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跑在前面。
她紧赶慢赶地跟上。
就像小的时候很荒唐在追着夕阳跑,几步跑完,苏弥没有那么害怕了,反而舒心地笑起来。晚风湿漉漉的,像是雨水要来。
目的地是茶星对面的一间中世纪教堂。
“记不记得这儿?”
沿着坑洼不平的泥土路走到尽头,谢潇言把门推开。像展开尘封的年岁,潮湿的灰尘跟记忆同时涌过来。这里已经废弃多年,但苏弥一看里面的陈设,仰头那高悬的穹顶,正泛着迷蒙的光亮。
从前是一张古旧的壁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上led显示屏。
屏幕上有流淌的星星,这样抬头看去,好像穹顶不是顶,而是没有边际的银河。
苏弥收回视线,又警惕地四下看看,对一肚子坏水的男人心存疑惑:“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吗?怎么带我来这里。”
谢潇言将门虚掩上,款步走到她跟前:“小时候在这里结过婚。”
苏弥才注意到脚下,是一面崭新的红毯。她有点无语回答他说:“那是过家家。”
“看来记得。”他笑得还挺得意。
怎么不记得呢?简潮是司仪,简笙和黎映寒是伴娘伴郎。婚礼的策划是“新娘”苏弥本人,“新郎”是被赶鸭子上架没一点好脸色的谢潇言。
苏弥:“……”怪尴尬的,说这事。
有点难堪,她转移视线,又抬起头去看星星。
她问:“这是你装的屏幕吗?好漂亮。”
谢潇言不置可否,也随之抬头望去:“数数看有几颗星。”
苏弥还真玩性大发,抬手数了起来在屏幕内流动的星星,像在猜谜似的。
一、二、三、四……
还没数上几个,星星突然开始缓缓往下坠。
“咦?”她纳闷地皱眉。
紧接着,坠落的星辰挨个淡去,整个屏幕的暗夜蓝色仿佛被一只手徐徐擦净,底色调变成了温和的浅粉,随之而来,像烟花一样绽开的字符赫然眼前——
Marry me!
苏弥一惊,旋即回头看去:“是你布置的吗?”
“当然,”谢潇言笑得从容,他将手抄在裤兜里,倚着桌子站,“求婚的环节怎么能少。”
说完,他从兜里取出一个戒指盒,展开在她眼前是一枚闪亮的粉钻。
与此同时,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窗外一抹斜阳的光线被淋得潮湿,戒指折射着这湿润的微光,让她的心和眼也浸在一种潮湿粘稠的雨夜氛围之中。
在淅沥又温柔的雨声中,谢潇言单膝跪地。
他浅淡又真挚的声线显得清澈:“嫁给我,苏弥。”
“……”
苏弥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而后她伸出手。
那枚戒指将她的无名指圈住,十足熨帖,像是量身定制款。然而他分明就没有提前告知。
谢潇言也很满意,“相当完美。”
苏弥曲一曲手指,笑起来:“好看。”
因为熟悉,他总是能正中下怀地给予她满满当当的喜悦。
突如其来的求婚,苏弥心下有一点吃惊,略掀起一点波澜,比想象中平静一些。没有感动得要落泪,或者与对方抱头痛哭的冲动。
归根结底,还是场塑料婚姻。
或者说,她想象中向她单膝跪地的人,不是眼前的人。
好像也没别的话能说了,不想让时间停在这尴尬瞬间,她看一眼窗外,转移话题说:“雨下大了,我们快一点回去吧?”
谢潇言也看了看外面,说:“那等我两分钟,我去车上拿伞。很快。”
“哦……好的,我等你。”
苏弥站在教堂门口等候着,摸一摸她的戒指。
外面天色暗沉,不远处是车水马龙的立交桥,苏弥愁眉不展地低头,看向脚下。
门前的地面本是干燥泥土,被急雨一冲,变成烂泥,雨水尚未淹没地表。但再看一看自己的鞋,怕是要遭大殃了。
只能踮脚过去了。
她为这莫名其妙的事烦心时,谢潇言的伞已经递送了过来:“来,你撑着。”
苏弥一抬头,伞柄赫然竖在她眼前。
啊?
苏弥迟钝地接过去,她正要说这把伞两个人一起撑也够吧,也不用绅士到这个份上谦让给她?
而后,下一秒,她没有说出这话的契机,整个人便被一把腾空捞起。
那一瞬间,苏弥心跳不止,她惊诧地看着抱着她往前走的谢潇言。
伞面承接着线珠般滚滚而落的雨水,在虚虚的雨雾中,她并不平静地看着他下颌与鼻梁的利落骨骼,有种呼吸被扼住的慌乱感。
他笃定一笑说:“我知道,公主的鞋不能湿。”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EN-17、江周10瓶;楸川4瓶;舟亭舟、钟明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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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航班》
疑似第16号情敌出现的时候,夏安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刚刚给你讲题的人是谁?”
阮宁面不改色:“高二学长,怎么了?”
大少爷若无其事一笑。
行,以后就叫学长给你讲题吧。
……
单方面决定冷战,盯着手机一整天,夏安心道:谁先求和谁是狗。
终于在第458分钟等来阮宁的一通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少年轻蔑冷笑——他可不会原谅始乱终弃的女人,不要妄想三言两语就把他哄好。
很快,少女柔软声音传来,显得着急:“怎么办啊,最后一道大题我真的算不出来。”
“……”
“安安?你怎么不理我?”
夏安眉心一蹙,裹紧羽绒服就去对面楼里找人。
“来了,等着。”
青梅竹马‖男暗恋
————
《梦里黄昏》
齐羽恬曾经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以好友的身份爱一个人,为他传递一封封情书。
故意在人群里找寻他,在被抓包的瞬间又要装作视而不见。
是谓暗恋的苦果。
她曾见过凶猛的爱意前仆后继朝他涌来,她看到无数期待的目光在球场上朝着他追逐。
而话题中心的少爷,回到教室甫一坐下,女孩们纷纷上前搭讪。
少年长了一双祸国殃民的脸,脸上却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他轻描淡写地瞥一眼局促地站在人群外的女生,看向她手里的矿泉水,问:“给我买的?”
齐羽恬心跳漏一拍,笑笑说:“隔壁班的ʝƨɢℓℓ啦。”
钟杨若有所思地扬扬眉梢,接过水:“谢了。”
-
很多年以后,齐羽恬站在舞台上。
她听到为她摇旗呐喊的声音,她终于也拥有了两千万粉丝,座无虚席的演唱会。
却黯然地想,当年坐在她后桌的唯一听众,他不会来。
再会在同学会。
返程的路上,他乘她顺丰车,大雨滂沱,他淋雨离去。
很快被她发觉,他故意遗漏在她车里的伞。
……
无意间某天,在粉丝扒糖的蛛丝马迹里,齐羽恬看见那一场演唱会的茫茫人海中,他坐在底下,微微压着帽檐,露出一双如少年时桀骜深邃的眼,抬头聚精会神看着舞台。
同时被扒出的还有他深藏不露的微博小号,一张她的照片,配了几个简单字母:my girl
第12章
◎新婚夜◎
苏弥又不合时宜想到韩舟。
她在想,她犯娇气、当大小姐的模样,他都没见着。那些时刻,在她身边的人总是谢潇言。
暴雨结束的课后,横陈在路面的积水让她脚步迟钝不愿往前迈,苏弥扯着书包带,失神地往脚边下水道涌的湍流,只是很浅一层水也拦住她的去路。旁边的同学不管不顾往路对面冲,苏弥垂着脑袋,百无聊赖转动伞柄,不知道在等谁来搭救。
“你站那儿干嘛呢?不回家了?”
心想事成,她的救世主出现在马路对面。
刚从书店出来的谢潇言站在路牙上,雨不大,他没撑伞,气定神闲将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侧过眸,捕捉到她孤零零的身影。
苏弥停下转动伞柄的动作,皱起眉,声音柔软不吵闹,但语气不忿:“你在催什么?没有看到这里都是水吗?我的鞋子会湿的。”
谢潇言低头,看一看地面薄薄水流,下一秒毫不犹豫踩着水淌过来。
一阵天旋地转,苏弥被一把抱起,伞险些被这鼓风给掀翻,她惊慌地扯回来,冲着他嚷嚷一句:“大庭广众,会有人看见的。”
谢潇言倒是很淡定:“你再喊大一点声,等会儿所有人都来围观。”
“……”她立马变乖:“好,我不说话。你小心走。”
少年的肩膀跟手臂有很充沛的力量,他的轻松姿态让她揣测自己很轻盈。最近减重的念头都一瞬打消,几秒后,苏弥忍不住好奇问:“我重不重?”
“轻得很。”他浅浅地笑了笑,睨她一眼,低声说,“娇滴滴。”
“……”
人被放下。
苏弥四下里看看,跟街角一个小男孩对上眼。小朋友一副吃到不得了的瓜的眼神,意味深长看着他们。
谢潇言也注意到了,伸出两根指头,弯了弯。恐吓的表情——敢说出去,挖了你的眼睛哦。
小男孩被吓得扭头就跑了。
苏弥低头,看他从水里浸过来的运动鞋,这才愧疚说一句:“我赔你鞋子。”
谢潇言说:“赔什么,分内事。”
她瞧他一眼,憋着笑。又有点难为情。余光看到熟悉的女同学,于是追过去和她们一起看女团的专辑。
身后的嘲弄声传来——“神气起来了啊,娇滴滴。”
苏弥猛地回头,皱着鼻子嗔他:“你有没有礼貌啊,给同学起外号。”
谢潇言在后面,看着她的马尾晃了又晃。笑得没脾气。
也只有在他的面前,苏弥才敢让人知道,她真的很讨厌雨天。
有些时候,对很熟悉的朋友也会有怦然心动的时刻。这不过那一些瞬间太短,大抵转头便忘。
然而从教堂到家的距离太远,她的心跳闷闷沉沉了一路。
这是长这么大发生在他们之间,最漫长的、越轨的心动。
到门前,谢潇言迈上台阶才将她放下。
苏弥安然无恙地落地,呆呆地抬眸看他,一时都忘了收伞。
在檐下站住,家门半敞,有淡淡暖光流出来,一抹细长光束落在他的身上。
谢潇言从上衣内侧取出一块干净的棉帕,拭着他丝绒西服肩部的水珠。他今天行事颇为细致,也显得隆重。
苏弥听到咔哒一声,伞被锁拢。
发现一道炙热视线落在脸上,谢潇言抬眼看她,他擦拭的动作减缓,饶有兴致看她:“不是吧苏弥,抱你一下怎么脸红成这样,我的魅力有这么大?”
她赶紧敛了视线:“……我哪里有脸红。”
他说着要推门进去:“我说了不算,得找个镜子给你照一照。”
“好了。”苏弥用手掌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口,岔开话题问,“那个……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不了,晚上还有应酬。”他把帕子整整齐齐叠好,又收回去。
“嗯,那慢走。”
谢潇言有点想笑,怎么就急着送客了?
房间里荀姨忙忙碌碌身姿在移动,谢潇言把她往旁边暗角拽了拽。
苏弥因他的牵扯往后轻轻跌了两步,定在墙根。
人影压过来。
余光里是流动得太快便仿若静止的雨幕,只有不绝在耳的雨声令她感知到时间在轻快地动,她浸在他的眸子里,刚刚平息住的心跳又溺进潮湿水中。
谢潇言琢磨了会儿,才小声地、隐晦地开口问她:“哪天领证?”
苏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被问住:“你很着急吗?”
他不假思索:“挺急的。”
苏弥不解地揪起眉心。
谢潇言一秒改口说,“我爸急,我得交差。”
她更不解了:“啊?他急什么啊?”
谢潇言说:“他做什么都急,老谢的人生口号:时不我待。”
苏弥神色狐疑,看他又煞是真诚的样子,于是想了想说:“那我一会儿看一看日子,选好了告诉你。”
他点头:“尽快。”
“好,”苏弥懂事点头,“我知道,时不我待。”
谢潇言笑了下,想了想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等你通知。”
苏弥应了一声,忽而想到什么,又牵住他的衣袖。
“嗯?”
唇线抿直,她天人交战半分钟,才开口,没什么底气地问:“你觉得,和我结婚是不是赔本生意?”
谢潇言说:“谁会心甘情愿做赔本生意?”
“……”这话让她放下一点压力。
苏弥低头看手上的戒指,谢潇言也看过来,他笑眼弯弯,温和地说:“今晚摸着钻石睡,做个好梦。”
她也笑起来:“好。”
被朋友照料的感觉很好,一直到晚上临睡,苏弥心里都暖洋洋的。
她躺在被窝里,给楼上的妈妈发消息:妈妈,那天我把小蝴蝶卖了,打算给你买件礼物,但是今年可能要消费降级了,我想把钱留着给谢潇言买个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