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眉眼一掠，声线无端闷哑，“要挂哪科？”
挂科？
挂什么科？
难道他是担心接下来的考试不及格，会挂科？
也是，按照他数学鸭蛋的水平和一片空白的练习册，估计这次月考悬了。
程茉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不挂科，而且我也会尽力帮助你——”
“不挂科！”
程茉手指明月，意气风发地许下了这个豪言。
陈琛轻笑了一声。
雾起。
少年凌厉分明的脸被薄薄的一层雾遮住。
漆黑的眼孔中倒映出池上的月色。
浅浅一弯。
冰山变碎冰。
“我的意思是——”陈琛极淡地挑了下眉，尾音拉得很长，在程茉的认真聆听下一字一字地问：“眼科、神经内科、火葬场，选一个？”
他，他，他……怎么会知道？
陈琛每说一个词，程茉就仿佛回到了那天的食堂。
一个无知少女大放厥词夸夸其谈的时候，一个瘦高淡薄的身影在背后，眼神含冰地盯着她。
“呃……那个。”程茉试图辩解。
飞快地运转大脑。
可能、大概、也许陈琛只是恰巧说到这几个词呢！
这个概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几啊？
“嗯？”陈琛眼角下压，压迫力十足，“正义使者？”
这四个字，如同压断程茉的最后一根稻草。
狡辩失败。
……
……
……
为什么每次吐槽他都会被听到？！
-
程茉把书包扔到沙发上。
躺在上面，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不小心长按，弹出了切号的界面。
那个很久没有被她打开的【囧小mo】漫画小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鬼使神差地。
她点了进去。
因为没有关注任何人。
首页上还是孤零零的一条。
也没有任何消息互动。
但是顷刻间，似乎是网络延迟。
一秒后，账号下方的消息提醒变成了999+。
程茉一下子坐起来。
在惊讶中，点进了具体的提醒页面。
网友x123ll关注了您。
网友牙酸不吃糖评论了您：太太怎么还不更新啊！不会是忘了密码吧！！！！
网友chillh转发了您的微博：我下次放假前能看到更新吗！能吗！不行我就明年再来催。
网友潮可丽哒评论了您：看一遍笑死一遍怎么办！
……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评论。
她怀疑这是幻觉，从后台把程序清除，再一次点开。
实实在在的评论，破万的评论就在她的眼前。
程茉嘴巴从头到尾就没合拢过。
催更的消息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太太，后来呢！
蹲一个后续呀！
今天去医院拍片，医生说我骨头里有东西，原来我骨子里都是对太太下一话的期待[哭泣]。
从打开评论到现在，程茉眼睛都没展平过，一直弯着眼笑。
脚指头都在跳舞的开心“噗噜噗噜”地灌满全身。
她很清晰地体验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
之前选择画画，是在面前所有可以选择的路上，这个看起来更好玩。
也常常能听人说“你很有灵气，挺有天赋。”
而这一次，突发奇想的一次尝试。
获得了这么多关注后油然而生的喜悦，像闪闪发光的礼物。
原本私人化开心也共享给了所有看到的人。
程茉有些恍惚地意识到，好像，画画也不是她自己的事。
也能够带给别人一些，好的东西。
程茉心念一动，拿出了数位板。
可是？
她犹豫地眨了眨眼。
还要画关于囧小mo和pp君的故事吗？
pp君的原型陈琛就在自己旁边，这样子画会不会很奇怪？
程茉慢吞吞地搁下了笔。
划开手机，还是刚才没关的界面。
消息提醒明明已经读完了，却还是有一个小红点缀在上面。
程茉研究了一番，原来是有几条被隐藏的未关注人私信没读。
里面有一条很长很真挚的来信。
【太太你好，冒昧发来消息~要怎么开头呢！我失恋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一直超级难过，也天天失眠。就更别提笑了，只要有一天不哭都算好的。我也不会像这样，可是情绪就是控制不住，但那天无意间在首页看到太太你的画，我真的笑出来了。谢谢太太你的画，谢谢小Mo带来的快乐。】
程茉动动指头，给她回了过去。
【谢谢你的喜欢！也希望你能天天开心~hhh我还没有恋过，所以不太明白失恋的感觉，但应该和丢了一样很珍贵的东西很像吧，毕竟都是失去。我也丢过，而且丢得很彻底，怎么也找不到。别人怎么安慰都只是徒劳。但就像时间不停地往前走一样，我们总要和一些东西告别，和一些新的东西迎接，每一次，只要自己做尽了努力，就别介怀失去啦~因为有新的更好的，在未来等你呢！真诚地希望你越来越开心喔！】
回完了这一条，程茉继续去读下一条私信。
真的有八卦的问【太太，有没有原型啊！】
那人又继续说【我蠢了，有没有原型都不重要，太太画得开心，大家看得开心就行，撤不回了，太太忽略我上面这个问题吧！】
程茉看着这两句话，陷入深思。
是啊。
pp君是pp君啊，陈琛是陈琛。
原型可以是参考，但也只是参考。
发散于三次元的灵感，在二次元加工成全新的，耀眼的风景。
pp君和小mo的下一个故事，就从转学日开始吧。
埋头画了四个小时，程茉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点击上传。
刚发上去，新提醒就接二连三地蹦出来。
【我是不是做梦，竟然真的等到太太更新了！】
【我我我这……按爪按爪疯狂按爪】
上面那些一看是连内容还没顾得上看，赶来占前排的上。
隔了一会，终于有了带内容的评论。
【pp君和momo一如既往的神展开啊】
【又是为这爆笑的走向流泪的一天】
【拯救一天的不开心！】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呢！
不管今天是日子，对程茉来说，今天就是大好特好的好日子。
不管是插画社，还是她自己，都取得了辉煌的进展。
但仔细一想，这两件事，似乎都要跟陈琛挂上钩。
程茉感慨地望向被自己上了三炷香的校规。
犹豫了一秒要不要换成陈琛的等身雕像。
残存的理智让她放弃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校规的情还是得还。
程茉思来想去，对目前的陈琛来说，最要命的还是学习。
校规前，三炷点燃的香上挂着一丝橙色的火，燃起的烟在袅袅散去。
程茉对着校规合掌低首。
陈琛在上。
保佑小女天赋异禀。
点学渣成金。
第19章 孤男寡女
祈祷完毕, 程茉有些飘地走到阳台上晾衣服。
摇头晃脑，边搭边唱。
-
隔壁。
纯黑的人体工学椅上。
陈琛抿了一口冰美式。
显示器上的荧光照亮了他晦暗不明的脸。
□□刺激着本来就活跃到极致的脑神经。
敲完最后一个字符，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照旧把数据用邮箱发过去后。
陈琛轻轻活动着手指和脖颈。
漆黑的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下。
陈琛探手一捞, 眸光幽暗。
一条信息。
【您的x行银行卡收到金额500, 000的转账, 余额共计******】
陈琛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紧接着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儿子, 周末回去吗？】
一个陌生的号码。
信息却是如出一辙的假惺惺。
陈琛眉眼一皱, 眼中浮出一层浓稠的厌恶。
太阳穴突突地跳。
压不住的烦躁。
他直接把手机反扣到桌面上。
冷静了两秒, 再度拿起手机。
修长的指尖一动。
短信删除, 号码拉黑。
转手把五十万捐给了慈善平台。
陈琛举着咖啡到阳台上透气。
却忍不住想起短信的内容。
周末。
是陈琛母亲的忌日。
想起这个记忆里几乎模糊的身影，陈琛眼睑下垂着, 脸上换了一种情绪。
每年，这个时候。
陈正英就突然地想起他这个血缘上的儿子，装模作样地打一笔钱，发一条信息。
提醒一下他妈的忌日。
陈正英是在提醒什么？
陈琛捏着咖啡杯的骨节格外用力, 手上青筋清晰可见。
陈母的死, 像是一个巨斧在陈琛心上重重劈了一道。
山崩地裂。
永远没办法愈合，也永远不会忘记。
呵。
还用他来提醒？
陈琛牵动嘴角嗤笑一声。
眼中似乎有黑云翻滚，情绪浓烈又负面。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很久远的声音。
汽车紧急刹车摩擦的声音。
□□被撞飞的声音。
撕心裂肺的哭喊。
乌拉乌拉的急救车。
一切一切, 凝成了一个看不见的黑洞, 无数双手在他身后扯着他，拖他入地狱。
天空是浓黑的, 没有一点星。
寒风肃烈，冷意入袖。
陈琛垂着眼, 放弃抵抗, 任意沉沦。
这时, 从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安静的黑夜里格外地突兀。
声音越来越大，抑扬顿挫。
像唱歌。
是因为不像是说话。
“呜呜呜，呜呜呜，我是洗衣的小仙女。”
调子破碎，挡不住声音嘹亮。
“我还要向天再借五百万，呜呼~，然后就变成富婆，呜呼~”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呜呜呜，紫电，呜呜呜呜呜呜，哒哒哒哒呜呜呜~”
“你叉叉，我叉叉，一起叉，呜呜呜！看日出！呜呜呜！哈利嘛嘛骑着大狗飞。”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动感的旋律，感人的歌词。
搁谁还能emo啊！
致力于传递快乐的小天使程茉。
尽情肆意地哼唱由她个人倾情改编的神曲。
陶醉不已。
她刚把一件衣服挂在衣架上。
就听到一声远远的“叮咚”。
门铃被按动的声音。
程茉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
因为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她侧着耳朵，等待着下一声叮咚来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了。
但是一直没有等到下一声。
真是她听错了？
程茉拿着衣服走到门口猫眼处。
透过猫眼，外面的陈琛背对着程茉，正在打开他家的门。
是他敲的门吗？
她疑惑但热情地打开了门，喊住陈琛：“刚刚……是你按门铃吗？”
陈琛停下迈进门的脚步。
偏头过来。
眸如黑渊，深不见底。
眉眼一如既然地透着一股什么都不在意的情绪。
上身白，下身黑，比例优越。
陈琛家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楼道是亮的，里面是暗的。
陈琛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里。
声音像含着碎冰：“嗯。”
程茉很热情地问：“怎么了？”
“没事了。”
程茉长长地“哦”了一声。
陈琛继续往家里走。
程茉慢腾腾地收回头准备关门。
随着他进屋的动作，少年逐渐越出光明，被黑暗吞噬，背影看起来破碎又落寞——
“等一下。”
就在他即将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像是一根线，牵住了岌岌可危的他。
程茉想，可能陈琛是想找她借什么东西，又别扭地不肯开口。
一想到身后遥遥高耸的那本校规，程茉什么脾气都吃得下，便主动给他递了一个台阶。
“那你帮我个忙呗。”
陈琛用眼神示意她开口。
“帮我挂下衣服，有点高我够不到。”
陈琛漆黑的眼扫过程茉。
女孩小小的脑袋毛茸茸的，语气软糯。
身后家里暖黄的灯光溢散出来，仿佛有无限的温馨。
对一个长久没有“家”的概念的人来说，如同行路在沙漠里的人遇到了绿洲。
一个“嗯”字在喉咙间滑动。
他淡眉看了眼程茉手里拿的东西。
在直面尴尬和等会直面尴尬中选择了前者，抬下巴问道：“你确定？”
程茉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
！！
一推他的肩膀：“不是这个啊！变态！”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把粉色蕾丝内衣藏到了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