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徒弟被教训了十分不悦:“不就是只狗吗,撵出去就得了。要是有人来,那么大一个人我能看不见吗?”
庞通还想说点什么,年轻徒弟打断他:“差不多得了,别在这倚老卖老,还挺入戏的,真当自己是我的什么师兄了。”
庞通被刺了回去,脸上有些挂不住,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回厢房去了。他嘴里嘟囔着:“亲儿子怎么了,要不是你不靠谱,能让你去看大门吗?”
想到吴大夫把最重要的熬药工作交给了自己,庞通的心里才舒服了些。他走进架起灶台的厢房,先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然后搅了搅锅里煮着的药材,被苦涩的滋味熏的皱了皱眉。
灶台旁边摆着一摞大小各异的碗,都是现在在屋里聆听吴大夫传授呼吸法的村民们自己带来的,庞通用勺子舀起锅里浅褐色的汤汁倒进碗里,想到这些药能换来的粮食,嘴角立刻美滋滋的翘了起来。
这还是个开始,将来就算没有了药,也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供奉给他们几个人。庞通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豪情壮志溢满胸怀,跟着吴九哥干果真没错!
把每个碗都盛进了汤药,庞通回身去找放在一边的罐子,却摸了个空。他神色一变,大喊道:“丢东西了!”
他的声音之大,连屋里的吴大夫都听到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强行压下去,端着架子慢吞吞的走到了屋外:“何事这么惊慌啊?”
几个村民也跟在后面,看热闹似的朝庞通望去。“丢东西了?谁把吴大夫的东西偷了,好大的胆子!”“这么多人在这,谁那么神通广大,能把东西偷走?”“原来吴大夫的东西也会被偷啊?”
眼看着吴大夫的威信受到影响,庞通接收到吴九涛瞪过来的眼神,连忙改口道:“不是丢东西了,是有只大狗跑过来,我看它饿的很,说要丢点东西给它吃,让它在门口等着,结果一回身它就跑了。”
吴大夫轻飘飘的训诫他:“大呼小叫,便是修心不足。像你这样虽然呼吸法大成,百病不侵,身强体壮,但终究还是差了点,若是修心决有所进益,断断不会如此心浮气躁。”
旁边的村民问道:“啥是修心决?”
吴大夫捋了捋胡子:“等诸位呼吸法大成,我便教大家修心决,呼吸法不过能养肺润脾,修心决才能真正延年益寿,永驻青春。”
旁边的一个大娘听了十分向往:“也没什么青春可驻了,就求多活几年!”
吴大夫进屋以后,年轻徒弟吴年赶紧拉住庞通,低声问道:“什么丢了?”
庞通紧张地说:“就那一大罐子糖啊!你说糖丢了,我今天怎么给药加糖?还让不让他们把药带回去?”
吴年也差点喊出来:“怎么可能丢了呢!我一直都在门口,就那只狗跑过去……”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对。
庞通赶紧应和道:“肯定是有人让那只狗引开我们两个,然后跑到屋里把糖偷走了!”
吴年眯着眼睛看他:“是吗?”
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他明明没睡觉,一直盯着门外,那只那么大的狗是怎么跑进去的。吴年越想越觉得蹊跷,盯着庞通的目光也越来越怀疑。“狗不会是你悄悄弄进来的吧?”
庞通冤得很:“我弄只狗进来干什么?”
“引开我啊!这样你就有借口说是外面的人进来把糖偷走了。”吴年觉得自己现在无比聪明,一下就看破了庞通的小心思。
“你觉得是我把糖偷藏起来了,我至于吗,就那么点糖,我跟着吴九哥混,将来什么没有?”
吴年本来就对他有点嫌弃,现在更是毫不客气的说:“你想有什么?那是我爹,别把自己不当外人。再说好大一罐子糖呢,我都不舍得吃。”
两个人顿时吵嚷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屋里的吴九涛再次走出来,朝他们投来警告的目光,两个人这才住嘴。
“反正不是我拿的!”庞通最后扔下这一句,愤愤而去,走到屋里准备告诉吴九涛这件事。
屋里的村民们盘膝坐在地上,摆出打坐的模样,有的十分郑重,坐的端端正正,有的歪歪扭扭还浑然不知,心里念着吴大夫教给他们的口诀,充满希望地觉得这样就能身体健康。
庞通悄悄越过这一种人,在吴九涛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问道:“那今天的药怎么办?”
吴九涛先是皱眉,听到庞通这点小事也来找自己拿主意,悄悄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死脑筋,加醋啊!”说完他又嘱咐道:“别加太多,醋不够用。”
是谁偷了他的白糖?整整一大罐!吴九涛紧咬后槽牙,愤愤地想到。
――――
确实是好大一罐糖,梁衔月回到家以后把从厢房里顺出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她找到吴九涛的放药材的袋子,每一种都少少拿了些出来,打算回家以后翻翻资料确认一下都是些什么药材。
她拿完药材,一回身看到那一大罐子糖,立刻明白了呼吸法是怎么改变味觉的,还有那人说自己喝家里的水也觉得味道不对,梁衔月思来想去,怕是酸雨影响了井水的味道,有人喝的是村子里深水井里打上的水,就没有受到影响,那些喝自己家水井的,肯定味道不对。
这一大罐子糖沉甸甸的,一尺多高,满满一罐,估计也有个十几斤,看来为了能骗到人,他们还是下了血本,糖现在可贵了,都没人愿意往外换。
把糖拿走,看这几个人还怎么骗人!
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罐糖,梁衔月专心研究起带回来的药材,甄敏从外面走过来,有些奇怪的问她:“刚刚小黑怎么从外面跑进来了,它不是在海岛里吗?”
“哦,”梁衔月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药材一边说,“让它出来帮我个小忙,你看,这是我从那个吴大夫那偷出来的药材。”
甄敏吓了一跳:“你去偷药材干嘛?多危险啊。而且就算你要去,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是一时兴起,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不过还好啦,”梁衔月早就想好了后路,“就算我被发现了,大不了拿件衣服蒙住脸跑出去,反正他们都追不上我,也不会想到是我来偷药材,再说我都安全回来了。”
甄敏凑到她身边一起看:“你觉得这些药材有问题吗?村里很多人都在喝。”
梁衔月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发现。但是我听见那个大夫忽悠村里人和他学那个什么呼吸法,就是骗人的。他说学习了以后会影响五感,还说什么最开始影响的是味觉。我到他熬药的地方看,他根本就是叫人在药汤里加了白糖,什么改变味觉,都是假的!”
“我也觉得他有问题,原来真的在骗人。”甄敏思索道,“这样算下来,他骗了村里人不少粮食,尤其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要不要向大家揭露他的骗局?”
她自己说完,又自己否定了。“现在还不行,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去市里找物资了,得等他们回来,这样就算他们家里的老人固执,我相信这些年轻人也会反应过来的。”
梁衔月放下手里的药材:“对,这事先不太急,药材我查过几种,确实是对清肺有帮助的,那些老人们喝了药觉得身体舒服了一点,就更会相信这个吴大夫说的话,我看看能不能让他露出更大的马脚。”
第76章 吃苦
又过了几天,当乌云黑压压的笼罩着天际,早已习惯酸雨的众人熟稔地拿出雨衣或者各种自制的遮盖物穿上,等啊等,酸雨迟迟未到,却等来了一场雪。
一场五月的雪。
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海底火山爆发前,气温早就突破了0度,草木已经开始抽枝,现在不仅气温节节倒退,甚至还下起了雪。
安城市中心穿梭在各个楼层之间的搜索队员纷纷停住了脚步,原本他们并没有多在意,既然已经零下,下雪也是理所当然的。大不了一会儿找物资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几件合适的衣服穿上。可雪下了一会儿,他们就不得不注意到这雪的异常。
没有雪后的清冽,空气中传来一股恶臭的味道,这气味比酸雨过后蒸腾出来的气味更加刺鼻,让人纷纷捂住口鼻后退。等地面的雪积了薄薄一层,很多人才注意到这雪竟然不是往常洁白无瑕的颜色,而是泛着一层灰。
难怪刚才落雪时感觉格外的昏暗,竟然不是云层太厚的缘故,而是天空中纷纷扬扬飘着的都是灰白的雪花。
简卢今年才16岁,他年纪小,看到这一切只觉得新奇,趴在窗玻璃上一直张望着地面,自言自语道:“酸雨都没有颜色,为什么变成雪以后就有颜色了?天气越来越冷,是不是以后都没有夏天了?爪子藤不怕酸雨,不知道怕不怕酸雪,要是都冻死了,我就没法割草换工分了。”
梁大志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别傻看了!赶紧把这户人家搜完,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基地去。”
简卢是梁大志在粮食基地认识的小孩,他爸在第一年下暴雪的时候冻伤,只能截肢,结果截肢的手术没止住血,人就没了。去年地震,他妈又遇难,简卢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幸好还在基地有个容身之所,就住在梁大志宿舍这一层。
组团出去搜索物资的时候,梁大志就带上了他,同行的还有梁大志的老婆、赵波、赵为民父子,还有一个新加入他们的梁何。
出来寻找物资的人选并不是固定的,反正就是这几家人里排列组合,人数基本不会少于四个,男人不会少于三个,再少就不安全了。
梁大志不像简卢小孩子心性,他看着这场灰雪,心里只觉得妖异不祥,想快一些收拾东西回基地去。
他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梁何是个哑巴,表达不出自己的忧心如焚,但他不安的表情却出卖了一切。
万翠和孩子还住在基地外的帐篷里,这么冷的天气,会不会冻坏?还有爪子藤,他们已经兢兢业业的割了一个多星期的爪子藤,加上他们出来寻找物资兑换的工分,现在工分也攒到了二百出头,马上就能全家住进基地了。现在下了这么一场雪,爪子藤要是都被冻死了,那进基地的事会不会也泡汤?
赵波则想着,老父亲一大把年纪了,在经历过沙尘暴和酸雨后肺就一直不好,他刚刚又听见赵为民躲在楼梯间咳嗽不止,这次用物资换了工分,一定要领着他去基地的医院看看,拿点药吃才行。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唯恐灰雪带来的危害比酸雨更甚。
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捆在身上,用塑料布包好,还没等全部收拾好,外面的天已经放亮了。雪下了薄薄一层,因为颜色深吸热,没过多久就全化了,地面流淌着一层泥水,看着就脏。
“有没穿雨靴的,找些东西把鞋子和脚腕都包上。”梁大志嘱咐着大家,酸雨和灰雪说不定就是一个东西,暖和就是雨,天气冷了就变成雪,现在都化成一滩泥水,别腐蚀了鞋子伤到脚。
在场大多数人都穿了雨靴,唯一没人管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雨靴的简卢从兜里翻出鞋套套上。
“我带鞋套了,我多穿几层。”酸雨下的大了,地面上也是一层积水,他自己有准备。
“那我们出发吧,都带上口罩,这味太难闻了。”
――――
安城粮食基地对突然出现的灰雪进行了研究,正式灰雪里的成分与酸雨基本相同,只是多了大量的火山灰,推测可能是部分火山灰进入了大气环流,随着这次降雪一同落下,才让这场雪的颜色变得如此诡异。
针对火山爆发之后出现的各种古怪天气,基地除了努力解决极端天气带来的次生危害以外,也起不到什么提前干涉的作用,自然的伟力强大到难以想象。
在基地主要领导人的组会上,气象方面的研究人员就列举了历史上超级火山爆发引起的严重后果。
“超级火山爆发,对全球绝大多数地区都有着直观影响。据留下的史料记载,上一次这种量级的超级火山爆发,距离火山爆发中心千里之外的大陆五月仍有霜冻天气,北方夏天出现超级暴风雪,数千人冻死,南方八月的河水冰冻不化,也有的地区温度变化无常,一天之内气温可能上升到三十度以上,然后在短短数个小时之内下降到零下,全世界范围内粮食失收,甚至绝收。”
“史称,无夏之年。”
紧接着,他又说了些其他数据,来证实这次爆发的火山强度不亚于历史中记载的这一次。它引起的海啸跨越半个大洋,冲击到千里之外的斌市,临近五月,气温却不断逆势下跌,以至于降雪。火山爆发一个多月后,火山灰也飘到了安城上空,而这一切,很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因为记录上记载的那一次火山爆发之前,全球气候还是正常的,火山爆发带来的影响持续了两三年,最终恢复正常。而现在他们面临的这次火山爆发之前已经出现了近两年连续的极端天气频发现象,可以说这次火山爆发的到来,对脆弱的气候系统又是狠狠一击。
聆听报告的几个负责人神色各异,重新回到物资管理局的钟德远神色凝重,粮食短缺就是社会的基石不稳,他也翻阅了一些资料,关于历史上的这次火山爆发,史书上记载着:
“八月陨霜杀稼,次年大饥,人民多毙”“人相食”“疫死甚多”
又因为天灾粮食绝收,民众们会绝望的认为土地再也无法产出,为了寻求生机,大多会选择出逃到气候更温暖的南方,大量流民经过,其他还能勉强维持治安的地区也会动乱,而人口的流动也会加剧疫病的传播。更可怕的是,为了争夺有限的粮食资源,民众之间的争夺只是小打小闹,势力之间的争斗带来的战乱才是最大的问题。
怎样避免这些悲剧的发生,最后还是要落脚到这一切产生的原因――粮食。
不过与史书上记载的不同,他们在面临更严峻的形势之外,也多了一线生机。
植物的进化速度超过了想象,适应酸雨的爪子藤的出现,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
一周半的时间,安城粮食基地的仓库里已经积攒了数百吨爪子藤,现在基地附近方圆几里,都无法找到爪子藤的踪迹。几个工厂改组,原先因为停工暂时休息的工人也招了回来,重新完成爪子藤的加工。
现在众人面前的长桌上,就放着几种爪子藤制成的食物。
钟德远为大家介绍,他拿出一个浅绿色的袋子,这袋子半个巴掌大小,上面及其简单地印着四个大字“即食藤粉”。
“这一包藤粉是100g,里面的藤粉已经经过熟制,可以直接泡水食用,热水最佳,冷水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