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叔让时父看着孩子, 他开始起锅烧水切姜片,动作不是一般的麻利。
过了片刻,屋子烧暖和了,姜汤也咕嘟嘟地在锅中熬煮起来。
有邻居在楼上看到他们家的动静, 忍不住冒着大雪过来询问考试的情况。
伍叔和时父体谅乐善二人考试费脑子没敢多问, 邻居倒没这样的顾虑, 上门直接开口问了, “考得咋样啊, 题目难不难?觉得能考上吗?打算考哪里呀?”
一开口就问了一大堆, 听得伍叔差点翻白眼, 挥手驱赶道:“你们可真不客气,问这么多让他俩回答哪个哦,先让人歇歇再说,别急。”
邻居讪讪,听到乐善回说考得应该还算行,题目不太难,连她都做完了,写得满满当当的才交卷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邻居顿时喜上眉梢。
她想着家里报考的孩子水平怎么也比乐善高,题目对乐善来说都不算难的话,那她家那个只会考得更好。
稍后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像这位邻居一样来打听考试情况的可不少,都快把他们家的屋子站满了。
等到考完试的考生们回来,他们也凑热闹似的跑过来对答案,尤其想看看时仲都是怎么答的,然后借此算一算自己能考多少分。
算完有人哭有人笑,反应不一。
时仲去恭喜那些考得不错的,乐善负责安慰考得不好十分伤心的人,说这只是预估的分数,可能不准确,具体还要看最终改出来的结果。
被她安慰的姑娘失声痛哭道:“可是结果出来前我们就要填报志愿了,我的分估得这么低都不敢报好学校。”
对于这个,乐善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叫她以低分报高校吧,那样录取的几率不大。
除非是非那个学校不可,能接受落榜,打算明年再战。
等到去填志愿那天,他们发现填报表上可以一次填三个,负责这件事的老师建议第一个填心仪的那个,第二个选中不溜,最后那个最好填保底的,怎么也得捞一个,降低落榜的风险。
用老师提点的话说是,谁知道明年政策会不会改变呀,现在能抓住上大学的机会就赶紧快上。
大家想想挺有道理的,被劝着都填完了三个志愿,没谁敢浪费机会。
乐善第一志愿填报的是他们本市的北江大学,时父以前就是在这所大学里当教授,也是时仲之前上大学的地方。
以时仲估的分数,其实他完全可以报首都的最高学府,但是他没有,仍旧选的北江大学,美其名曰想弥补当初没能毕业的遗憾,这次一定要上完拿到毕业证。
而且两人都上这所大学的话,距离家和食品厂都比较近,将来生活会很方便。
不过虽说他们报的学校一样,选择的专业却不同。
时仲毫不意外选的是机械制造系,而乐善则选的金融学,俩人一个工科一个理科,互补不干扰。
乐善其实更想选管理方面的,但是北江大学没相关的专业,涉及到一点的又录取分数不低,反而金融系因为是新加上的,录取分数不算高,比较适合她。
时仲为了她都弃首都的最高学府选择留在本地上大学了,那她多少也得努努力,争取能和他进同一所学校吧。
这样万一等时家平反,他决定离开,她好歹也能离他近一点。
乐善藏起自卑,面上对时仲可能会离开她表现得大大方方,风轻云淡似的,实际上也在努力想追赶上他的脚步,想着如果她能和他并肩而行,等到那一家来临,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为了这个可能性,考前补习的那两个月再是艰难,她都咬牙熬过来了,头发掉那么多,嘴上再说再嚎,该学的时候照样往死里学,否则考试时绝对不会那么轻松。
现在该努力的都努力过了,高考也考过填完志愿了,接下来就等结果出来,看她能不能有追赶时仲的机会。
等待期间,乐善和时仲回到厂里照常工作,像往常那样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副厂长某次打趣她:“别人考完都紧张等结果,你却跟没事人似的,难道是考得很好,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这话说的,如果用的不是调侃的语气,乐善都以为他在嘲讽她。
“哪能啊,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是对咱们时总工有信心。”乐善厚着脸皮变相夸时仲。
大家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想着以时仲的水平,重新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而乐善作为他补习两个月的学生,想来结果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应该总能捞个大学上。
副厂长和秘书他们啧啧几声,纷纷提前向乐善道喜。
其他助理则看着她羡慕得不行,更羡慕她有个那么优秀的爱人,自身有能力不说,还可以帮她进步。
乐善如果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八成会不满地说她自己也不差好吧,不然纵使时仲再优秀,碰到朽木烂泥,他想带也不一定能带起来呀。
好在她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并不清楚他们心里想的东西。
副厂长这边看乐善不受影响,心态很稳的样子,便示意秘书给她派发一项工作,想考验考验她。
眼下不是又快到年根了嘛,厂里的家属院办红白喜事的非常多,特别是结婚的,都是一对对的来,造成的结果就是房子都不够住,即使改造阳台扩建小窗台也不行,治标不治本。
最近职工们向厂里反应这个问题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几家因此而打架斗殴的,引起了厂长的重视,进而注意到这个大问题。
现在领导班子打算开个会讨论它,副厂长也会过去,且把随身记录的任务交给了乐善。
乐善之前都老实在办公室向秘书和同辈学习,现下第一次接到这样距离领导近的工作,立马高兴地接下来,保证完成任务。
会前也有许多准备工作,到时副厂长需要发表看法以及提出合适的解决办法的,这一块暂时没乐善什么事,都是副厂长身边大秘书的活。
开会那天,乐善特地穿上时仲做的新棉衣,精心打理了头发,然后昂头挺胸地跟在副厂长和大秘书身后进了领导们开会用的小礼堂。
小礼堂里摆了不少长桌,第一排围成一圈是领导们坐的地方,方便他们讨论问题,第二排才是秘书和助理的位置。
乐善紧跟着大秘书坐在副厂长之后,方才落座就有人过来拎着热水瓶给他们倒茶,用的是一水的白色搪瓷茶杯,上面印着淡雅的茉莉花,瞧起来很有格调,跟他们平时在家喝茶用的大茶缸子就不是一个水平的。
“谢谢。”乐善礼貌道谢,端起来喝上一口,觉得茶水滋味也比家里喝的好,估计是用的好水好茶叶。
身旁的大秘书对此习以为常,已经翻开文件夹开始整理资料了。
乐善顿时汗颜,放下茶杯坐正身子,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会议开始,领导们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讨论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因为什么好法子都比不过多给职工们提供住宿的地方,比如找一块适合的地出来建家属楼。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决住房短缺的问题和矛盾,可是建家属楼不仅嘴上说说就行的。
它需要花费很多钱,还要向上头申请,批示过后才能成。
好在食品厂经过之前的机器翻修,生产效益不错,厂里已经攒下一笔钱,用来建家属楼倒也不错。
不过厂长说这笔钱不能全用来建楼,得留一部分备作他用,至于因此而造成的建楼缺的资金,他让他们想办法解决,不然叫他们来开会干啥。
副厂长早有预料,针对这件事提出一个建议。
“厂里既然不能出所有的钱,那剩下的就让想分房的职工自己出,这样既方便家属楼的建成,也能减少大家争房的麻烦。”
食品厂职工中没有房子或者住房紧张的人那么多,等到新的家属楼建成后想来会有争抢,到时分给谁不分给谁呢,感觉怎样都会有矛盾,不如先按照资格筛选一下,然后谁想要谁掏钱支持建楼啊。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想要就掏钱,没钱就别瞎闹。
领导们讨论一番觉得可行,具体怎么执行还要仔细规划规划。
乐善边听边记,面上不露声色,笔下刷刷地写着,心里早思量开了。
如果这件事成了,她要不要也拿钱弄一套呢,她家虽然住的开,但是她还没住过楼房呢,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掏钱的资格。
会议过后,事情真的定了下来,厂里开始选建新家属楼的地方,职工们也渐渐收到风声,都很期待。
时仲早早被乐善告知了这事,得知她有想趁机弄一套楼房住住的念头,于是便抽空和厂长打听了一下筛选条件。
乐善名下已经有房居住,不符合。
但是他可以,他是厂里的总技工,想要一套新家属楼的房子,只要掏钱就行。
前提是他们到时还在厂里,仍旧是食品厂的职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_^
最近天气变冷,大家都要注意保暖啊,别像我一样迟钝,冻得头疼了才想起来加衣服,哈哈尴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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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来客
乐善了解过后顿时打消了想掺和的念头。
时仲虽然符合条件, 但他将来又不缺房子住,一旦时家平反,他们家返还回来的房子能多得住不完。
她自己都不舍得拿婚姻套住他, 又怎么舍得他被一套食品厂的筒子楼住房套住。
“算了算了, 咱不要了。”乐善摆摆手, 将趁机弄套楼房住的想法抛在脑后。
时仲倒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回头和厂长商量一下,得到一个若是到时候房子有富裕就考虑开放给有房职工的承诺。
厂长说这话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虽说厂里职工很多都住房紧张, 但让他们掏钱买房子,他们还真不一定愿意,即使这房子有厂里垫付一部分, 他们估计也觉得亏。。
这样一来, 如果最后要房子的人少, 房子剩余出来, 那开放给手里有余钱的其他职工也成。
事实上厂长想得不错,建新家属楼和分房规定传出去后, 有人欢喜有人忧,赞同者有,不满者也有,还有不少人踟躇着不敢下决定, 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因为是提前筹集资金, 所以谁要谁不要都是提前定好的, 完后拿到钱, 厂里才会找施工队过来建新楼。
厂里估摸着划出来的那块地的面积, 再扒拉扒拉厂里缺房职工的大致数量, 先定出一个大概的建房总数, 不过最后具体要建出多少来,还要看有多少职工愿意交钱买这个房子。
按照厂领导班子的意思,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可以把名额确定下来,年后开春化冻了就能动土开工了。
冬月一到,报名开始了,食品厂的众多职工一边抢购存储过冬物资,一边对这件事踟蹰不定望而却步,到处都在讨论要不要掏钱报名要房。
当乐善也被问到时,她无奈道:“我倒是想要一套来着,可是我家已经有房子了,不符合条件。”
厂里这次建房子主要就是为了惠及住房紧张的职工,首先要紧着的当然也是他们,旁人想掏钱都没资格。
所以现在热闹都是别人的,乐善只在一旁瞧着就好。
可她也没想到就算这样,火还会烧到她身上来。
那个问她要不要买的工友不是白问的,得知乐善不打算交钱买房子,且听口气手里也有点积蓄,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工友自家有买房子的想法,但是一次掏不出那么多钱,所以便想和乐善借点。
乐善哽住,借钱要房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再说她和他们无亲无故,只是普通工友的关系,她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呢?
“啊,家里钱大头都是时仲挣的,我得回去和他商量商量。”乐善打着哈哈先应付了过去。
张口借钱的工友倒也能理解,“那成,你跟他好好讲,我们不借多,千把块就行了。”
乐善:……
张口就是千把块,瞧把你能的,食品厂职工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感觉这人多少有点不靠谱,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借了。
回家和时仲一说,他的意思也是不能借。
一个是他们没啥特别的关系,就普通工友,凭什么一下借他们那么多钱,而且钱借出去很容易打水漂。
另一个,时仲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头,其他工友也会争相来跟他们借钱,家里再厚的底子都顶不住,必然会拒绝一部分,那他们借谁不借谁?怎么看都会得罪人,吃力不讨好,还不如一开始就谁都不借。
时仲将这番顾虑和乐善说了说,她举双手双脚赞同,稍后就拒绝了想借钱的工友。
工友果然如时仲所料那般心生埋怨,不甘心道:“你们家又没有其他用钱的地方,放在那里也是放着,借给我们应应急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乐善不惯她,直言:“我家有两个孩子,养他们挺费钱的,再一个我们也想要一套楼房住住,钱自然不能借给你们了,不好意思哈。”
工友脸色不好地说你们又没拿房子的资格,不要借就不借,还找啥借口。
乐善就道要是有资格的职工最后凑不够一栋楼,那他们不就有机会啦,到时资格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倒是不清楚厂领导班子的后手打算,只是不想工友看笑话而已。
谁知没过几天,瞧着报名的人实在少,厂里果断放开了名额,符合一定工龄的职工居然都可以交钱要房了。
乐善大喜,马上扒拉出来自己放钱的铁盒子准备报名,却被时仲告知他已经帮她定下一套,钱已经交了,用的是他的小金库。
乐善又惊又喜,捧着他脸狠狠亲上一口。
乐善家买房子是她想要,其他同他们一样利落下手的人家有像他们一样只是想多拿一套房子的,也有不乏眼光好的,但凡手里有那个余钱,基本都出手了。
然后不小心就凑够一栋楼,开春就能立马开工。
这下刺激到不少人,本来还在犹豫不定的马上下定决心,趁着年节走亲戚到处借钱筹钱报名定房子。
因为这件事,乐善家今年的春节过得都比往年要热闹上几分。
年后有几件大事等着,首先到来的是乐善和时仲两人的高考成绩。
时仲不出所料地考得很好,几乎满分,上北江大学是妥妥的,而乐善考得也不错,上北江大学却有点悬,不过她报的是冷门新专业,还是有很大的几率能被录取的。
因此虽然成绩出来了,但是他们还要继续等待录取结果,到时才会知道到底有没有考上。
在此之前,北江大学的校长先找到了乐善家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