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去一趟失物招领处,可能真的被人捡到交过去了呢。
她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晚饭是刷的佟可可的卡,她豪爽地说她请了。
于舒言去失物招领处问了一下,并没有人捡到校园卡。
她有些失望,但现在办卡窗口的老师已经下班了,明天又是周末,只能周一再重新补办了。
第二天周六是团日活动,于舒言起得很早,将要带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她没有忘记穿校服,又规规矩矩地带上了团徽。
然后推开卧室门出去,闻到一股芝麻香味。她吸了吸鼻子,很浓郁,很好闻。
顺着味道她看到厨房里母亲的身影,站在灶台前,右手拿着铲子反复在锅里翻搅着。
“妈。”于舒言叫了一声,走了过去,“您在炒什么?”
“黑芝麻,这都闻不出来?”曾萍说着又铲了两下,弯腰将火关小了一点,“做成芝麻丸,补脑的。”
于舒言伸头好奇地往锅里看了看,突然意识到这芝麻丸是给谁做的,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回到餐桌边坐下,此时桌面已经放上了早餐。
种类意外的多,除了一贯的包子馒头之外,还有五六颗鹌鹑蛋,在旁边那颗鸡蛋边上,看起来小巧得可爱。
家里餐桌上很少出现这样的稀奇东西,于舒言伸手拿起一颗。
刚盯着看了一会,就听到母亲在叫她。
曾萍走了出来,从她手上将那颗鹌鹑蛋拿过去,放回桌上后将那五颗拢在一起:“这些是给佳乐煮的,她现在学习压力大,吃了补脑的。”
于舒言哦了一声,眼神不受控地黯了黯。
许是看出她神情中的失望,曾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把那颗鸡蛋放她面前:“这儿,你吃鸡蛋不行么?怎么还亏待你了?你有鸡蛋吃够好了,我和你爸还没得吃呢,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你们俩姐妹......”
于舒言没有再做声,也没有争辩什么。
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这个家里,聪明的、成绩好的,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爱护。
而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优待。
但她,似乎也没有资格抱怨。
毕竟像母亲说的,父母自己都没舍得吃。
她只是突然想起《论语》里背的那句,“不患寡而患不均”。
坐下剥鸡蛋的时候,曾萍也去了趟厨房将火关了后也在餐桌坐下。她拿来一个碟子,开始剥鹌鹑蛋。
五颗小巧莹润的鹌鹑蛋全部放进碟子里后,曾萍又往里面捡了两个包子,再端上一杯牛奶,起身朝着于佳乐的房间走去。
于佳乐现在时间抓得紧,早上起来直接在卧室边看书边吃饭。
于舒言看到消失在门背后的母亲的身影,咬了一口鸡蛋。
她早餐吃得很快,然后迅速洗漱一番,背上书包出了门。
出发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客运中心,烈士墓公园在城郊,班里包了个大巴车。
于舒言到达的时候,看到江予归已经站在车前了。
他负责清点人数,看着同学一个个上去。
她走到车门口时,正不知道怎么跟他打招呼时,江予归先递过来一样东西。
“你的校园卡找到了,不在器材室里面,在门口的草丛里。”
于舒言意外,一看,确实是自己的校园卡。
露出的半截上面有她的名字。
江予归修长的拇指按在头像处,声音低了些:“放心,没其他人看到照片。”
于舒言一愣。
照片?
她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学校里的女生对校园卡上的个人照尤其敏感。
当时拍照时流水线作业,就扯了块蓝布挂在板子上放背景,学生一个个轮流过去拍。因为拍照设施粗劣,手法原始,所以大多数人拍出来都面露狰狞,肤色黝黑,比本人丑上百倍。
一开始好多女生用卡通贴将校园卡头像部分遮住,但后面学校严令禁止这样做,因为考试时监考老师没法通过校园卡识别考生了。
所以大家都把校园卡藏着掖着,非必要不拿出来。
被人看到那上面的头像,简直比被人看光裸体还难以接受。
所以撷秀一中流传了一句话,看到照片就要以身相许。
于舒言这才明白,当时在器材室她推脱说不需要他们帮忙寻找,为什么他那么干脆地带着那些男生走掉了。
原来是他误以为她不愿意被他人看到丑照,所以当时才没有坚持帮忙。
她很意外,他竟然能关注到这种细微末节。
想到上次那袋糖果,她发现,他对女生的心思比她想象中的要了解得多。
于舒言回神,接过来,道了声谢。
正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时,听到上方有人叫她。
是佟可可从车窗探出头来,冲她大力挥手:“舒言快上来快上来,我占了个好位子。”
江予归示意道:“快上去吧。”
正好解决了她不知该继续说什么的窘境。
于舒言应了一声,上了车。
往座位走的路上,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校园卡。
她的照片照得中规中矩,她平时没有美颜自拍的习惯,所以看起来跟印象中的自己差不多,倒不是不能接受。
拿着这张卡片,手心热热的。
刚才江予归说,没其他人看到照片。
但是他看到了。
他不算其他人。
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人齐了,大巴发动朝着烈士墓公园驶去。
从这里到公园需要40分钟,路途不算太远,车里众人也颇为兴奋,笑闹声一刻不停。
于舒言注意到,江予归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好像一上车就塞着耳机睡着了。
行至途中时,突然下起了雨。
一开始只是几滴落在玻璃上,随后便淅淅沥沥,穿过路旁层层叠叠的枝叶藤蔓,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砸下一个个小坑,又在里面惊起一个个旋涡。
随着雨势渐大,路上的车辆速度也慢了下来。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半小时过去才刚走到一半。
中途路过一处服务区时,江予归不知何时醒了,起身与司机商量了一下,停下稍作休息。
同学们纷纷下车,去卫生间。
于舒言见佟可可睡着了,没有打扰她,一个人拿着伞下了车。
往返的路上雨势并不见小,哗啦啦打在伞上。
脚下的水泥路泛着湿,每走一步都会溅起水花。
回来的时候,于舒言看到江予归从车的另一边走过来,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两人差不多同时到车门口。
车门狭小,必须先收伞才能进去,也意味着最后那两步路不得不淋雨。
江予归撑着伞没收,侧了身,示意她:“你先上去。”
于舒言看到,他手里的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些许。
她略微一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最后两步路他帮她撑着,这样她就不会淋雨了。
啪嗒,啪嗒。
雨水顺着江予归倾斜过来的伞沿,滴落到她的伞面上,然后又顺着面料滑落下来,滴到她的脚边。
蓦地,她想起他递给她校园卡时按住头像处的举动。
不经意间,她发现了他骨子的温柔。
其实这段时间,她已经明白为什么在班里江予归的人气这么高了。
为什么哪怕卢一聪代交的一个敷衍的竞选表,他都能选上班长。
因为实际上江予归对班里同学很好。
这里面也包括她。
只是,有人坦荡自然,有人心起波澜。
于舒言没有动。
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待遇,小声道:“不用。”
江予归很自然地反问了句:“不怕头发淋湿?”
就像那次体育课上帮她还器材时一样,他问她,不怕晒?
每一次都好像在提醒她,她是可以享受优待的,她是值得被爱护的。
与聪明无关,与成绩无关。
后面有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已经能听到一些说话声,于舒言不好堵在门口推脱耽误。
她收了伞,几乎是同时,江予归的雨伞大幅度倾斜了过来。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蓦地缩短,属于他的气息笼罩住她。
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间变得敏锐至极,好像能闻到他身上被雨水滤过的薄荷味,好像手背有碰到一下他的校服袖口,好像听到雨滴落在她头顶伞面上开花的声音。
她与他同撑一把伞的时间虽然短到不过几秒,却像是可以一直到地老天荒。
随后,于舒言往前踏了一步,踩上大巴的台阶,从他的伞下出来。
“谢谢。”她道了声。
江予归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瞥见后面卢一聪走过来,转而跟他聊天去了。
于舒言回到座位时,佟可可还没醒,歪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
车上的同学已经回来大半了,不少掏出了零食,四周传来哧哧咔咔的咀嚼声。
于舒言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玻璃上水雾弥漫,偶尔凝成水滴滑落,划下一道道水迹。
外面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依稀可见一个线条修长的侧影。
没一会儿,江予归也上了车。
手上拎着那把黑色的雨伞,湿哒哒往下滴着水。
他明显被淋了两下,发梢顶着一层水雾,肤色像吸饱了水的玉,比阳光下的他显得温柔斯文很多。
于舒言看到江予归从前往后清点着人数,走到梁渝座位时直接抢了他一包手帕纸,边走边抽出一张随意搓着发顶。
路过她座位的时候,他的校服外套衣摆不经意轻擦过她的肩膀。
她的内心波涛汹涌海风呼啸,全被掩盖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没有人听到。
终于,大巴再次开动了。
佟可可被惯性往前带着一抖,突然间就惊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哑着嗓子问于舒言:“嗯?到了?”
“没有,刚才中途休息,现在又继续出发了。”
“啊??”佟可可简直无语了,“那还要多久啊?”
“大概半小时吧。”
佟可可叹了口气,重新瘫倒在椅背上。
过了片刻,她嘟囔着抱怨了一句:“这鬼天气,一点都不好。”
于舒言没有接话,沉默地看着窗外。
滴答、滴答。
她却觉得,这雨下得刚刚好。
第19章 出游
到达目的地时, 雨终于停了。
很快连雨雾都消散,太阳露出了一角。
二十分钟的集体参观结束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纷纷散开, 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这里除了烈士陵墓,还是一片森林公园, 有环山小径,也有大片草坪。
班上同学选择什么玩法的都有,去爬山,去徒步,还有几个人带了羽毛球拍, 直接在空地上打了起来。
于舒言和佟可可还有其他两个关系好的女生在一起, 她们没有走太远,就近找了个凉亭里的石桌石凳坐下,打算将书包里准备的小吃拿出来搞个茶话会。
零食堆了一桌子,满满当当看着就让人开心。
佟可可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开一包,大口吃起来。
班里那群男生也没走远,像是懒得动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来跟女生们抢这仅有的石凳子, 直接在草地边的路牙石上坐下了。
伸着腿, 坐姿大大咧咧,书包扔在旁边。
江予归坐在一台石阶上, 手随意撑在两侧, 一截清瘦的手腕从校服袖口露出。
他的左左右右都坐了人,那一团人闹哄哄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有意思的事,脸上还洋溢着别样的兴奋之色。
江予归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人说话, 唇角挂着笑, 但并没有加入讨论。
中途, 佟可可拉着于舒言还有另一个女生去了趟卫生间,正巧从他们后方路过。
隔着一堵石屏风,那些男生并没有看到她们,但几句话飘到耳边。
“靠,昨晚下了个欧美的,极品啊那身材。”卢一聪嗓门最大,正眉飞色舞跟所有人比划着。
立马有人附和:“还是亚洲的带劲,之前搞到了部欧洲那边的,就看了两眼,没意思。”
随即又是一阵嘿嘿嘿的笑声。
“这些男生一天到晚凑一块就知道讨论这个。”另外那个女生不屑地嗤了一声。
这时,听到有人问江予归:“江哥,你觉得呢?”
听到这个问话,那个女生哼了一声:“江予归才不会跟他们谈论这些呢。”
于舒言没说话,但她觉得,江予归会。
果然,很快听到江予归的声音:“我喜欢日本的。”
那个女生:“......”
“男生都是下半身动物!”佟可可嘁了一声,对那个女生把江予归当正人君子单拎出来这个行为嗤之以鼻,“不管成绩再好都一样,满脑子黄色废料。”
于舒言沉默着没接话。
之前她所在的那个县城中学也是,班上有男生还会去租录音带来看,经常就堂而皇之地在教室讨论,有时候还会冲着路过的女生吹口哨。
但这一点,江予归不会。
突然,从前方跑来个同班的男生,边喘边冲那群人挥手,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
“不好了,宋晓茵她们被、被几个混混缠上了!”
声音很大,传到了凉亭这边。
于舒言一惊。
几个女生都同时看向那边。
江予归站起身:“哪里?”
“森林东面有条小路那里,她们估计打算去爬山。那群人本来是借口问路的,结果搭上话就不走了......”
江予归闻言,立即朝着东边跑去。
那几个男生都跟了过去。
于舒言在原地呆了一瞬,突然手被佟可可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