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墉一脸惊诧,了解了系统的规则之后,他立即意识到在这里不难获得高新技术,难的反而是如何取舍,自留还是公开。
技术能带来巨大的收益,作为成功商人后代的袁圆不会想不到。
让他想不到的是,她真地将这东西弃如敝履,说交出去就交出去。“为什么给我?留着自己研发生产不好吗?”
袁圆摇头,“我爸爸这几年虽然涉足了天使投资,这样的技术对独角兽企业来说还是过于超前,不适合我们来做。”父女俩俱都头脑清醒,有些东西得来太容易,你未必有那个命接住,还是蘑菇种植技术适合他们。
拍了拍厚厚的一沓资料,袁圆俏皮道:“餐厅情况不能对外公开,所得也交不了税,这个就当是我们补的税款吧。”
程墉深深看了小袁姑娘一眼,郑重道,“我想送你三个字,赞美你高贵的品质。”
“真善美吗?我也这么觉的。”
“伟、光、正。”
“……”
袁小厨恼羞成怒,把某人和狗一起轰出岛。程墉的小艇迎着翻滚的海潮披荆斩棘之时,遥远的公海,有艘巴拿马籍货轮船尾生活区配备的救生艇被人悄悄解绑,驶向不远处一艘等待在此的远洋捕鱼船……
晚上八点整,程墉准点到来,戏谑道:“幸亏从我家穿梭到你这没跨位面,不费能量,要不为了省能量,我还得每天开船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如胶似漆了呢?”
美得你!袁圆没表情地道:“以前一周见不上两回,现在一天见你两回,见多了,我发现你也没那么帅了。”
程大队心有戚戚,铁轨还没并拢呢,就开始左手握右手了,这可咋整?
晚上依然无事发生,蹭了顿夜宵,教小太子读书练武,小程子幻想的X战警雷霆出击,没击出去。
第三天晚上,总算来了客人,是老熟人刘桂英大娘和何苗老师,两人因为位面情况特殊,准备不来鸡仔和鸡蛋,有时间过来吃饭。
小程子被观摩了一通,蹭了炖烤肉夜宵,教小太子和另外六个小孩读书练武,雷霆出击依然未遂。
第四天晚上,餐厅人来得齐,程大队长出任务,没来。
第五天晚上,任务完成了,程墉来了,昨天大家交易了大量的鸡仔和鸡蛋,今天又是全员没来。
五天时间,借出去五万块钱,见了两个大人,七个小孩,一个出击都没有,程大队长吐槽,“我如果是那种热血少年,这会血早凉了。”
……
某位面,某四线小城的麦当劳餐厅。
孟子娇正在进行今年的第三次相亲。她今年二十三岁,是这个小城市政府的底层公务员,对方比他大三岁,也在政府上班,比她高半级,目前是主任科员。
赵俊阳这人不但长相马马虎虎,疏于锻炼,才二十六就开始发福,孟子娇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盯着对方肚子,默默跟自己打赌,在她数到两百时,对方衬衫上那颗位置在肚子上的纽扣一定会崩掉。
不怪她走神,赵俊阳从进门开始就在不停地吹捧自己的履历,市长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没他说得详细。
那颗纽扣在她数到156时,对方一个吸气再吐气之后,啪嗒崩开,好巧不巧,弹进她点的那杯咖啡里。
第三次相亲就以这样尴尬的结局收尾。
从麦当劳出来,不想回住处,在护城河边才走了不到五十米,科室王大姐的电话就来了,“子娇啊,对方对你很满意,你什么想法?大姐觉得行,小赵长相是配不上你,但小伙子工作能力强,天生适合吃这碗饭,父母都是公务员,家里有三套房……”
孟子娇恍惚了一会,等回过神,王大姐已经讲到,“你现在年龄正合适,可不能再耽搁了。”
她就不明白了,她才二十三怎么就不能耽搁耽搁?
挂了王大姐电话,母亲的电话也来了,实在不想接,摁掉,又打过来,她接着挂断。不一会短信就过来了,【娇娇,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今天的相亲不顺利吗?妈妈很担心你,刚刚你舅舅打电话来,你表姐结婚日期已经订好了,男方直接送了一辆劳斯莱斯作聘礼……】
孟子娇看都没看完,就把电话收了起来。心情无比烦躁,这了无生趣的人生,就像面前凝滞了的护城河水一样,再闷段时间就该发绿发臭了。
河岸围栏上一张小卡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某位面,沪市某小区。
半夜十一点了,丈夫和两个孩子早已进入梦乡,蒋英还在收拾卫生。
晚上丈夫请了单位同事来家里聚餐,她从下午四点开始忙碌,给十五个大人和八个小孩做了十八个菜。
客人九点才走,给两个孩子洗好澡,收拾好桌子,再洗好碗,收拾好客厅里孩子们乱丢的玩具,再把餐厅和厨房的地拖两遍,卫生才算彻底搞完。
还不能休息,拿了一块肉出来,用绞肉机把肉搅碎,调好包子馅,晚上做饭时发的面也好了,蒋英开始包包子,当作明天的早餐,等包子蒸熟的时间,把大人和孩子们的衣服洗了,洗完衣服,彻底把厨房台面清洁一遍。最后再预约个时间,把明早要喝的杂粮粥放进锅里。
全都忙完,已经下半夜两点了,蒋英从冰箱里找出一罐啤酒,打开北侧阳台的窗户,喝着啤酒静静欣赏城市的夜景,这是独属于她的放松一刻。
生活如战场,每天早晨一睁眼,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被两个孩子和家务占据,偶尔还有双方父母的琐事需要处理,蒋英觉得那个叫自我的东西,已经慢慢从生活中消失了。
后悔吗?有点。
孩子们淘气,阳台的角落被他们洒落了几片乐高玩具,其间还有一张小卡片,爱干净的蒋英弯下身,将杂物捡了起来。
某位面,六十年代末,加州某私人住宅。
泡了个舒服的澡之后,戴安正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画一个精致的妆容,再整理好头发,换上最喜欢的法兰绒晚礼服,桌上有她早已准备好的药物,她要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戴安今年六十一岁,是加州大学人类学系的终身教授,两年前与比她小十五岁的丈夫离婚,没有子女,身体健康,经济条件良好,没有活不下去的理由,离开人世是在践行自己的人类学理念,活得痛快精彩,在彻底衰老之前,体面地结束生命。
去二楼的衣帽间找那件晚礼服时,发现有个小卡片黏在了礼服的左肩上。
……
昱琉正在跟他的铁子哥玩萝卜蹲游戏,笑得像小鸭子一样欢快,穿梭通道突然开了。小家伙的笑声戛然而止,哇,来了姐姐,妗妗和胡人祖母,全是女人。
袁圆同时也收到了管家的任务提醒,第七个任务还是圆桌会议。看来人一多,系统就要组织讨论。
客人们都惊讶极了。
斯文漂亮的年轻姑娘一扫刚进来时的颓丧,激动地满脸通红。
气质温柔的大姐姐好奇有之,兴奋有之。
穿晚礼服的外国女人惊呼过后,做了个决定,“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我还是不自杀好了。”
袁圆:“……”这话真不好接。
客人们都不想吃饭,袁圆端来了滇红、咖啡、曲奇和栗子酥。
大家自我介绍之后,袁圆也简单介绍了位面餐厅的背景,规则,以及今天的任务。圆桌会议的讨论主题是婚姻。
人类学教授戴安反应很快,“这个题目有点大,同一时间肯定有无数个位面餐厅在进行同样的讨论。难道系统安排这样的任务,是在收集人类学样本?
看来系统对人类文明很感兴趣,真想有一天跟这个系统的设计者面对面交流下。”
教授的野心有点大诶。
昱琉和程墉两位男士可以列席讨论。列席者程墉心想,借此机会听听袁圆对婚姻的看法也挺好。
昱琉被程墉圈在怀里,仰着小肉脸好奇问道,“婚姻是什么?是吃的吗?”
886:“不许打岔!”
蒋英点头,“婚姻不能吃,但它解决吃饭问题,但同样你得付出劳动,这口饭不那么容易吃到嘴里。”
孟子娇苦笑,“我自己就能解决吃饭问题,我不想要婚姻提供的这碗饭,但我周围的人逼着我吃,不吃你就是异类,不吃你就不是你妈的骄傲,不吃你就是怪物。”
袁圆以为人类学教授最能发表见解,结果阿姨在跟昱琉做鬼脸。“戴安女士,你不讲讲吗?”
戴安摆摆手,“我来自六十年代末的加州,曾经是嬉皮士,最喜欢参加洛城一个私人俱乐部活动,俱乐部是嬉皮士自建的乌托邦,里面有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男男女女……哦,有小朋友在,我就不说细节了,你们自己理解体会。”
袁圆一脸向往,“好想去见识一番。”
程墉:“……”真没白听。
蒋英直点头,“有时太累的时候,真恨不得撇开家人,一个人自由快活去。”
袁圆支持她,“姐姐,想到就去做,男人不能惯着,让你丧偶式育儿,你就该让他好好尝尝失去配偶的滋味。”
程墉:“……”我自作多情一把,认为你在内涵我。
孟子娇同样羡慕,“有时真想抛开一潭死水的生活,放弃安定,去追求一把刺激。”看向袁圆问道:“袁老板,咱们两个是同龄人,你对结婚这件事怎么看?”
袁圆向来实话实说,哪怕追求者程墉也在场,“人类大脑直到25岁左右才能发育成熟,二十多岁最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结婚对我来说,是三十岁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程墉:前途无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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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清蒸狮子头
程墉喜欢自我调侃,调侃归调侃,其实他挺感谢系统今晚提供的这个旁听者机会。
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处在一个性别比例严重失调的环境里。父母的研究所如此,虽然女性在智力方面从来都不输男性,但科研领域男多女少的局面依旧是不争的事实,更不要说他读书的国防大学,以及现在工作生活的特战旅。
袁叔叔吐槽他是笨蛋帅哥,他辨无可辨,他确实不了解女性,作为男性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能现场听听女性的心声,可以弥补在两性认识上的短板,也能让他更透彻地了解袁圆。
讨论已经从当前的困扰,扩展到女性与社会的关系上来。
孟子娇对压抑保守的观念壁垒尤其敏感,斯文的姑娘扶了扶眼镜,向大家抱怨她的成长环境,“从小我就被要求做个乖乖女。程先生你知道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乖乖女吗?”
程墉没想到观摩个讨论还要回答问题,其实这题好答,跟组织对他的要求一样,“听话,服从安排。”
“恭喜你答对了。”孟子娇缓缓点头,接着提到工作的小城保守的公务员文化,“他们全是早婚早育拥护者,你不如此,你就是异类,异类将遭受排挤和非议,甚至影响到职业生涯,因为体系内的领导最不喜欢异类。”
说白了,还是要听话。
蒋英听得多说得少,但提到社会观念,有点委屈要讲,“为什么男人能挣钱养家就是好老公,女人不贤惠就是坏妻子?”
现象背后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是什么。问题是,作为弱势的个体,你有勇气冲破根深蒂固的规训体系吗?你可以不听话嘛?
提到不听话,黛安倒是能说上一说,优雅地咽下一口咖啡,教授娓娓道来,“我出生在费城的一个上流社会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嗯,就是那时流行的淑女教育,孟,跟你的乖乖女很像,是一种更加明目张胆的取悦男人的教育,我聪明极了,学得很好,事发之前一直是家族的骄傲,高贵的待价而沽的猪,直到他们发现我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
教授做了个惊悚的鬼脸,“同性之爱在三十年代的费城都够上十回电椅了,当时臭名昭著的优生学十分流行,我差点被送去绝育。对我的最后处置是,送上通往欧洲的客轮,嫁给一个落魄傲慢的英国子爵,临出发前,我买通了水手,从船上逃了下来,从此跟家族彻底决裂,他们到现在还依然恨我,每一个人。”
教授早已放下仇恨,一脸淡然道,“从此我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阴郁的东北部搬到了加州阳光海岸,过着放浪形骸的嬉皮士生活,跟小我十五岁的男人结婚又离婚,选择不孕育下一代,投身人类学研究,理论同步实践,过一种另类生活。
问我满意这样的选择和生活吗?我的答案是非常满意,我过了很好的一生,没什么遗憾,生命到此为止也可以。”
教授能够一人对抗一整个家族,甚至整个保守的上流社会,勇气可嘉,她也非常幸运地遇到战后思想解放的好时代。
归根结底,你可以不听话,你能像教授一样承受不听话的代价吗?
袁圆的想法从来都没变过,个人境遇不同,有勇气打破藩篱的女性值得尊重,选择服从规训的女性也不必苛责,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当你可以做选择时,也请不要忘记,还有无数女性从出生到死去,命运就从没给过她们觉醒的智慧和选择的机会。
系统组织的这种讨论得不出惊世骇俗的结论,也不会对讨论者产生醍醐灌顶的影响,讨论只为收集数据而设。
关于收集数据,袁圆有意见要提,“66,虽然圆桌讨论参与人数受冰箱贴限制,但你组织的人是不是有点少?而且大家观点大差不差,没有反方的讨论算什么讨论?起码你得把孟子娇她妈弄来,思想需要碰撞,你收录的数据才能更全面。”
小管家幽幽开口,“思想碰撞?那你是没见过别的餐厅讨论时发生的身体碰撞。”
袁圆大吃一惊,“我还以为只有网上讨论才会死一亿个妈,现实中的讨论也能打起来?”
“难道你还不了解你们人类对某些恶臭观念的执著吗?一个个的战斗力可太强了。”886被其他一些餐厅讨论的火热场面震撼到,“同温层互相取暖,进一步巩固认知未必是坏事。”
客人走了,程墉还赖着没走,听小管家一本正经的发言,忍不住想笑,“连同温层都懂,对我们人类挺了解吗,你们系统为什么对我们人类文明这么执著?小朋友你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我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