急过。
冬青树后的青砖平房里亮着灯,父亲还在办公,不出意外的话,母亲也在。
他家是那种格外和睦的家庭,夫唱妇随,母慈子孝,一家人从未红过脸,在他的感觉里,将来跟何繁组建家庭后,会是一样的家风,一样融洽的延续。
他在车上坐了一阵,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花由细碎转为绵密,父母从青砖平房里走出来,那里的灯随之灭了,母亲走在前面,父亲在后面替她把围巾拉起来。
大概是母子连心,分明是相反方向,母亲却忽然转头向身后的甬道看过来,于是就看到了他的车。
“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也不吱声?”
父亲的第一反应是儿子的工作又遇到问题了。
高慎摇摇头:“过来看看。”
平房的灯重新打开,一家三口进屋聊了一会,临走时母亲送他到车子前,问他:“你谈恋爱了?”
他说:“谈了有几年了,您才看出来。”
母亲说:“早先也看出来了,但是你不说,想来是没有确定,我就没问。”
高慎说:“确定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间带她回家来。”
母亲说那都是借口,什么事能大的过人去。
母亲一语中的,高慎顿觉惭愧,可不就是这样吗?什么事情能大的过人。
回到家,这晚睡得很浅,第二天刚起床洗漱过,门铃响了,竟是尤霖。
不用想,便知道他所为何来。
让进屋里后,尤霖说他姐让来送礼服,太贵重,快递不放心。
高慎给尤霖到了一杯水,俩人聊了一会,期间尤霖把水杯直接放到了茶几上,他连忙递了一只杯垫过去,脱口说:“垫上,你姐不喜欢这样。”
尤霖愕然,由此判断他和姐的关系绝非只是交往过那么简单。其实刚进门时就有这种感觉了,高慎这幢房子,虽然很多地方都堆放着样品和货物,但摆放十分整齐,那种样子,一看就是姐姐的手笔,除此之外,后窗的美式乡村纱帘、流理台上的插花等,无一不透露着姐姐生活过的痕迹。
尤霖有点不明白了,既然俩人都住到一起了,怎么还能闹到分手的地步,而且很明显还是姐姐离开的。
高慎问他知道不知道赵学勤其人,尤霖说听爸妈说过,一个月前去过他们家。
高慎脸色不好了,没想到赵学勤连何繁父母都见过了。
尤霖见他这样子,不忍心多说了,其实父母蛮中意赵学勤,已经在琢磨将来靠赵学勤给二姐安排事业编工作的事情了。
“你们完了是吗?”尤霖问。
“没完,我们不可能完。”
“既然不肯完,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高慎没有头绪,近了不是、远了也不是,他已无计可施。只能赌何繁的决定,何繁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选择爱情,至少会再给爱情一个机会。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选择所谓的现实匹配度。
尤霖走后,高慎打开微信页面,手指在何繁的头像上踟蹰一时,他翻看何繁的朋友圈,早前的内容都删了,近期只有几条和工作有关的动态,土地政策,政策利好之类的,一看就是单位要求转发的。
不过她点赞过程英的朋友圈,程英发动态说团队已经开始试水运营,配图是团队账号的作品,很多校友都点赞评论了,有人说加油、有人竖大拇指、何繁点了赞。
看程英这条朋友圈发布时间不过只是三分钟前,可以判断何繁现在的视线可能还在微信页面,于是高慎编辑了一句「礼服收到了」。
然而发出去的瞬间立刻蜡住了,信息没有成功发出去,他被拉黑了。
第35章 激吻之后
高慎蜡在沙发上好久才回神,疲惫地搓了搓脸,他现在又能怎样呢?找情敌打破头?还是找何繁恳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前者太傻,后者……毫无用处。
情场果然如战场,情敌严阵以待,而那个一心想要跟你分手的女朋友也不是盟友。嫉妒和深爱同时撕扯着你,你对这场战役束手无策,用力过猛会导致一拍两散,用力过轻则原地踏步。
何繁现在拉黑他,无疑是一种激将法,因为他是何繁步入新感情的一道障碍,只要他不放手,何繁就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展开新感情,她想彻底了断俩人的关系,于是用这种决绝的手段逼他爆发,他一旦冲动了,也就意味着百宝出尽,到了偃旗息鼓的境地,可以正式结束了。
他跟何繁在一起三年,对她也不是全无了解,他笃定这个判断没错,于是打算镇定,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 敌动我也不动,给何繁、给彼此一段的时间,充分消化这个事情,正视自己的、彼此的内心。
他的判断不无道理,昨天激吻之后,何繁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关系了,拉黑高慎,是一种快刀斩乱麻和回避交织的态度。她抱着‘沉疴下猛药’的心理,希望高慎大爆发一次,之后彻底了断。不料三天过去了,高慎全无动静,而她们单位年底忙,赵学勤前脚下乡离开,管理科后脚也有了下派任务,挑中了她,只好收拾收拾去了扶贫点来凤县。
夜里冷得睡不住,来凤县的冬天又冷又潮,该县前不久刚摘了贫困县的帽子,接待工作仍旧简化,住宿统一都在县政府招待所,通信信号不大好,一条微信五六分钟发不出去。
这晚李雯在宿舍群发牢骚,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她的消防员男友那么稳重踏实,她竟然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使气,张晓君不由得说她‘作’。
程英也难得冒泡,竟说了一句十分老成的话:“珍惜缘分吧,很多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她的语气不无落寞,然后又用文字补了一句:「而有时候错过的原因又是那么的可笑!」
众人立刻觉出蹊跷,李雯连忙问她怎么了,爱八卦的她甚至直接开启了群电话连线。
程英默然,她自从校庆那天跟江曲说完那番话后,心里一直像是搁了事,十分扰人。现在夜深人静,李雯一再追问,她不由得就敞开了心扉,第一次跟人说起当年事。
原来,她和高慎之所以分手,最直接的原因是她母亲不满意高慎的专业。
程妈妈是高干子女,早年为了爱情嫁给经商的程父,为此和家人产生极大龃龉,换来的却是人到中年夫妻失和,有自己的经历在先,程妈妈在得知程英和高慎谈恋爱后,颇为不满,认为一个学画画的男孩子,学得还不精,半瓶不满,做艺术家不可能,一辈子就是花拳绣腿的出息。
这番话是跟程英私下里说的,完全没想到会被高慎得知。数日后她去找高慎,高慎跟她提出分手,说两个人在一起没感觉,太勉强,他不喜欢。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气愤,想自己追了一年多,为了他还刚跟母亲置气,竟然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十九岁的她反口便来了一句:“我也是这种感觉。”
她说她早就觉得乏味了,早已计划分手,而且已经做好了出国的准备,顺利的话,下个学期就出发。
“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咱们分手吧。”
她当时唯一着急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高慎成为先说分手的那一个,但是最后却还是很没出息地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再磨合一段时间,我不介意你和我一起出国。”
结局非常没面子,高慎说:“到此为止吧。劳驾走时帮我带上门。”
那天是大二暮春的一个周末,距离暑假还有三个月,离开高慎宿舍时,程英一滴眼泪都没落,她前一天刚得知父亲在外边有私生子,她不要自己也像母亲那样成为怨妇。她发誓要让高慎感到惋惜、要让高慎追悔莫及,十九岁的年纪当真是太容易冲动了,她很快答应了叶子铭的示爱,对方当时远在国外,但从高三时就喜欢程英,不过五天,便空降武大了。
这一举动让程英非常矛盾,始知自己太冲动了,但是看看毫无动静的高慎那边,还是意难平,和叶子铭去咖啡店时,她发了朋友圈,但是设置了公开范围,只高慎一人可见。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叶子铭过从甚密,那样会给人造成高慎被戴了绿帽子的错觉,只让高慎一人看到没关系,俩人一旦有和好的可能,她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抱着这点小小的幻想她没有公开和叶子铭的联系,为的是不要撕破脸面,以防没有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