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咋也觉得不可信嘞。咱们坎子村虽然不大,可也有一百五十来户,这得要多少钱?大卫一个外国人能掏得起?”
“大队长,要是我现在和我儿子分家,那能算两户么?”
七嘴八舌间,赵老三突然冒出来的话给大伙儿打开了新思路。对呀,人家大卫是按户盖房子,那他们现在分家,岂不是能多得几套房子?
这个赵老三,果然鬼精鬼精的。
“这事儿怕是不成。”周文直接拒绝。
大伙不懂,只觉十分失望。周文只好解释道:“实在没办法,咱们县长已经带着人开始核算报价了。如今要改,肯定来不及。”
再者说了,事后耍这种小聪明不可取。
凡做事
若是有心,提前布置倒也无碍,还能夸一句有远见人聪明。
如今事都成了定局,这才扯些枝枝节节的,只会给人贪婪之感。
“怎么着,还要人家帮你们把后世子孙十八代的房子都给盖了?瞧瞧你们这点出息,只晓得靠别人,不晓得靠自己。都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要是耽误了田里的活,看我怎么扣你们工分。”王爱国越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直接大声说道。
大伙儿只能拎着自家板凳离开,余下的则是与王爱国沾亲带故的亲眷。王爱国不好总发脾气,只能好生劝他们离开。
王安乐的大妈不乐意道:“怎么着,我在你家待一会儿都不行?”
她一张嘴,王爱国瞬间不说话了。当年若不是这位嫂子帮忙,乐乐不一定养得住。
没有乐乐,哪里有周文这个女婿。
这份恩,王爱国一直记在心里。
“乐乐呀,你快跟大妈说说沪市的事情。”
王安乐没法,只能把讲烂了的事情再说一遍。
周文见安乐面色疲倦,连忙道:“大妈,乐乐嘴笨,说得没意思。这样,我来说给你听。”接着又道:“妈,你先带乐乐去洗漱,省得待会儿挤在一起洗漱还得等来等去费时间。
如此安排,王安乐总算得以脱身回屋休息,半梦半醒间她发现周文竟坐在床尾给她揉腿,忙惊讶问道:“几点了?怎么还不睡?你也累了。快睡啊。”
“乖,你再睡会儿。”说着还给她扇了扇风。
王安乐实在疲倦,闭眼就又睡着了。
不时,周文听见门边有脚步声传来,他连忙跑出去,正碰着丈母娘准备敲门。
“妈,再让乐乐睡会儿,这几天实在是辛苦了。”周文先轻嘘一声,出了门后才开口解释。
“周文,人家司机都起来了。得把乐乐喊起来,然后你们好早早回县里。”姜春花素来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一想着所有人都在等熟睡的闺女,她心里就跟着发急。
若是寻常,她比任何人都疼女儿。
只是现如今外国人还在县里等着他们呢。
太晚了可不好!
“妈,你放心好了,时间我都算好了,乐乐再睡一个小时也没事。”
“那哪成?总不能让司机在家里干等着?你这孩子,也太惯乐乐了。她昨晚睡的早,现在也该起来了。倒是你,昨天可是一夜没睡,身体打不打紧?”说罢,姜春花就想闯进屋内喊闺女起床。
这丫头,非得日上三竿才起来?
“妈,你听我的,不会有事的。”周文再次阻止,且态度略微强硬。
姜春花无奈,只能妥协。
“行行行,你就把她当祖宗养吧。”姜春花没好气道。回头就把这事儿说与王爱国听,王爱国听后也无奈道:“行了行了,你女婿是什么人,你不晓得?你打他骂他都不要紧,但凡说乐乐一句,他得记恨你一辈子。”
说到这儿,王爱国是真的好气又好笑。
他们又不是后爸后妈,还能累着女儿不成?他们当爸妈的不晓得多希望女儿享福一辈子。
“这倒是,你还记得他俩刚结婚的时候么?那个时候我想着闺女嫁人了,是大人了,得学着做些事情,就让闺女洗了两件衣裳。你女婿瞧见了,脸色当即就不好看。”
“怎么不记得,我记得他那天说了,咱闺女以后是大学生,不是保姆,要咱们别使唤闺女干活。要使唤就使唤他。”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老头子,你说女婿对待他亲妈,不会也是这个态度吧?我现在就犯愁这个。”他是真怕女婿瞎胡来,把闺女和老婆婆关系给闹僵了。
哪个当妈的能受得了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那不能够。你女婿做事是有分寸的。他都七年没回去了,能对亲妈说这种话?再者说了,真这样了,亲家会对咱们这般好,又是寄鲍鱼海带的?”王爱国心里好笑,觉得老婆子在说胡话,女婿怎么可能是没分寸的人。
的确,女婿对女儿好得过分,好得不分场合。
但总不至于连亲妈都不顾。
这么一想,姜春花昨天升起的那一点小焦虑瞬间没了。
行行行,他周文的宝贝媳妇,随他自己吧。
姜春花也不去打扰女儿了,只是喊周文吃个早饭,而后又整理两大包东西给女儿女婿带回沪市。
别的不说,女婿昨日可真是给他们长面子。只是也实在把他给累着了,家里那些亲眷太过好奇外头的事情,拉着他说了一宿的话。
等王安乐和周文离开的时候,姜春花就道:“闺女,你路上别老缠着女婿,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王安乐只觉又一口大锅扣在头上。
讲良心话,哪次不是周文缠着他?
“妈,我晓得了。”
“晓得就行。昨个你大妈他们拉着周文说了一宿的话,天亮了他才回屋子里 ,也不晓得有没有睡着。”
王安乐一愣,“妈,你们昨个聊什么聊了一夜?”
想着自己早上迷迷糊糊间看见周文在给自己揉腿,又听妈说周文一夜没睡,她不由也心疼起来。
“还能是啥,不就是问你们在沪市的生活,还有问大卫那些捐赠是不是真的。总归你路上照顾好他。”
“妈,我这次真晓得了,我保证管着他。”
“哎,那就好,夫妻之间就是要相互疼爱。还有,下次别再往家里寄东西了,咱家里什么都不缺。回回寄这么些好东西,妈都觉得有些没脸。”
“妈,我都行,至于你女婿同不同意,我就不晓得了。”
“你这孩子,就晓得拿女婿当挡箭牌。听妈的,写信回来就行,别寄东西。”
两口子一直将女儿女婿送到路口,待见不到车影子后才离开。
本来还有些许伤感的,只是不一会儿就被老乡们催要劳保鞋一事给烦着了。
.......
汽车内
王安乐将周文的脑袋搬在自己的肩膀上,又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而后故作凶巴巴道:“快睡觉,到了喊你。”
周文先是一愣,而后欢欢喜喜将脑袋靠在媳妇肩膀上,接着跟大狗狗似的晃了晃脑袋,又蹭了蹭脖子,还故意娇声娇气道:“媳妇,要拍拍奥。”
王安乐瞬间僵住了身子,待见前排司机没反应后,才又稍稍松懈下来。但想着周文一夜未睡,不免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腿以示安慰。
见媳妇如此乖巧,周文的心都要软化了。
他斜着身体,两只手都拽着媳妇的手,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闭着眼睛悄悄勾起了嘴唇。
等周文清醒,车子已经到了平湖县。
他们直接去了招待所,等了半个多小时,就见大卫一脸疲态的下了楼。
只见大卫脸上,脖子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红包,其中最大的红包在他的鼻尖处。
大卫本就鼻子高挺,鼻头有肉,如今又加了个红包,竟像极了电影里弱化版小丑,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周文见了,不免上前关切几句。
大卫见周文亦是一脸疲态,瞬间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一瞬间,大卫胸中的兄弟情达到了顶峰。
而周文,竟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算了,寄给英国报社的那封报道还是由他自己写吧,他保证将大卫塑造成大英第一慈善家。
车内
苏琳悄声对王安乐道:“安乐妹妹,你们这儿蚊虫实在是太多了。你看我胳膊上全是蚊子包。”
王安乐瞅了苏琳一眼,的确满胳膊的蚊子包,又红又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几分恐怖。
又看了眼大卫,只见他发丝凌乱,胡茬子邋遢,显得憔悴了好几岁。
再后面的领导亦是一副睡眼惺忪、疲惫不堪的模样。
“我们这儿树多,水多,的确蚊子也多。”
“哎,招待所环境也不大行。”最好的招待所还不如沪市最便宜的旅馆,竟然连澡的地方都没有。起夜还靠痰盂和尿壶。
不说大卫了,沪市来的苏琳都很不习惯。
在平湖县睡一夜,比跑工厂还累人。
这一路是睡着回到了沪市,当大卫躺在沪市最高档的酒店时,他竟觉得十分感动。
哎,他与周的友谊就如同钢铁般坚定,若不然,他怎么会答应去坎子村?
是的,此时此刻,大卫又有些后悔了。
不是后悔那些钱财,而是觉得好累好累好累。
与此同时,他再次感慨华国的贫困。
回到英国后,当某些人大谈特谈所谓“黄祸论”时,大卫总要站出来讽刺两句,接着用极其夸张且真实的语气描述了自己在平湖县度过的那个夜晚。
至此,“黄祸论”论调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贫困落后的华国。再后来报纸上刊登了周文特意写的新闻后,大卫和其夫人艾琳娜瞬间成了著名慈善家,甚至还被皇室点名赞扬。
接着又适时出现几封报纸造势,援华慈善项目一瞬间成为了焦点。
当然,那些都是日后的事情了,此时,王安乐和周文总算回到了沪市。此行收获满满,且又疲惫不堪。
小夫妻两人走在弹格路上,还想着早点回去补补觉的。可老远望去,竟发现自家大门被好多人给堵着了。
王安乐害怕家里出了事情,忙快步跑过去看。
“刘帅,快松手,别打了。”
“何花,何花,有什么事情好好谈谈,别打架啊。”
街办单妇女主任在人群中极力撕喊,偏刘帅和何花二人打得疯狂,仿佛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半点情分都不顾了。
这场架从三层阁打到堂客间,又从堂客间滚到灶披间,接着一路连打带砸的来到了过道上,如今已然侵占到周家的地界,甚至将方娜刚起的炉子给打翻在地,刚放的米亦是洒满一地。
大伙儿连忙过来拉扯,混乱间也不晓得将周家的炉子踢到了哪里。至于那一地的米,自然也被踩踏地漆黑稀烂。
打着打着,两人又从周家往曹婶子家方向打,正巧王安乐与周文走到这儿,混乱间王安乐险些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周文当即火大,他将包裹往地上一放,对着刘帅的膝盖就是一脚,只一下就疼得刘帅跪倒在地,而何花则趁机压在他的身上一通挠抓,嘴里更是骂道:“刘帅,你不是男人。”
刘帅听了这话就跟吃了药似的,转身又要反抗,只是刚才那么一停顿让大伙寻着了机会,可算将两夫妻给拉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19章
回家的路被拉架的人群堵得死死的, 周文只好护着王安乐后退几步。而王安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事情给吸引住了,连自己刚刚差点被刘帅打到胳膊都未察觉。
她和周文也才出门八天,对门小夫妻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此时, 刘帅与何花已被人群拉离开来。众人抬头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夫妻?简直比仇人还要狠。
只见刘帅左脸颊一个深深的咬印, 右脸从眼珠下方连着脖子被刮了好几道划痕, 皆破皮出血。再加上刘帅满面狰狞,眼带戾气, 拉着他的几个人不由心颤发抖。再往下一看,只见他双手抓了好些长发, 多到从指缝中钻出。
众人不由将目光从刘帅双手转移到何花头上,此时她已是披头散发, 后脑勺那儿的头皮清晰可见, 甚至也隐隐出血。再看她嘴角溢血,手肘侧也破了好大块皮,从头到脚皆凌乱不堪。只是相比较刘帅浑身戾气,何花眼神里多是悲哀与绝望。
“何花,好好的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你非得闹这么一出?”妇女主任有些不高兴道。
听讲今日这事是这个外地媳妇闹出来的。
刘帅这孩子她是晓得的,从小性子就好, 见人三分笑,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好端端的不惹他,他又怎么可能发这么大脾气?
想到这两人差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她心里就烦躁地不行。真要有个好歹, 她这个妇女主任不也跟着倒霉?
上头保不齐怪她办事不利。
“你为什么不关心关心我为什么闹这么一出?你不是妇女主任么?我难道不是女人?你为什么不为我做主?”见牛主任语带偏袒, 何花不免冷笑问道。
牛主任当即气道:“再大的矛盾, 也不能打成这样。”
这个何花,简直太不懂事了。
“你想想多少下乡知青抛妻弃子,刘帅再不好,不也把你们母子带回沪市了么?”牛主任仍在为刘帅辩解。
何花勾唇凄凉笑了笑,又见刘帅一副要杀她泄愤的表情,索性豁出去道:“主任,我虽是外地来的,可我们乡下人也讲礼义廉耻。刘家,一家子不要脸。我为什么闹,因为大嫂子查出来无法生育,想让我替她们大房生儿子。”
原来刘俊与曹秀秀结婚八年只有刘彩霞一个女儿,前两天她去医院检查,发现她生女儿的时候出了问题,以后再不能生育了。
后来她急得没办法,就回娘家哭。她娘家嫂子就替她想了找人代生这么个主意,只是她不想将自己身体状况透露出去,所以人选十分难找。
后来回到刘家,她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想让弟妹帮忙。
她盘算的好好的,到时候就假装自己跟弟妹一道怀孕,到时候一个孩子活着,一个没了,正好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