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栗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惧的神色才面上出现,“滚开!滚开!”
他想要挣扎,双腿却动弹不得,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
殷栗看见了,看见被尚久绕到了眼前的琴弦。
那一根琴弦是如此的纤细,冷白色的在光照下显出细碎的光,又像是透出了刺骨的寒冷。
他感受到脖颈出触碰到的冰冷,下意识昂头想要躲开,却徒劳无功,只能感受到脖颈出缠绕了一圈的紧绷感。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你滚开!”
“尚久,你滚啊!!!!”
“于卿要见我,于卿说要见我!于卿允许我见她,你不可以擅自替于卿处理我!!!”
他挣扎着,因为脖颈传来的疼痛留下了眼泪。
“于卿!让我见她!让我见她!!!”
殷栗的眼前发黑,肺腔在收缩,渴望汲取能够让它动弹的氧气。
尽管如此,他依旧瞪着房间出口的位置,渴望离开这里,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于卿说想要见他,于卿说过的。
他要去找于卿,要去见她,要去完成她说的事情,要回到她的身边,回到从前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牵着她的手,感受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于卿……于卿……于卿……
意识逐渐溃散,又凝聚成了清楚的画像。
殷栗猛然想起了殷度,想到他到死都没有对于卿说出的情感。
要告诉于卿,要告诉她……
“让我……见她……”
被琴弦缠绕的脖颈耸动,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呢喃。
“于卿……让我告诉……她……”
要告诉于卿,一定要告诉于卿……
“咳咳!让我……告诉……”
刺目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瞳孔涣散。
殷栗的脑袋缓缓垂下,双目紧盯门口,在最后时刻依旧幻想着她的出现。
“于卿……我……”
最终,他还是无法见到她,死在了勒断他脖子的琴弦上。
作者有话说:
掏出我的本子,把殷栗的名字划掉(怎么感觉像是死亡笔记?),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
欢迎无奖竞猜,谁会在下一章死掉?
a段此珩
b纪知
——
第40章
“解决好了?”佘铃兰打量自己鲜红色的指甲,漫不经心说道。
顾言左和顾言右面对面坐着,把玩着桌上的国际象棋。
黑白色的棋子被两人左右摆弄,就是不愿意好好拜访。
“咔哒。”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尚久走进来。
沉默的男人身上的白色衬衫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血渍,垂落在身侧的手还缠绕着琴弦。
那原本银白色的琴弦被红色晕染,随着他的动作,血珠往下滴,滴在了地面上。
一路走过来,便滴了一路。
佘铃兰露出了明显的嫌恶神色,“处理了垃圾赶紧滚远点,不要站在这里,看着晦气。”
尚久的目光沉沉,越过了众人,看向待在角落的段此珩。
青年明显感觉到了尚久的视线,背脊僵直,动也不动。
恐惧感侵袭心头,段此珩只能疯狂抑制自己想要离开的冲动。
他告诉自己,不需要担心,他并没有触碰到尚久的行事底线。
就算因为他的缘故新时坠楼了又如何,说到底于卿根本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自己。而卫鹤安也不会想要主动手染鲜血。
想明白后,段此珩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之后的事情。
元首派下的两只走狗都元气大伤,身为政令官的新时也死了,那么下一任元首候选人就不再是局限于那几个。不仅仅是八年前落选的顾家,还会有很多此前没有资格的家族参加竞选。
这其中,当然还包括佘铃兰。
只是佘铃兰虽然是佘家的独女,却还没有完全成为掌权人,自然需要别人的扶持。
想到这里,段此珩眼底微微暗下。
他想到了云软。
是了,云软怎么不会抓住这个机会直接挖空付家呢?就算不能吞下一整块肉,和佘铃兰一起分食,她也是做得到的。
云软没有所谓的羞耻心,为了向上爬,她什么都可以放下。
正在他出神时,侍从传来消息,班渡终于到了。
在座的几人都没有心思去迎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倒是段此珩,在衡量一二后,决定上天台去看看。
跟随着侍从,段此珩来到天台。
他看见了巨大的直升机打开了舱门,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元首的独子班渡,而另一个则是手举着相机的青年。
“此珩!”相燕朝段此珩挥手打招呼,只是还没走上前,就直接平地摔在段此珩的面前。
“哎呀!好痛!”相燕吃痛叫出来。
班渡眼睁睁看着相燕摔倒在地,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相燕显然已经习惯了大家的冷眼。
应该说,相燕从没有得到过他们的好脸色。
因为他太突兀了,突兀地完全占据了每一个家族的利益。
他就是一个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走出来的狼,从每一个路过的人身上撕扯下来一块肉,然后填饱自己的肚子强壮自己,然后撕扯下更大块的肉。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狼,尤其是在知道这一头狼的的名字后,更是厌恶至极。
“你来接我们啦!我们果然是好朋友!”相燕从地面爬起来,笑道。
段此珩勉强扯了一个敷衍的笑容,而后看向班渡,“班渡阁下。”
班渡没什么好脸色,开门见山说:“殷栗呢?”
段此珩的手指不自觉搅动在一起,“已经被尚久处理了。”
“卿姐姐知道吗?”班渡问。
段此珩点头,“于卿知道的,她默许了这件事。”
班渡舍得将视线放在了这位青年上。
当年的事情他作为元首独子不可能不知道。但那又如何?从前的段此珩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变成了只能依附付家的附庸品,现在的段此珩在失去付家依靠后不过是一个还算有名气的画家。
画家,说的好听受人尊敬。说的难听,也不过是世家子弟们的专属玩具罢了。
班渡望着眼前的青年,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笑过分漫不经心,以至于根本不像是对人的笑,反而像是在对什么宠物的轻笑。
“段此珩,你很有意思呢。”他说。
少年向前一步,贴近了段此珩,轻声说:“付行司的死和你有一定的关系吧。”
注意到段此珩猛然搅动的手指,班渡笑得分外愉快,毫不掩饰的恶意倾巢而出。
“真有意思,你不会以为付行司死了卿姐姐就能看见你吧?你错啦~”
少年的尾音上扬,活泼又可爱,吐出的话语却像是毒蛇的毒牙,刺破段此珩的心脏。
“就算付行司死了,你也没有没办法被卿姐姐看见。因为你啊,是一个只能缩在角落里苟且偷生的懦夫哦~”
直白而汹涌的恶意将段此珩的本质掀开来,便是一滩永远只能在沼泽里翻涌的烂泥。
段此珩苍白着面色,低头沉默不语。
“你们在说什么啊?”相燕很不是时候地插嘴进来说话。
班渡收起了包含恶意的笑容,冷淡说:“不需要很你说。”
相燕只好委屈闭嘴。
但是转念一想,等会就要见到于卿,心情立刻阴转晴,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往楼下跑找于卿。
当然,如果不是侍从扶着,他很可能翻个跟头直接从楼梯上摔下去。
段此珩见相燕离开,他扯开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班渡阁下,我也先离开了。”
来到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尝试接触班渡,看看是否有可以争取利益的可能。现在看来,班渡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不,不仅仅是班渡,应该说所有人都不会将段此珩放在眼里,包括那已经去世的所谓好友付行司。
他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一个不讨喜的宠物,还是一直没有自知之明渴望得到不属于他关爱的宠物。
另一边,卫鹤安找到了在纪知房间的于卿。
他见于卿坐在纪知的旁边,就上前说:“需要我去给你准备一些饼干吗?现在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
于卿抬头望着青年,沉默。
卫鹤安弯着眼眸,没有丝毫在意床上的纪知。
眼见于卿前胸的衣襟皱了,他自然而然伸出手为她整理。
于卿是坐着的,并不会影响他整理衣服,他却要单膝跪下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为于卿打理衣物,视线也落在于卿的衣襟上,没有任何的逾越。
整理好于卿的衣服后,他并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仰望于卿,唇角的弧度维持在一个绝对温顺的角度上,“于卿有什么不满意的事情吗?”
“殷栗已经处理好了,如果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于卿垂眸,抬手,触碰了青年的面颊。
青年的面颊就和他的笑容一样,温和顺从,只是轻轻地触碰,就凹下去了。
他依旧是笑着的,没有因为于卿突然的触碰感到任何意外或者其余的情绪。
仿佛于卿对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身躯,思想,灵魂,所有拥有的一切都为她献上,顺从接受她对他始于的一切,无论是嘉奖还是惩罚,都如同信仰般全心全意地接受。
“我想离开这里。”于卿说。
她不打算瞒着卫鹤安,也不打算隐瞒其余人。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畸形又荒诞的世界。
卫鹤安起初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在思索后,才意识到于卿的“离开这里”指的是什么。
那一张恭顺温和的笑容第一次在于卿的面前发生崩裂,像是亲眼见证神明抛下自己离去般。
卫鹤安的笑容维持在一个即将崩坏的边缘,又因为过分的原则而始终维持,显得他怪异极了。
“……于卿想怎么离开呢?”他轻声问道。
不知不觉间,青年另一条撑起的腿也磕在地面上了。
他弯下腰,双手放在于卿的膝盖上,让原本就仰视的角度显得更加卑微。
于卿沉思片刻,说:“可能,是通过死亡。”
青年的笑容彻底崩坏,支离破碎的苍白将他的整张脸填满,“于卿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于卿摇头,“不清楚,但是我预感很快就要离开了。可能是明天,后天,一星期后,也可能是一个月后。”
“这样啊……”
青年的所有的理智几乎被击碎,成为了满地的碎片,无论如何都无法拾起来,再如何努力也不过让双手变得血肉模糊。
于卿看见了青年头顶上的标签再不断变换,游戏bug般不断闪现出无法辨别的符号。
【属性*&6】
【卫鹤安*&……&……%……&】
【属性*&%&……%】
【卫鹤安,属性:奴仆】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这样漫长,那混乱的标签终于恢复原样,又投透出了一丝诡异。
青年低下了头,不让于卿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终于伸出手,捧起了于卿的手,将掌心朝向他。
指尖摩挲着肌肤,感受那温凉肌肤下温热的血液,感受柔软的触觉背后是即将离开的神明最后的施舍。
渐渐地,他靠近掌心,将一个虔诚的吻落在掌心处。
于卿一愣,但到底没有阻止她。
她不清楚青年那温顺笑容背后近乎虔诚的情感是为什么而来,也无法接受。既然如此,就在离开前给予最后的温柔,不至于让这一份情感变成冷冰冰的遗憾。
感受到她所给予的最后施舍,青年终于失去了可以作为支撑的幻想,不得不去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她要离开了,要离他而去,重新回到她自己的地方。而他,只能被毫不留情抛下。
可是,哪怕是要离开,她也赠予了他最后的奖励。
看啊,多幸福啊,幸福到接近死亡……
“于卿,我好幸福啊……”他告诉了于卿自己的所思所想。
卫鹤安从她的掌心处抬起头来,那是痛苦到堪称幸福的面容。
“请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你想要的一切。”他扬起了一个虚幻的笑容。而这个笑容,一如既往温柔恭顺。
属性为奴仆的青年用信仰般虔诚谦卑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神明,“于卿想要离开,那就离开吧。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阻碍你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处理好的。”
顺从接受她的一切,无论她想要做什么,献上自己的所有就足够了。
已经很幸福了,只要为她准备好想要的一切,就已经很幸福了……
于卿意识到卫鹤安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轻唤一声,“卫鹤安?”
卫鹤安歪头,“嗯?”
他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于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谢谢你的理解。”
或许卫鹤安早在她失忆时候看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的接受罢了。
“对了,于卿要不要回房间等一下?”卫鹤安说,“殷栗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处理的后续,班渡也快要过来了。我要过去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好。”
于卿只好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