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佟砚回过身,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走得那么急,是不是怕哥哥抛下你?”
“我对这里不怎么熟,你带哥哥走才对。”
说完他就绕到她的身后,叫她引着自己。
秦茵络反而不会走路了,她哪里也不想去。
池水镇对于秦茵络来说,既是回忆,也是噩梦的开始。
她在乎的人也只有秦睫一个人而已。
自始至终她就一直带有很纠结的心情,自己既想逃避这里,又想留在这里。
留下的原因只因为秦睫在,她会放心不下。
除了经过一些村落,旁边都是一些比较窄的巷子。
再往前走就是池水中学。
那是秦茵络最不想去的地方。
不过恰好是学生们朝学校去的时间。
躲也躲不开。
秦茵络看到在那条很窄的巷子里,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三个男生,他们把一个女生按倒在地。
“还敢叫,叫什么你叫?一个跛子还想反抗?”
“瞧她的样子,瞪我干什么?你再瞪,再接着揍你!”
……
秦茵络看到这一幕,又回想起那时被他们欺负的自己。
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听他们的嘲弄、讥讽。
她站在这里很久……
其中一个男生抬头发现了她,脸上瞬间堆满笑意:“哟!这不是秦茵络么?听人说你转学了,是不是怕了啊!臭哑巴,又说不出话了吧?”
“都是哑巴了,还说什么话哈哈哈!”
三人捂着肚子乐,笑得直不起腰。
带头说话的那人被盛佟砚揪住衣领,他的眼神透出冷冽,闷而沉:“再说一遍。”
秦茵络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意。
他的眼神现在足够可以杀人,眼尾都是红的,咬着下牙,声调格外狠戾。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盛佟砚没想绕他。
手上渐渐加足力道,那人睁圆眼瞪他,很是不服。
第32章
“死哑巴,你什么时候找来帮手了?”
秦茵络眼看盛佟砚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她叫道:“哥、哥。”
男生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会有哥哥的,自己的两个伙伴去哪儿了,他回头一瞧,他们搀起那个跛子,后背打直,站得极正。
“艹,还不快过来帮我!!愣着干嘛?!”
“叫谁过去啊?”
男生听见声音,心头有个不好的预感,身体顿时僵了一僵,扭过脸声音带笑:“姜老师好。”
他即刻转了哭腔,装模作样哭得撕心裂肺。
“有人欺负我,扯我衣领想揍我。”
姜老师一抬鼻子上挂着的金边眼镜,怒斥:“谎话连篇!我早知道你又在校门外堵人了,别人看不下去才会打你。爸妈就教出你这副德性!你们三个都跟我回去。”
“欺负人家女孩,还算人吗你们!”姜老师低声无奈,很是痛心,“屡教不改啊。”
盛佟砚松开手,垂下了手臂,却仍旧攥紧双拳。
他拉着秦茵络的腕子离开。
姜老师叫住了盛佟砚和秦茵络两人:“你是她哥哥,应该就是盛佟砚了吧?我是茵络的老师,盛家给她办理转学的事情我都知道。茵络,你告诉姜老师,转学是不是因为他们几个?在学校管束他们,他们却会私下欺负你,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盛佟砚听了这番话,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会停下脚步想去帮那个女生。
“姜、老、师,你帮帮、她。”
他知道秦茵络说的就是刚才被欺负的那个女生,于是保证说自己不会让她再受欺负,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茵络啊,以前的事你别怪你姜老师才好。”
秦茵络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姜老师欣然一笑,看了眼腕上手表,说道:“我该去上课,就先走了。”
走时,也不忘提醒盛佟砚:“茵络是个好孩子,你们盛家得好好对待她。”
.
秦茵络看到昔日教自己的姜老师,心里感慨万千。
在学校,只有姜老师不会把自己看作怪物,会关心和倾听她的一切。
待姜老师走后,秦茵络一个人在窄巷的砖墙旁蹲下,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双手还在轻微颤抖。
那道身影近了,并没再握紧拳头,而是伸出一只手,薄而暖的手掌展开,拖着长调声音沉闷无比。
“不走吗?这地方好像不能久呆。”
秦茵络埋下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堪堪起身。
触及到的一瞬,手掌的温热传到自己的手心,她却不敢奢求这种感觉停得更久一点,急急地抽回了手。
抽回的时候,若有似无地在他手心抓了一下,像是猫的爪子轻轻挠着,酥酥痒痒的。
盛佟砚俯下身,凑近了看她。
秦茵络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直接解释说自己没哭。
“茵络妹妹是个小哭包,总爱掉眼泪。”
他应该很讨厌自己这点吧?
盛佟砚说过自己最讨厌女孩哭了。
她没哭,是因为不值得为以前的事伤心,见他走远了,她只好小步追上去。
自己的手不小心轻触到他的指尖,她好想再牵一次他的手……
“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不需要理他们,再敢来招你,哥哥罩你。”
话音落定,盛佟砚忽地停下步子,扭头对她说,“我们比赛怎么样?从这里跑回家,比谁跑得最快。”
突然间要跑步吗?
秦茵络十分不解,却还是同意了。
“哥哥让你一次。”
等秦茵络跑出一半距离的时候,盛佟砚才急速追赶,追上她后,又放缓脚步,和她齐头并进,却始终没有超过她。
最后几百米冲刺,盛佟砚步子加速很快就占了上风。
以家门外的那把长椅为界,谁先跨进去那条无形的线就是赢家。
盛佟砚直接跌坐到长椅上,看着姗姗来迟的秦茵络,低声道:“你输了。”
“运动产生多巴胺,大汗淋漓一场,心情会好很多。”
秦茵络哪里跑得过盛佟砚,这次比赛自己注定就是输家。
因为跑得较急,她一直在弯腰喘气,跑步确实能带来欢愉,但现在的秦茵络却并不是。
情绪就要发泄,但不只有哭这一条发泄途径,盛佟砚察觉到她的眼睛已经有些肿胀,整个人甚至瘦了一大圈。
再这样下去,身体都会吃不消。
盛佟砚弯起手肘,撑在腿上。
“赢了的人可以让输家做一件事。”
秦茵络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瞪大了双眼看他,样子显出几分无辜。
她早该清楚,盛佟砚是长跑特训生,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听他的要求。
“让你牵一次哥哥的手,再附赠一个拥抱。”
这么说,怎么像是自己输了一样。
她低头,不敢看他,愈发不知所措起来,秦茵络能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心脏就要从胸膛跳出来了。
盛佟砚懒懒起身,垂头看了她一阵,唇角的笑还未消退,牵了她的手,指尖触及她的脖颈,轻轻往自己怀里一送。
“茵络妹妹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这次,他抱得更紧,也没喝酒。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使她贪恋。
撞进他温热的胸膛,秦茵络真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瞬。
她无处可放的双手慢慢地贴向他的后背。
这是属于哥哥的安抚么?
还是其他……
秦茵络此刻的脑子很乱,她几乎不能再想别的:“佟、砚、哥哥,我、我……”
关键时刻,却难以宣之于口。
“谢、谢、你。”
“只是谢谢这么简单?哥哥帮你这么多,不得以身相许?”
盛佟砚语气逗弄,故意拖长了音调懒声道。
秦茵络挣开了他的怀抱,羞得说不出一句话,每次都像在揶揄自己,并不知是真是假。
但越是认真,盛佟砚就越想逗她。
她还不开心么?
见秦茵络跑开,他散漫地走在她身后,半晌没开口说话,看着她急迫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的笑意更深。
秦茵络没醉,却跑得跌跌撞撞地,秦睫看到后,忙上前扶住了她。
“络儿,你怎么没和佟砚一起回来啊?走路这么不稳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晕么还是?”
“什么事情你要和我说,可不能瞒着我啊。”
秦茵络没和秦睫实话说,只说自己可能有点头晕,就自己走回屋里去了。
只是一个拥抱,她却悸动到了现在,见到秦睫更是不知说什么,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秦睫放下自己手中刺绣的活儿,正要去看她,却见盛佟砚回来。
便问他们刚刚都去了哪里,为什么秦茵络说自己有些头晕,看样子身体不怎么舒服。
盛佟砚只好解释说:“可能是天气热,她有点中暑。”
秦睫倒是有点疑惑,早上还没那么热,怎么就会中暑了。
“我拿药给你,你把药放到络儿屋子去。”
秦茵络听见敲门声,再一问,是盛佟砚。
她的脸仍旧是烫的,就没开门。
过了一阵,秦睫敲门:“络儿,你可能有点中暑了,我才叫你佟砚哥哥来送药给你,你开开门。”
中暑?自己哪里是中暑。
不过最终秦茵络还是开了门,他还没走进时,她就快速捣着步子跑回床上,钻进被窝里,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远处看,真像是一条遭到“封印”的长虫。
她还没忘提醒一句:“哥、哥把、药放、在、桌上就、行。”
“很不舒服?蒙着头怎么行?”
听到他的脚步声,秦茵络淡淡说道:“我、没、事。”
“天这么热,我却让你跑步,怕是中暑了,你是不是在怨哥哥?”
“我、没、中暑,就是、头晕。”
秦茵络隔着一层被子,身体却已经洇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不敢掀开,却又想偷偷看见他。
于是她只好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只把一双眼睛露了出来,她悄悄地小心地瞧,不会让他发现。
盛佟砚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微拧眉头,神色显出几分担忧。
她又把被角重新掩了掩,轻声对他说道:“我、没、事,可、能、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没骗我?”
“嗯。”
“那你怎么不敢见我?”
“没、有。”
秦茵络小声嘟囔,心虚所以不敢再看他。
自己脸上的红晕迟迟没能褪去,就连身体也是滚烫的,她想,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
病得头痛欲裂,病得不想起床。
或许真的睡上一觉就好了。
盛佟砚语气幽幽:“真的没事?那哥哥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气氛格外静谧,但秦茵络却有点睡不着了。
他在这里,自己怎么能睡得下。
不过这样一直闷着,她都感觉不能喘气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偷眼去瞧。
盛佟砚轻靠在椅背处,阖上了眼,长睫低垂,是睡了么?
心思微动时,她的眼睛却恰好对上他一双黝黑眼眸,盛佟砚笑了。
“这么喜欢偷看哥哥,不会是觊觎哥哥的美貌……”
他原来根本没睡。
她只好把脑袋全部露了出来。
现下,她脸上的红褪了些,双颊都带着些许粉嫩。
“哥哥、骗、人。”
“哥哥确实困了,但你手环的光照在我眼睛上,不醒也得醒了。”
秦茵络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碰到了手环。
“对、不、起。”
“不喝药就得乖乖睡觉,等你闭上眼睡下我就走。”
“哥、哥。”
“嗯?”
她很想问今天他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没、什、么。”
“怎么吞吞吐吐的,什么话不敢和哥哥说?还是不能说?”
是不能更不敢。
秦茵络心里纠结,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她缓缓地闭上眼,睡得愈发熟了。
盛佟砚并未离开,她应该是做梦了,嘴角微微弯起,在梦里,她才会是快乐的吗?
梦到谁了,这么开心。
不会是姓白那家伙吧?
他一直在这里守着她,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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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秦睫见盛佟砚走出,听他说秦茵络睡下了才松了口气。
秦睫深深叹了口气:“怎么会忽然病了的,估计是她这几天情绪不稳定,才伤心过度。我昨天看她眼睛都红红的,不知道是怎么了。这里对于秦茵络来说,有很多的伤心事,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却什么都能察觉得到。”
秦睫继续问他:“你们昨天下午,是去了她父亲的坟前对吗?你也不用瞒我,我晾晒衣裳的时候,看到你们去了那里。”秦睫继续道,“我了解络儿的痛,她一定还是很伤心。但她选择去看他,或许是已经放下了。”
“让她面对,虽然很痛苦,但只要她能够成长,真的放下了也好。”
对此,盛佟砚说出自己的想法:“秦阿姨,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秦睫点头:“嗯,我明白这些,时间可以淡忘一切,络儿会忘掉的。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你可以答应我好好对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