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高调地用了德沃德最豪华的马车，马车车厢很大，里面可以让人躺下好好休息。
但马是多米尼克的马。
亚尔看着那匹高大的、头上有角的马，心里很不安。
作为战士，他能感觉到这匹马身上的怪物气息。
不只是怪物，还有异变兽的气息。
“噢，看来你很喜欢我的宝贝，它的确很出色，陪我去过很多地方。有它在，这一定会是一场美丽的旅行。对了，亲爱的亚尔先生，要把你的心头好们带上吗？”
亚尔并没有拒绝的机会，一群穿着光鲜的年轻女孩儿们就被多米尼克的人带了过来，塞进另外一辆马车。
“要带夫人吗？噢，抱歉，夫人似乎不久前病逝了，请原谅我的失礼。亚尔先生没有为她举行葬礼，所以我没能马上记起这一点呢。”
亚尔站在旁边，一个字都不敢说。
就这样，多米尼克，他以及昏睡不醒的德沃德，上了独角马豪华马车，后面带着满满一车的年轻女人。
亚尔不知道多米尼克到底想做什么，他也不敢问，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开口道：“大人每次去山林，都不让我们跟随，所以我不知道月亮山林的位置……”
多米尼克绅士地表示没关系。
“我有幸去过几次。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去看看我放在里面的东西怎么样了，顺便取几件存货。”
异变独角马带着他们，一路向东。
路上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亚尔都被要求待在车厢里照顾德沃德，哪儿都不许去。
他嗅着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的浓郁血腥味儿，和身后那辆行走时，明显声音已经和刚出发时轻了很多的马车，什么都没问。
比起那些，他更在意放在德沃德手边的文明棍。
棍子被剥掉的那截木头，已经由多米尼克重新嵌好，再去触碰的时候，不会有整个人被吸走的感觉。
但在马车走了一段时间后，文明棍突然开始发光。
那是一种红色的光，像血一样。
而每次文明棍发光，亚尔就能感觉到马车调整方向。
今天，棍子又发光了，外面的马自动转了弯儿，走上另外一条道。
多米尼克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优雅地品着红茶，看上去真的就像出来游玩的贵公子那样。
他手里的文明棍也在发光。
亚尔琢磨不透这些光到底是什么，但他发现，马车已经在路上行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一次怪物都没遇见过。
除了那匹马身上散发的特殊气息，他甚至连一丁点儿别的怪物气息都没感受到。
影月星上，什么时候这么太平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马车终于停下。
亚尔终于被允许下车。
许久没有站直过身体，他起身时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踉跄，让他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人不见了，马车不见了，车夫也没了。
而周围，是一片荒芜的石山，空气中荡着层层黑气。
亚尔见过这种黑气，那是污染很重的象征，绝对不能碰。
但奇怪的是，黑气们避开了这辆马车。
或者说，避开了属于德沃德的那根文明棍所散发出的耀眼红光。
现在，他们三个人都被笼罩在红光之中，看上去格外诡异。
“拜托你了，亚尔先生。”
多米尼克把那根文明棍递给亚尔，亚尔在拿到的一瞬间，掌心传来被火灼伤的疼痛。
但当他按照多米尼克说的，将棍子塞到被他背着的德沃德手里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亚尔看见，德沃德的掌心开始漫出鲜血，顺着棍子蜿蜒而下，却没滴落。
取而代之的，是更盛的红光，和迅速积聚的浓浓黑气。
多米尼克手上拿着洁白的帕子，等到黑气变成一个巨大的、仿佛可以通天的高墙时，抬起德沃德的右边胳膊。
咔哒。
有什么藏在黑气后的东西，开了。
第115章 115
在去采花的途中, 卫小小突然收到陶水的消息，立刻掉头赶去战士营。
“什么情况？”
陶水：“大田刚松口，他身上就突然起了黑雾。”
战士营的战士们已经被疏散, 好好正在大田那边时刻关注情况。
卫小小一边走一边开背包。
蓝光闪出，直奔小黑屋而去。
好好曾经跟着卫小小去过黑雾区打怪, 也已经吃了很长时间的领地食物，虽然还是会感到不适, 但整体情况尚好。
出问题的是大田。
他浸在黑雾之中, 发出正常人不可能发出的刺耳嚎叫。
好好一个利落地后滚, 说：“是怪物化。”
同一时间, 蓝光覆盖了整座小屋。
但和之前不同，黑气只是被蓝光困在屋子里, 却没有被净化。
而且, 黑气还在不断地从大田身上溢出。
灾厄到来后，星球上生病的或者受重伤的人, 会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 体质下降, 从而抵抗不住周遭的污染, 变成怪物。
和大田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 大田身上没有任何伤, 也没有生病，领地里更没有任何污染, 没道理会突然怪物化。
不仅如此，屋子里的黑气和蓝光此消彼长, 互相拉扯, 也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这是什么东西？”
好好：“大田开口说了‘但是, 她的身体在那里’以后, 又说了个月字，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仔细地把之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前面都很正常，变故是发生在大田抢了那个周羊之前实验做的火炎模型后。
神，身体。
这两个词都很奇怪。
蓝光净化不了里面的黑气，卫小小朝前走了一步。
“领主大人，这些东西很危险！而且大田是高级战士，他身手很好，怪物化以后更难对付，您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去。”
卫小小摇摇头。
“这次的黑气和之前不一样，我去更合适。你们有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替我守好这里，千万别让其他人靠近，能办到吗？”
好好张嘴还想争取，但陶水已经干脆地回道：“能。”
卫小小笑着点头，然后穿过蓝光形成的外墙。
“领主大人！”
陶水沉稳道：“这个时候，不要让领主大人还要为我们分心，做好该做的，能做的。”
屋子里的黑雾很浓很粘稠，从外面已经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踏入其中后，卫小小才发现大田正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不……不要……过……”
在刺耳嚎叫的间隙，他艰难地朝卫小小喊。
他的眼睛里已经全是黑雾，却还能捕捉到卫小小身上的光。
真亮啊。
那光。
光穿过黑暗，停在了他面前。
卫小小看不见什么光，在发现黑雾没办法伤害到她后，径直走到大田身边。
靠近后，她发现大田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现在身上有很多很多伤口，是用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划出来的，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有。
战士营不可能做这种事。
卫小小从格子里取出水灌给大田。
“你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水是领地的水，喝下后能让他多一点儿对黑雾的抵抗力。
没一会儿，大田眼睛里的黑雾淡了一点儿，但也只是淡了一点儿而已，从黑色变成灰色，并没有消失，他身上依旧在不断往外溢黑气，他依旧时不时嚎叫想伤人。
不过卫小小没给他机会，她打不过高级战士，但她的弓很重，和大田刚来到她面前的时候一样，直接把他摁在地上。
“不记得……我……我好像……已经……已经死了……很久了……我……领地……领主……”
大田说几个字，就会发狂一阵，张开嘴巴撕咬空气，只能断断续续吐出一个个不太连贯的词语。
“你已经死了？但你来领地的时候是活人。”
卫小小听不明白。
大田身体一阵抽搐，眼睛的雾又浓了点儿。
而这次，就算给他灌水也没用了。
“该死！”
大田的情况太诡异了，她必须弄清楚缘由。
可是，蓝光对他身上的黑雾不管用，水也不管用，还有什么东西？
卫小小大脑飞速运转，眼看大田就要彻底崩溃，关键时刻，脑海中白光一闪。
她想到了！
卫小小伸出一只手按在大田胳膊上，心念一动，用了格子背包。
人和黑雾，是两种东西，会自动分去两个格子。
影月星。
浓得看不清脚下道路的黑气，将多米尼克一行人团团包裹。
亚尔背着德沃德，艰难地走在狭窄的小道上，一只手紧紧抓住德沃德拿文明棍的手，不让棍子从他掌心滑落。
亚尔能清楚感觉到，一旦棍子的红光消失，自己一定会死。
他提心吊胆地走了很久，终于穿过小道，抵达一个像门一样的东西前面。
亚尔发现，这个立在黑雾里的门，竟然是雪白色的，和藏在德沃德文明棍里面的那个东西一样。
门上，有一个不规则的圆柱形缺口。
多米尼克：“放。”
亚尔赶紧把背上的德沃德放下，期间还不忘死死捏住他的右手，免得文明棍滑落。
多米尼克掌心垫着白色手帕，再次扶住德沃德的胳膊，将文明棍放到那个圆柱上。
咔哒一声响，圆柱嵌入其中。
外面的木头纷纷剥落，藏在文明棍里的东西整个露了出来。
这还没结束。
并不是整个白色的东西都被保留了下来，而是继续融化。
最后，只剩下很小的一块。
直到这个时候，亚尔才发现，那竟然是颈部的一节脊骨！
人类的脊骨！
多米尼克这个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脊骨归位，门上浮出一架完整的人类骨骼。
而后，门开。
黑雾被挡在门外，进不去。
多米尼克起身朝里走，亚尔望向来时的路，早就已经看不见，只能重新背起德沃德，咬牙跟上。
跨过大门，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什么都是白的，和外面的黑雾完全相反。
进门后，多米尼克没再管他，而是熟练地走到一个地方后，用手里的文明棍用力往下一戳。
一声怒吼从文明棍中传出，棍子周围的白色被吹散，露出厚厚的冰层。
亚尔只看了一眼，头皮发麻。
冰层下面，全是人！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看见的那张脸还很眼熟。
那是一个女人的脸，很好看。
德沃德昏迷以后，他在德沃德的卧室里看见过这张脸，收在一本很厚的相册里。
那本相册里有很多很多张脸，旁边还都写着编号，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因为这个女人真的太美了，所以亚尔多看了几眼，记得那个编号旁边的时间。
那是在好几百年以前。
“好看吗？”
多米尼克的声音传来，亚尔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好、好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亚尔已经明白，绝对不能在这个疯子面前说谎。
“她是我们家族最珍贵的藏品。”
多米尼克单膝跪地，深情地看着冰面下的女人。
亚尔用力把头往衣服里埋，尽可能地降低他的存在感。
疯子！
这些贵族都是疯子！
“亚尔先生，不用紧张，更不用感到害怕，这片区域，躺着的都是宇宙的忠实守护者，各个星球曾经的领主，他们不会伤害你。”
多米尼克说完，取出一把匕首，在冰层上刻出一朵玫瑰。
雕刻的时候他还说：“这一位是曾经全宇宙最强大的领主，如果不是我的祖先们反应够快，说不定她已经成功了，真是可惜啊。”
亚尔恨不能把耳朵割掉，这些事情是他能听的吗？！
听了一定会死！
多米尼克并不在乎亚尔的反应，他满意地雕出一朵近乎完美的花，愉快起身。
“她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星球的领民，还想救赎整个宇宙。所以，她躺在了这里。”
多米尼克继续往前走。
“再带你看点儿别的。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带朋友来我的玩偶库，我很高兴。”
亚尔背着德沃德疯狂鞠躬。
“我的荣幸……”
他不想被埋在这里！不想被这个疯子做成新的玩偶！
前面的区域，不像刚才那边那么宽阔，而是垒着密密麻麻的用冰做的棺材。
多米尼克开心地分享着：“这些都是亡星的领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们收集起来吗？”
“不、不知道……”
多米尼克露出孩童吃到第一口糖果时的幸福表情。
“当然是因为，它们的星球都不在了啊。”
他又带着亚尔去另一个区域，那里的棺材更多。
“这些，都是星球还在的领民，它们是最好用的武器，因为，只有死去的人才不会背叛我啊。”
多米尼克拿着他的文明棍，在风雪中起舞，姿态优雅而美丽。
亚尔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舞蹈中的多米尼克，用他的文明棍敲碎了一个又一个冰棺。
在那些人掉出冰棺后，黑红色的雾气从文明棍上那个怪物的尖牙下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