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气也算是体内力量的一部分,有着自己的感知。如今两种魔气交融在一起,她想要抽出自己的魔气,却被另一方纠缠,让她逃脱不出。
这股魔气霸道又强势,掠夺着扇骨处的地盘,与她的魔气分毫不让,甚至想将她的魔气融合扩充成自己的力量。
白芨忍不住抬眼去看师兄,后者垂着头,叫她看不清表情。
而师兄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将手中的瓷瓶递给白芨:“这是要涂在玉扇上的油脂。”
两股魔气仍在不断地纠缠着,白芨沉下心来,将注意力放到师兄手中的瓷瓶上。见他拿出一根毛笔,蘸了蘸瓷瓶中的油脂往那玉扇上涂。
白芨正要仔细观察,却发现喻永朝握着笔的手臂挡住了玉扇,也因此挡住了她的视线。正当她想开口之时,却见喻永朝已经放下了笔。
“学会了么?”喻永朝问道。
白芨:“没……”
她刚想说自己没看见,请师兄再演示一遍,就发觉手中被塞了那支师兄握过的毛笔。
下一秒,一道清冽的气息充盈在她的身旁。
她隐约感知到师兄的手从她身后绕了过来,握住了那支毛笔。而此刻师兄离她很近,那个距离,似乎只需要一扭头,她就能撞到师兄的脸。
白芨屏住呼吸,感受到喻永朝的长发滑落在她的耳侧。而自己的右手随着师兄握笔的动作不受控制地移动。
每个动作如同放大了一般,她明明没有在看,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跑到了手上。毛笔从瓷瓶中蘸了油脂,又缓缓朝着玉扇的方向移动。
扇骨中的魔气还在不断交缠着,而此刻自己与师兄的距离如同那魔气般近。右手在玉扇上画了一笔又一笔,什么下笔的角度、力度都被白芨抛在脑后,胸腔中的心跳重重地响起,嗡鸣在耳旁,似乎要挡住那避无可避的呼吸声。
喻永朝垂眸看着身前的白芨,他缓缓撤开握着毛笔的手。而白芨骤然失了力,手与毛笔就要往下面栽。
这时,他没做丝毫犹豫,右手臂拦在了下方,拖住了白芨的手与毛笔。
白芨这才惊觉师兄已经做完了示范,而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注意到要领。
那清冽的气息从她身后撤去,扇骨处交缠的魔气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喻永朝垂下眼,后退了一步,发丝从白芨肩头滑下去的那一刹,也带走了些许温度。
师兄示范了两次她都没有看进去,白芨有些慌神,生怕喻永朝问第二次,结果白芨怕什么便来什么。
喻永朝重复着刚才的话,轻声道:“学会了么?”
白芨生怕师兄去示范第三次,回忆了一下刚刚师兄牵引着她涂画的力度,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喻永朝搭下眼帘,看着曾落在白芨身上的发丝,淡淡笑道,“等我回来。”
禁制重新荡漾开来。
喻永朝离开了,屋内只剩下白芨一人。
她脑海中回想着师兄方才的动作,心生烦闷,想原地打坐,静默了一会儿却发现始终静不下心,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找顾师兄切磋去!
第62章 须臾
遗憾的是白芨并不知道顾初衍所说的“西街那个酒楼”在哪里。
她出了城主府, 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于是白芨拿出玉牌,朝着她在魔界唯一认识的好友饕餮传着讯:“饕餮,你知道西街的酒楼在哪里吗?”
她发完也没见回话, 便在城主府上方御扇转悠着。
城主府坐落在中心城的正中央, 以城主府为中心, 延伸出东南西北四条街道。顾初衍所说的酒楼就在西街, 可问题是……
哪边是西啊?
她倒是可以选择将四条路都探一遍,只是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如若她挨个找去,估计天已经黑了。
等到饕餮回讯,也过了段时间。她解释的不长, 字里行间都是震惊:“不是吧?你跟一个路痴问路?”
不过上次在古秘境中, 饕餮也走出去了, 最起码比她自己靠谱。
一番探讨下去, 饕餮最终给白芨指了个路:“你看见天上的太阳没?”
白芨回道:“看到了。”
“太阳东升西落。你追着太阳的方向往那边走,估计就是西街了。”饕餮说道。
白芨思忖片刻, 觉得饕餮这个方法真是妙得很。然而下一秒,她想到了什么, 把储物戒指中的鸟儿掏了出来。
被迫塞进空间动弹不得·被遗忘许久·毫无存在感的修真界百科全书·灵鸟怨念地盯着白芨,啾啾了两声。
白芨拎着百灵鸟,搓了搓鸟头,找回了手感, 轻声问:“你知道西街酒楼的方向吗?”
她都忘了随手塞进去的百科全书了。
百灵鸟气鼓鼓地盯着她, 翅膀朝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指了指。
白芨叹了一声,利落地御扇朝着西街的方向飞去。
直到那笔直高挺的酒楼出现在白芨的视野里,她忍不住咂舌:为什么魔界的师兄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有钱。喻永朝的魔舟自是不用说, 顾初衍这酒楼开的一家独大, 若是卫子昂能开酒楼开出这架势, 又何苦走偏路豢养魔物。
看来整个地下演武场,穷的只有她自己。
酒楼的装潢十分奢华大气,甫一进门,没等白芨去向酒楼的伙计通报自己要找顾初衍,就见那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顾师兄……?”
她忍不住抬眼。
今日顾师兄换了件鹅黄色的衣裳,肩上披着皿貂皮,腰侧挂着魔界的玉牌,流苏都是金丝线。举手投足之间,当真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顾初衍见了白芨,点点头,先是问白芨可有忌口,得到了答案后,这才唤伙计上了几道招牌菜。
引着白芨落了座,顾初衍笑望着她:“没想到师妹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一阵子,看起来逍遥对师妹看管的很严格。”
白芨低下头,有些赧然。
那日师兄与顾师兄在演武场差点吵起来,如今趁着大师兄不在,跑去找顾师兄切磋,她心里也没什么底。
白芨轻咳一声:“我这次来,是想找顾师兄切磋的。”
顾初衍含笑点点头,感受了下她的修为:“原来师妹已经到了出窍期。”
他意有所指:“怪不得从那日与师妹擂台一战之后,再去地下演武场时,围堵我的人都翻了个倍,各个求着我打几掌。我还为此苦恼了好一阵呢。”
白芨闻言更是愧疚,老老实实道了个歉:“我也不知道会给顾师兄带来困扰,实在是对不住。”
却不想顾初衍端了杯茶止住了她的话:“来尝尝,这是我前阵子刚采下的茶叶。”
白芨品了一口,她着实不懂茶,但对这清香回甘的茶水很是喜爱。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又一口,不一会茶碗就见了底。
等一碗喝完,白芨这才反应过来:“顾师兄亲自采的茶吗?”
顾初衍点点头。
白芨有些恍惚:“顾师兄也种地么?”
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挥着锄头去种地采茶,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种画面。而后者颇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魔界,不是人人都要种地的么?”
白芨心道并不是,她就没种地,自己天天修炼,魔祖天天钓鱼,大师兄天天睡觉。
而魔尊带头种地,其他魔修也染上了喜欢种地的风气。
说话间,伙计已经将菜上齐了。白芨平日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乍然和别的修士一起吃饭,总有些别扭感。
“尝尝吧。”顾初衍温声劝着,“这些都是酒楼的招牌,很好吃的。等吃完我们再去切磋也不迟。”
白芨挖了一勺蛋羹,蛋羹入口即化,异常嫩滑,不见丝毫腥气。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词:“这也太好吃了吧!”
顾初衍淡淡一笑:“若是喜欢吃,师妹可以经常来。”
白芨嘴上答应着,心里颇为惋惜。她也就趁着大师兄不在才偷偷跑出来,结果答应了这差事每天还要回城主府打卡,连个跑出去玩的机会都没。
……
只是吃过饭之后,白芨迫不及待地问道:“顾师兄,我们可以去打一场了吗?”
顾初衍面上无奈:“怎得刚吃完就要打打杀杀的?”
“不是还要赶路去演武场吗?”
顾初衍提醒:“如果我现在去演武场,恐怕要围得水泄不通了……”
白芨啊了一声,问道:“那我们去哪里打?”
只见顾初衍垂眸,手拂过腰间的玉牌,轻轻将它摘了下来。
白芨不由侧目:“这不是通讯的玉牌么?”
顾初衍手中的玉牌通体漆黑,与她手中的玉牌无异。见她好奇地望过去,顾初衍开口解释:“这枚玉牌是我特别定制的。里面有一方空间,名为“须臾”,被我打造成了习武场。平时无事的时候,我亦会进入里面修炼。”
还有这种东西!
白芨双眼一亮:“那么它的价格是……?”
顾初衍摇了摇头:“只此一块。”见白芨面上惋惜,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将玉牌借给师妹。”
两人进了玉牌的空间,白芨环顾了下四周,发现“须臾”内的面积很大,说是一个习武场的大小,实则不止。她抬眼望向顾初衍:“请师兄出手。”
“仍是三掌?”
白芨点点头:“我试着去接。”
顾初衍挥手打出一掌,白芨吸了口气,抬起伏鹰鞭去接。
只是这次接的分外轻松,甚至没有使出三成的力,她就接下了顾初衍的第一掌。
白芨犹疑了一阵:“顾师兄,你没放水吧?”
“切磋怎可放水?”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蹙起了眉,顾初衍缓慢道,“元婴期与出窍期的差距相当于凡人与修真者之间的差距。如今你到了出窍期,各个方面都有所提升,接下这一掌并不算难。”
白芨听到这话便放下心来。
她前来找顾初衍正是想磨练下自己,如今又跟着喻永朝练了数个月的扇法,如若再抗不下顾初衍的三掌,倒显得她学艺不精了。
思考间,顾初衍已经打来第二掌。第二掌的力度显然比第一掌强了一倍不止,白芨在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应对的办法,最终还是选择了伏鹰鞭。与上次被动防守不同的是,她选择了主动出击。
伏鹰鞭一瞬间燃起魔火,映得她双眸中泛着火光,双手持鞭再用力一挥,风助火长,燃起的气流向前猛烈地扑去,与那掌风相对的一刹那,掀起一阵气波,自两人所站之处扩散开。
而白芨双脚依然踩在地上,动也未曾动一下。
顾初衍抬眸赞叹:“有进步。”
他启唇轻声念道:“第三掌——”
这是在演武场擂台上未打出的一掌。
右手挥掌的一瞬间,“须臾”中好似被静止了一般,掌风破空而出的刹那,白芨动了。
腰间的折扇被祭出,白芨催动扇面张开,扇面瞬间扩大了十倍不止,遮住了天上的光线。她垂下眼眸,魔火魔箭魔气从扇中齐出,护在自己周围的同时,沿着侧面向顾初衍席卷而去。
掌风与术法的碰撞就在一瞬间。
那一刻——天崩地裂,连“须臾”这个小世界都有不稳的迹象。
气波荡漾开之时,白芨微微后退了一小步,抬起眼:“我接下你的三掌了。”
从元婴到出窍,从第二掌认输到完完整整接下了顾初衍的三掌,白芨不过短短数月,进步却如此之大。
顾初衍压下眼底的讶然之色,唇角掀起一抹笑容:“再来!”
“须臾”这方小世界中并未有天色的变化,白芨只是和顾初衍有来有回地打着只觉得心中酣畅淋漓。直到玉牌一阵震动,白芨才停了下来。
是喻永朝给她留的讯息。
“记得修扇。”
短短一句话,犹如一场大雨把白芨浇了个透心凉。她想起答应师兄的话,犹豫了会,问向顾初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顾初衍答道:“已经是第二日戌时了。”
糟了!
再在这里打下去,估计来不及修扇了。
看着白芨有些慌乱的神色,顾初衍没有犹豫,收了“须臾”,两人重新出现在酒楼,旁边的几个伙计见到两人凭空出现在面前,皆是吓了一跳。
白芨朝着顾初衍挥挥手:“多谢顾师兄陪我练习,我下次得了空再来。”
顾初衍亦是笑着说道:“欢迎师妹常来找我切磋。”
白芨点点头,走出酒楼,祭出扇子便想飞回中心城。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要失了约。
只是在擦肩而过之际,白芨听见顾初衍落下一句声音极轻的话:“小心身边人。”
身边人?
白芨只觉得沸腾的血液骤然冷了下来,像是结了冰。
顾师兄的意思,是让她小心喻永朝吗?
可是大师兄让她不要与顾师兄走得太近。
她究竟该相信谁的话?
第63章 青蟒
直到白芨回了城主府, 她的脑中依旧思绪纷乱。
在晋王城走了一遭她便知晓,魔界很可能有内鬼。虽然暂时没有引发事端,只是暗中使了些动作。
如今顾初衍提醒她, 是知道了什么吗?
白芨压下心中的念头, 伸手触碰屋子的禁制。
一般来说, 修士的住所都设有禁制, 并不会让除自己之外的人进入。而师兄将禁制交予自己,亲密的好似道侣一般……
道侣?!
她脑补了一下大师兄平日对他人的态度,摇摇头。
当大师兄的道侣肯定很难,就他这脾气性子和这张嘴, 能找到道侣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白芨拉开门进去, 走到桌边拿了一块先前放置上去的糖糕, 这才着手开始修补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