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撞在了腰的部位,可此时细想起来,那人同自己一般高,若是撞也只会撞在肩膀或者其他部位,怎的自己会后腰处一阵疼痛呢?
再加上腰上那个可疑的红痣……
徐绾嫣抬头,目光同楚怀信对上,见他眼神也隐隐落在自己腰间,便知两人怀疑的是同一处。
“许太医,我腰上有一处红痣,又似伤口,今晨才初初发现,半月前曾有人撞了我一下,按理来讲不应撞在腰的部位,然而那时我后腰却一阵疼痛,有没有什么东西,能靠针扎进去,进而引着我的病?”
许太医眉毛狠狠拧在一起,这些日子因着皇上的毒,他对西疆的各类毒亦或是药有了许多研究,在那些典籍里搜刮搜刮,还真让他找到个类似的,正是将毒抹在针头上,再扎进人的身体里,几日后渗到血液中,正是某种毒药的引子。
他将这事同两人说明,又补充道:“那引子功效甚强,既能引着毒发作,自然能勾着旧疾。”
徐绾嫣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起来,然而看见楚怀信瞬间落下的脸色,却还是伸手攀过去,安抚着他的情绪。
“可有解?”楚怀信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脊背微微落下,转头朝许太医问去。
他眼眶渐渐红起来,呼吸也重了几分,喉结不住上下滚动,手指的骨节被他捏的发白。
许太医点头,“有解的,这个皇上娘娘放心,明日药便能配好交给娘娘,三日便能消了功效。”
楚怀信眼睛微闭,点了点头。
许太医又同徐绾嫣交代了些事情,收拾好医箱,准备回去。
徐绾嫣还在一下一下地抚着楚怀信的手背,缩在被子中,将自己全身遮得严严实实。
许太医在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嘱咐道:“皇上尽量少动怒,对身体无益。”
楚怀信“嗯”了一声,差人送许太医回去。
发觉到自己情绪失控,他伸手遮住了脸,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会不会吓到小满了。
他重新将手拿开,却看见小满眼睛亮晶晶的,面色红润嘴唇却依旧苍白着,眸中擎着水色,专心致志地看着他。
楚怀信将她搂在怀里,下巴垫在人的肩头,喃喃道:“没事小满,好好吃药,马上就会好了。”
“三日后,我们就回京。”
作者有话说:
楚子哥平时:忍
下毒下到小满这
楚子哥:鲨鲨鲨,马上回京!
剩下几天应该会chua一下更新,2.15就会正文完结啦
第74章 落泪
不知是不是错觉, 徐绾嫣感觉这几日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样子。
初到江南时,楚怀信黑夜白天几乎颠倒着忙碌,只偶尔晚上陪她用上一顿晚膳, 两人温存一小会儿, 他便重新投入了忙碌中。
再之后,便是他突然而然的轻松起来, 开始有了更多的时间陪着她,给她出迷题解着闷儿, 可随后的那几日楚怀信又是忙前忙后, 到了夜半也未回来。
徐绾嫣搅着手中的汤药,心中总是沉甸甸的,瓷勺和碗偶尔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配着院中几句偶尔的鸟叫声, 在这样的下午实属惬意。
她不是未曾猜过楚怀信所谓的迷题是什么,虽然久居深闺, 可楚怀信从未瞒过她事情,也不在乎什么女子不得干政的糊涂思想,反而把朝堂上的事揉碎了讲给她听。
先皇后这样一个女人,真真儿是留了许多许多的瘀堵,有人为她真心奔赴,有人嗤她不自量力。
可说到最后,她确实毁了楚国的大半根基。
徐绾嫣不知有谁如今还遵循着先皇后的遗愿,也不知这些人里面都是谁, 只知道所有人都盯着楚怀信的那个位置, 恨不得取而代之。
昨夜她喝了药, 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 楚怀信斜倚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手中捏着的是朝中加急送过来的信件,还附了一页表哥从漠北递过来的战报,边境处已然开战了。
她问楚怀信,不回去吗。
楚怀信摇摇头,说不急。
徐绾嫣便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琢磨着,伸出只手在楚怀信胸口处绕着圈,直绕得人耳根红红。
“朗月公主……”她喃喃道。
楚怀信睫毛轻颤一下,低头看她,见她神色如常,才抓住她作乱的手,“怎么突然想到她?”
徐绾嫣看着他握住自己手的指尖,楚怀信的手指很长,又不似他人那样骨节突出,反而匀称得很,像是温润无声的玉,莹莹裹住她葱白的指尖,指甲同她对比起来,微微透着病弱的苍白。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未动,只这么让他握着。
“朗月公主真的是阿拉坦的妹妹么?”徐绾嫣以前未曾细想过这件事,更别提还是曾经让她和楚怀信险些分离开的事。
可如今细细想来,她才发觉其中的不对。
漠北的族群向来聚居,一个营帐几乎就是一个小国家,他们国家的公主死在了异国他乡,身为兄长只这么轻轻揭过吗?
若说是想得份人情,那楚怀信派了徐骁去漠北驻扎,可一点不像建交的样子。
楚怀信:“不是。”
这就对了,只有一种可能,朗月公主也只是旁支送过来的,亦或是阿拉坦哄骗了其他人,朗月公主还当自己来楚国,能得个什么好日子,实则已然遇见了她的悲剧开端。
阿拉坦不计较她的死亡,只是因为刚开始他就没想让朗月公主活着离开楚国的大地,若是没有宫宴上那一遭,朗月公主迟早也会死的。
而她死了以后,阿拉坦为什么没趁机攻进来呢?公主在异国他乡死去,哥哥发兵为其复仇,不正是一段佳话吗?
更别提楚国那时正百废待兴——至少楚怀信给外人看见的是这样。
徐绾嫣感受着楚怀信指尖传来的温度,被他身上的檀香味道覆盖,两人身边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清苦的草药味,不知道是她身上的,还是楚怀信身上的。
楚怀信捏了捏她的指尖,温柔地让她继续想下去。
徐绾嫣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
漠北,草原上长起来的国家,几乎是天生天养。
能让他束手束脚,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粮草问题。
漠北正经历大旱,而此时还未开春,想来如今供应日常都是不够的,所以徐骁才会奔赴漠北,一是阻挡他们对于边境百姓的掠夺,二是以粮草为饵,拉拢小族。
而此时看楚怀信的态度来看,徐骁这份任务办得相当不错。
于是漠北这一方,便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先生逝世,她出府的那日,伤了楚怀信的漠北人,正是朗月公主的真正亲人。
她仰头,“朗月公主……真的意欲行刺吗,或者说,她是怎么死的?”
楚怀信快速地眨了两下眼,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似乎在犹豫。
然而徐绾嫣目光清澈,仿佛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样一双透彻的眼中满是对他的包容,无论他说出什么答案,是真是假,徐绾嫣都会相信,只要是他亲口说的。
“她那日的酒中……下了药,是让人手脚无力的。”楚怀信胸口起伏都比方才的幅度大了些,握住徐绾嫣的手微微收紧,面色紧张起来。
他在外是什么样子,在朝堂是多么冷酷,都和他养在自己心里的这只小猫没有关系。他只想每天陪着她吃饭晒太阳,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她看。
在她的心中,自己应当是最好的样子,温柔善良情绪稳定能逗她笑……
可如今她还是知道了,自己利用了能利用的一切,牟取最大的胜利。
朗月公主不是必须死,只是漠北粮食告急,楚国兵力渐盛,来年草原雨水甚多,朝中上下西疆势力蠢蠢欲动,正是最佳的时候。
他是偶然知道朗月公主要给自己表演剑舞的,也是当天晚上,他翻墙到冠荆阁,看见十五正在给小满的膝盖上药。
小满从前总说朗月公主不是个坏人,只扔她几年,再找个宫殿好好地安放着便可。
可皇上和皇后是少年夫妻,为了迎娶她生生将皇后娘娘降了位分,谁会相信皇上自此对那人从此再无情意,只一心一意喜欢这个新来的外国皇后?
更别提她偶尔窥见的,皇上和那个女人之间的氛围和眼神,她怎能不嫉妒?
那是第一次,她生出了无名的勇气,让那个女人在殿内跪上半个时辰,理由是她不敬皇后,不利于两国友好。
那个女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安抚住身后的宫女,直直地跪了下去。
看见她跪下,朗月公主心中突然慌了起来,害怕楚怀信知道这件事,也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露,然而诡异的尊严支撑着她,被楚国皇上安排的锦衣玉食好待遇蛊惑着,终于还是让她办出了这件事。
徐绾嫣是个软柿子,她不会和楚怀信告状的。
朗月这样想着,昂起头大步走了出去。
谁想没几日她就送了命。
楚怀信看到徐绾嫣膝盖上的红肿,问她怎么回事,徐绾嫣也只会安慰着他没事,不过是跪了半个时辰,当抻抻腰板了。
楚怀信心中苦涩,直到了第二日白天都没睡着,满眼红血丝地上了朝,拳头握得紧紧。
侍郎大人上书,江南苏氏作乱。
他闭了闭眼,说后日皇后娘娘生辰,宫中要办宴。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徐绾嫣将他搂在怀里,不动声色地安慰着他,呼吸轻轻浅浅地拂过他的耳边,一如每次,相互扶持。
楚怀信似乎总是会陷入自厌的情绪,可在徐绾嫣心中看来,他是最了不起的英雄了。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说给楚怀信听。
楚怀信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唇边。
徐绾嫣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安抚似的舔舐着他的唇畔,向着内里探索而去,那人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任由她的动作,放松牙关,让她趁虚而入。
徐绾嫣仿佛听见他长叹一口气。
而舌尖渡过来的,是不知名的血腥味道。
她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紧紧抱住楚怀信不松手,像是快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在汹涌的江流中浮沉。
院中的鸟又叫起来,叽叽喳喳的像劈了嗓子,听了让人觉得怪凄惨的。
徐绾嫣喝尽了这一碗药,随手拿了一把瓜子,走到院子里去喂鹦鹉。
这鹦鹉是苏大人送过来的,知道自己生病,他来看望的时候肩膀上站了这么一只七彩的鸟,抬头挺胸地学着人说话,聪明得很。
临走的时候他支支吾吾,说也没什么能送给娘娘的,便把这只鸟留在这儿,权当陪娘娘解闷。
于是这鸟被李夫人送给了苏大人,又被苏大人送给了徐绾嫣。
瞧见她来,这鸟蹦来蹦去,又乖巧地低下头,从她手掌心里叼着瓜子吃。
楚怀信正在屋内,说要给她折纸玩,买了本书,上面惟妙惟俏地挂着折兔子的教程,他正认真地学着。
此时不知是折到了兔子耳朵还是折到了兔子尾巴。
徐绾嫣站在院中,苏州前几日下雨,一直没见着太阳,今日难得的大晴天,乍然见了这样强的阳光,她还有些不适应。
伸手挡住,阳光从指缝穿过来,好似丝线一般。
屋内传来一声声闷咳的声音。
徐绾嫣喂鸟的动作一顿,然后抚摸着鹦鹉的毛,轻柔地哄着它,“多吃一点啊,不注意吃饭,身体都熬垮了。”
鹦鹉也不曾回应她,只闷头吃着。
等它吃得乐呵了,就重新站直,说些什么吉祥话。
只今日不知道打哪学来的,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宋大人!宋大人!”
徐绾嫣站在台阶上看着它,想听听它下一句会说些什么。
谁知这笨鸟半分未领会她的意思,下一句开口就是,“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可不能祝他恭喜发财啊……”楚怀信慢慢从屋内踱步走出来,听见这鹦鹉的吉祥话,哭笑不得地靠在了门框上。
话虽然是和鹦鹉说的,然而他的视线却看着徐绾嫣。
徐绾嫣眨眨眼,她的迷题,还没解到这。
“宋大人,怎么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回京
楚怀信看着她, 轻轻抬起手,将她头上意外沾染的花瓣摘了下来。
如今将将到了春日,花儿朵儿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 更别谈这样落下来, 多日的雨水将几束最先探了头的盛开的花给打落,剩下几束颤颤巍巍, 终于在今日的微风下也跟着落了下来,堪堪悬在徐绾嫣的耳边。
“要猜猜吗?”楚怀信面上含笑, 很是好心情地问。
徐绾嫣下了台阶, 抱着胳膊在院中走了两圈,食指在嘴唇上轻点了两下,“宋大人……”
宋大人和李大人都是这苏州的头等人物,这其中有一人存了异样的心思,楚国大半个钱财的来源就算是折了, 别说是当个江南的头头儿,便是每天从船运的货物上抠下一点点金屑, 这么多年也足够他们俩自立为王了。
初到江南时,她曾觉得李大人看起来颇为异常,身形微胖,看起来很是符合人们对贪官的刻板印象,而这人对楚怀信点头哈腰的态度,也像是心里怀着什么鬼主意。
正是他这些奇怪,才让徐绾嫣觉得他有问题。
因为太过奇怪了,仿佛摆在明面上让人怀疑他似的。
而宋飞白, 于其中悄悄隐秘行迹, 一个瘦弱的身影不大起眼, 可若细想起来, 仿佛处处他都不曾离开过。
“李大人……应当是一心一意跟着你的吧。”徐绾嫣这话说得颇为有趣,仿佛他楚怀信是个山头的土匪一般。
楚怀信点头,“你想想李夫人,她可是把你当榜样,痴迷你痴迷得要命呢。”
徐绾嫣不由得一乐,继续往下想着。
李大人是楚怀信这边的人,那宋飞白必然是另一个山头的人了。
是哪个山头呢?
“漠北?”
她这几日瞧见了楚怀信案头来往的信件,漠北已然开战,这其中甚至有人帮着往漠北运送粮草,他们自以为送的好好的,能供着漠北支撑一时,自己在其中谋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