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了然笑道:“您也知道柱子做的是正经事,之所以不肯接受,是觉得咱高岗穷,您好不容易把他送出去,他却要学以致用,回来创业,您从思想上接受不了,认为他辜负了您的期望,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可事实呢?真的是这样吗?咱高岗真要一直穷下去吗?我不这么认为。且不说现在村里通了水电,通了网络,还有正在修建中的大桥和公路即将竣工,就是慕总与高岗村的连翘开发项目,单单这一项投资,搞好了,咱高岗也能立刻摘掉穷帽子,过上富裕的好日子。到时候,懂技术的柱子可就变成了高岗村的大恩人,香饽饽,您啊,自然也会赢得村民的尊重。婶儿,其实您是个明白人,不用我讲太多,您也能悟出这些理儿。刚才我听您叹气,是不是您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这段时间对柱子太苛刻了?柱子是个好孩子,他比谁都心疼您,爱您,不然的话,他干嘛冒着被你打骂的风险,强留在学校照顾您呢?最后我想说一句,柱子他跟着慕总做事,再跑偏跑到哪儿去呢?您不放心柱子,还不放心慕总吗?”
宋华其实已经原谅儿子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别扭,经过明月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开导,她觉得心境豁然敞亮起来,她愧惭地看着明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慕总是好人,柱子跟着他,我放心着咧。我就是心里,心里……”
明月走上前,挽住宋华的胳膊,笑着说:“您怎么想的我都懂,也全都理解,可是婶儿,现在不是过去了,高岗村迎来了脱贫致富的大好机会,作为村里的一份子,咱说啥也不能拖村里的后腿,您说是吗?”
“嗳,我懂,都懂。是我糊涂了,糊涂了。”宋华老脸一红,愧疚说道。
“那一会儿柱子回来,您可得对他好点儿,这几天,他可真是累坏了,不瞒您说,昨天我还见他偷偷往后腰上贴膏药呢!”明月说道。
宋华大惊,“贴膏药?他腰咋啦?”
“还能咋了,睡木板睡得呗!”明月瞥了一眼屋角的砖垛儿和门板。
宋华待不住了,她又是用电水壶烧热水,又是满世界找膏药,把她给忙得额头冒汗,差点找不到北。
不多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响起人声,“我们来啦!”
是关山。
明月心里一喜,乐颠颠地跑到门口,冲着院子里正在洗手的人,挥手叫道:“关山!”
过年了,关山仍旧穿着他的迷彩服,他听到叫声,回头看着明月,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是她最熟悉的笑容。
她盯着关山,舍不得移开视线,可忽然冒出来的孙家柱却把她吓了一跳。
“我妈她咋样了?”孙家柱踮着脚尖朝伙房里张望。
明月推了他一把,蹙眉说:“还生气呢,准备再丢你一个茶缸!”
孙家柱苦着脸,露出委屈的神色,嘴里嗫嚅说:“能不泼水吗,已经没衣服换了。”
刚说完,就听到屋里想起一道熟悉的呼唤声,“柱子,你进来!”
孙家柱愕然一愣,下意识地瞅向明月。
明月冲他眨眨眼,眼里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
孙家柱比了个why的手势,明月清咳两声,大声说:“婶儿,柱子进去了啊。”
说完,她猛推了孙家柱一把,然后,咯咯笑着跑到关山身边。
“郭校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院子里寒风瑟瑟,她穿得少,缩着脖子在跺脚。
“去给村长拜年了。”关山猛搓了几下手,让温度起来,然后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她脸红心跳地看看四周,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
关山的眼睛亮得如同这夜晚的灯光,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着,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又一个令人心动的浅吻。
明月怕痒,咯咯笑着躲,关山挠挠她的手心,朝亮着灯的伙房瞥了一眼,说:“是不是婶儿想通了,原谅柱子了?”
明月点点头,高兴地嗯了一声,她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人影,笑着说:“估计这会儿,婶儿正在给柱子贴膏药呢。”
“柱子受伤了?”关山关切地问。
明月咯咯一笑,狡猾地眨眨眼睛,说:“我用了苦肉计,应该是见效了。”
关山呵呵笑,腾出一只手掐了掐明月粉嫩嫩的脸颊,“你啊……就是个鬼灵精!”
明月伸出拳头捅向关山,撒娇说:“你不喜欢吗?”
关山嘿嘿一笑,“喜欢得不得了。”
他看看寂静的院子,大着胆子把明月揽在胸前。
明月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幸福的时光。
远处的村子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明月在他怀里嘟哝说:“咱们也该放炮了……”
“嗯,放。”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轻轻推他,“那你倒是去放啊……”
“再抱一会儿。”她的耳边回响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紧接着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真舍不得你去同州。”
第251章 再遇沈柏舟
再舍不得也要走。
明月到同州学习,初四到师范学院报到,初五到正月十一,面授一周。
师范学院是她的母校,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所以,对这所拥有百年历史的名校,不存在丝毫的陌生感。博学楼、逸夫楼、图书馆、镜湖、文化长廊等等标志性建筑和景观,她曾无数次的徜徉其中,感受着它们独特的文化魅力。
研究生班的授课老师大多认识明月,他们对这位文静秀气的学生印象深刻,不仅仅因为她是师范学院历年来为数不多的佼佼者之一,而且因为她是沈柏舟的女朋友。
长相帅气的沈柏舟是师范学院的风云人物,研究生院的高材生,即使已经毕业考入省教育厅工作,那些低年级的女生提起他,还是一脸的向往和崇拜。
而明月,曾经是研究生院的常客,她经常陪着男朋友沈柏舟听研究生院的教授讲课。有的时候,相熟的教授故意逗弄这对小情侣叫明月起来回答问题,她也不怯场,回答问题干脆利落,极有见地,颇得教授的赏识。
时光荏苒,教授们没想到会在自己的课堂上再次见到这位给他们留下极深印象的女学生,昔日里快言快语的美丽校花变成了如今睿智沉稳的山村支教老师,她旺盛的求知欲以及如饥似渴的学习态度令教授们赞叹不已,而她眉宇间、眼睛里绽放的明显和过去不同的成熟内敛的光华也令这些老教授们感到无比的惊讶。
这是一个让人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明月,她的蜕变犹如破茧而出的蝴蝶,似乎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和曲折,才冲破桎梏,成为一只美丽夺目,坚毅果敢的蝴蝶。
虽然听说明月和沈柏舟已经分手,可还是有好事的教授通知了沈柏舟,明月在师范学院上课的消息。
正月十一,最后一天面授课程结束,明月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斜倚在对面教室门口,双手插兜,表情略显忐忑的沈柏舟。
看到明月出来,他的眼睛赫然一亮,直起腰,大步向明月走来。
走到离明月几米远的地方,他忽然放慢速度,眼神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姑娘,轻轻叫道:“明月……”
明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停下来,说:“你怎么来了?”
“我特意过来等你的。哦,是许教授告诉我,你在这里上课。”话到最后,几近无音。
明月把背包的带子从左肩换到右肩,又转头同一位研究生班的同学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把头转向沈柏舟,语气很淡地说:“你找我有事?”
教室走廊很暗,沈柏舟穿着一件黑色的半大羊绒风衣,整个人几乎融入身后的背景里。
看到明月对他的态度,沈柏舟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的一下熄灭了。
连同眼睛里的光,也瞬间变得黯淡下来。
他不禁苦笑,低声问:“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再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现在有男朋友,而且我也不想让他误会,我们之间还有任何的联系。”明月说完,退后一步,和沈柏舟离得更远。
“明月,你……你真打算和一个没前途的老兵谈恋爱?你想过没有,他能给你提供什么生活保障?物质?经济?还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沈柏舟盯着明月,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明月蹙着眉头,沉吟思索的功夫,沈柏舟不由得暗自窃喜,嗬!总算让他说到痛处了。那个山沟沟里的傻大兵,除了个子比他高点之外,再也找不出一个优点能和他相提并论。
但凡有点脑子的女人考虑清楚了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而非那个黑大个。明月目前执迷不悟,是他之前花心伤她太深,他若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她肯定会回心转意。
“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明月,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不会令你失望!”沈柏舟一激动,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想抱明月。
“你别过来――”明月伸出一只胳膊虚挡着他,表情严肃地警告他。
沈柏舟怕吓着她,于是赶紧停下,口中呐呐说:“好,好,我不过去。你别怕,我不过去。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个傻……哦,那个黑大兵给不了你的,我全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你知道我的能力,我有钱,我什么都能办到!”
明月又退了两步,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一字一顿地说:“沈柏舟,纯洁你有吗?纯洁的,毫无杂质的爱,你有吗?”
明月清亮有力的质问声,犹如春日里的惊雷在沈柏舟的耳边接连炸响,他的神色由期盼变得愕然,又从愕然变得颓丧,最终,变得灰败发暗,毫无生气。
他微张着嘴唇,想为自己辩解一两句,可是那些苍白的话语到了舌尖,却怎么也没勇气把它们变成音节,让她听到。
“这一年多来,我在国内最贫穷的山村生活,什么物质条件也没有,却收获了世界上最宝贵的爱情、亲情和友情。所以,沈柏舟,你的那些所谓的优点,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而你给不了我的,关山却可以做到。他比你富有,比你懂得珍惜,因为他的心灵纯粹而又干净,他对我的爱,无需天天挂在嘴边,我却能从他的眼神、语气、甚至是一个轻微的动作感受得到。这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模样,是你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些话,你可能理解不了,也无法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和关山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换做是他亏欠了我,他绝对不会像你一样纠缠着我,他会离我远远的,默默地为我祝福,这就是你和他的差距,你懂了吗?”明月目光湛然地说道。
沈柏舟默立片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自嘲不忿地看着明月说:“和他比起来,我真的那么差劲吗?明月,你凭良心说,我们相恋一场,难道我就没有一丝长处?难道那些年,我们之间的甜蜜时光都是假的?你从未喜欢过我?”
明月看着情绪激动的沈柏舟,半晌,垂眸说:“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我不愿再提。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恨你了,你可以卸下包袱,重新开始生活了。”
她再次后退,“我走了,希望我们今后不要再见面。也希望你能顺利。”
说完,明月转过身,表情决然地大步离开。
沈柏舟怔怔地望着那道单薄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一抹怅惘痛楚的神色,口中喃喃道:“也祝你……顺利……”
对不起,我曾真心爱过的女孩儿。
第252章 军考
就在沈柏州陷入怅惘悔恨之际,高岗村却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随着孙家柱带头创办连翘科研中心之后,又有两位专门从事中草药种植研究的专业人才,同时也是孙家柱的同学相继来到高岗,和他一起实现创业梦想。
在他们的带动下,犹豫不绝的村民们纷纷坚定信心,主动同村里的合作社签订种植协议,有近一半出外打工的村民选择留在家乡种植连翘致富,其余的人则在观望,想看到收益之后再决定来年的去留。
青壮年劳动力的加入,就像是新鲜血液,为贫穷的高岗村注入了勃勃生机。而之前令村长宋家山头疼不已的劳动力缺失的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以前,村子里空荡冷清,大白天也见不到几个人,可是现在,随处可见扛着农具互相打招呼的青壮年。
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些山里的孩子们。
二十个孩子,有九个孩子的父母最终选择留在高岗种连翘,不出外打工了。于是,这九个孩子告别了又一季‘春去冬来’的煎熬,告别了骨肉离别的痛苦,与父母亲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九个孩子背后是九个完整的家庭,情感的完整,童年的完整,对这些曾渴盼父母回乡的留守儿童来说,是最最开心,最有意义的事。
他们摘掉了留守儿童的帽子,成为山区一个普通正常的儿童,他们像城里的孩子一样,享受着阳光雨露的照耀和滋润,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呵护,他们的笑容灿烂而又热情,纯洁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可怕的阴影。
明月和关山的感情日益深厚,他们之间甜蜜默契的互动令准备下山参加军考的董晓东羡慕不已,嚷嚷着要找个漂亮女孩做女朋友。
明月就笑,鼓励他说:“那你去军校找啊,听说军校的女学员一个个跟仙女似的,可漂亮呢。”
董晓东挠头,郁闷地说:“那也得能考上啊。”
“瞧你那点出息,还没考就先认怂!你出去啊,千万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丢人!”明月嫌弃地看着他。
董晓东噘着嘴,嘟哝说:“可我就是紧张,放松不下来,你说咋办!可能快考试了,我的考前综合征尤其严重,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盼盼了!”
越是临近军考,董晓东的压力就越大。可能是决定命运的考试,由不得他不重视。最近,他一直失眠,就算是用关山教给他的体能减压法试着减压,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明月把凑过来给她看黑眼圈的董晓东拨拉到一边,不客气地点出他的症结所在,“其实,军考和高考是一样的,比的不仅仅是知识面,还有心态和发挥。我的学生们都知道在考试的时候不紧张才能考出好成绩,你呢,难道还不如一群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再说了,你不是复读生吗?应该有考试经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