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到皇上的话,目光微微一怔。
她沉默了一会儿,仰头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她救了你?”
“朕将母后的玉佩交给了她,许诺她待到朕发达之日,必将她娶为正妻。”
“十几年后,朕被太后扶持登上皇位,按照那玉佩,找到了她。”
“朕求你放了她,不管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皇上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的哀求。
皇后听到他的话,丝毫没有想要让亲卫们停手的意思,她只是拼命的大笑着,笑的眼角都流淌出了一滴泪水。
宫殿中响起淑妃破碎的嗓音,伴随着皇后刺耳夸张的笑声,紧紧的盘旋环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间。
皇后笑了许久,她终于笑够了。
她面色冰冷,走到了皇上身旁,半蹲下身子,凑近他的耳畔,轻声的自言自语了两句话。
皇上听完她的话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嗓间一口血没咳上来,堵在了喉咙中,硬生生的被淤血卡的面色青紫,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皇后便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悲戚。
没有人理会渐渐失去气息的皇上,亲卫们正专心致志的执行皇后的命令。
“啧,真是一场好戏啊!”殿外传来一个微哑低沉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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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皇后说了什么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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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江城子小可爱投出的10瓶营养液~抱住蹭一蹭~爱你鸭
第100章 美貌女将
皇后听到那声音, 不等她转过头,心中便已经明了是谁了。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与他相处了好几年, 这声音早已经熟烂于心。
“太子, 你没事吧?本宫已命人赶往宗人府去救你,你怎么......”她转过身,有意的遮挡住地上半死不活的皇上。
太子笑了笑, 打断她的话:“别装了, 胡骑将军被孤杀了。”
“至于你跟他的事情, 孤并无兴趣。”他挑了挑眉毛,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皇后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上前一步,声音哽咽:“你在说什么, 母后怎么听不懂?”
太子显然没有兴致陪她伪装下去,他眸光微冷:“苏年年在哪里?”
听到他这句话, 皇后的动作一顿, 没有再伪装下去, 而是不紧不慢的擦干了眼眶里的泪水, 声音中带着一丝讥笑:“看来你已经去过星月殿了,没找到她是不是?”
“本宫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她可是你的心上人呢。”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平静。
“你把她怎么了?”他从剑鞘中抽出长剑, 剑刃架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皇后听出来他的声音中有些慌乱之意,她闷声发笑,笑的身子直打颤。
那锋利的剑刃, 便随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晃动, 剑刃划破了她的肌肤,一股淡淡的红色顺着她的脖颈, 肆意流淌而下。
脖子上的疼痛并没有阻止她大笑,她笑的越发灿烂,笑声犹如魔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世间最为可笑的,便是什么有情人。
究竟是谁错付了青春年华,又是谁在爱的泥潭中苦苦挣扎。
爱与恨不过一线之隔,一念之间。
从前她没有进宫的时候,最喜欢开怀大笑了。
打她进宫后,便再也没有放肆纵容的大笑过。
后来她失去了一切,反而日日都在笑,时时刻刻都想笑。
笑她自己的愚昧无知,笑皇上的自以为是,笑旁人的苟且偷生......
她的快乐,便是看所有人痛苦挣扎,不管是谁,只要他们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她就快活的很。
她早就料想到所有最坏的结局,所以凡事她都做了双重的准备。
她吩咐过观月,待到午时一刻,若是她未曾亲自去放人,那便让观月将她们转移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杀掉。
算算时间,此刻应是午时三刻了。
苏年年只怕已经被观月带走了。
至于观月将苏年年带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也丝毫不想知道。
他皱起眉头,冷声道:“她在哪?”
皇后冷眼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只是一句话也不说。
既然他能出现在这里,还说已经将胡骑将军杀了,那便证明他知道了一切。
此事已然败露,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就算有,她也不想再力缆狂澜,她已经报复了皇上和淑妃,便算是死而无憾了。
至于白石,她也安排了人,将他昨晚上连夜送出琼国京城。
她想着,如果她成功了,待到一切安定没有变数时,再将白石接回来。
但若是她失败了,也没关系,她最后的一点念想也安顿好了。
便是她死了,也有脸去地府见白御医了。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他紧紧皱起眉头。
看皇后的样子,根本不会说出来实话,她看起来像是不想活了。
他想了想,收回手臂,将长剑收了回去。
在皇后以为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将剑扔给了一旁的侍卫。
“杀了她。”
没有用处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空气。
侍卫接过剑后,恭敬的应了一声,他拿着剑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太子要杀了皇后,这可是弑母之罪。
可他不光是太子,马上还会成为琼国的帝王。
侍卫咬了咬牙,拿着长剑冲了上去。
皇后没有躲避,她轻轻的理了理褶皱的衣裙,将耳畔边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郑重的迎接着死亡的来临。
只听到‘噗’的一声,那是剑身刺入血肉的声音。
皇后的脸上被迸溅了一抹温热的鲜血,她瞪大了双眸。
只见原本倒地不起满脸青紫的皇上,不知道如何爬起身冲在她的身前,挡住了侍卫用力刺来的长剑。
皇上的双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胸膛前,贯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他的身子摇摇摆摆的倒下,原本青紫的嘴唇上,染上了一抹苍白。
他倒在地上,用尽全力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臂,似乎是想摸一摸皇后的脸。
皇后满目惊诧,她瞪圆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张开了嘴,嗓间隐约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皇上缓缓的挪动了身体,移动过的地方,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终于摸到了她的裙角。
皇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指,轻轻的擦拭掉了她面上被溅上的一丝血液。
“脏了就不好看了。”他露出一抹笑容,白色的齿间溢满了鲜血。
皇后的右眼中,缓缓流淌下一行清泪。
她的眼前浮现出她七岁时稚嫩的模样。
她随着父亲进宫参加上元小宴,可那宴会太过无聊,父亲也只顾着与同僚饮酒谈事,没有人陪她说话。
她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的溜出了景阳殿,独自一人逛荡在皇宫中。
因为是上元节,皇宫不似以往清冷,即便那时是夜晚,天空中也飘着成百上千的孔明灯,亮堂堂的,将整个湛蓝的夜空都点缀成了橘色。
她顺着药膳的香味,找到了太医署。
听说皇宫里的药膳鸡汤,比她府中做的要好喝许多,她要去问问太医署的哥哥们。怎么将那药膳做的好吃一些。
她打小身子不好,被父亲当做男孩养大,府里的哥哥弟弟都要让她几分,这药膳也是自小喝道大。
她刚走到太医署门口,便听到旁边的宫殿中响起嬉笑声。
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以为那里有人在玩耍,便倒腾着小腿跑了进去。
那时候,她还不认得字,看到匾额上的‘星月殿’三个字,她只咬着手指头,认出来了一个‘月’字。
她还未进去,便在星月殿的门外,看见了一个抱着一盆衣裳,瑟缩着身体,满脸惊恐的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跟她同龄,身份却和她有天壤之别,女孩穿的是粗布衣裳,想来应该是宫中的侍女。
满是玩心的她,也没在意女孩,三两步的跳进了星月殿的院子里,只见一群穿着华丽的少年们,围成了一圈哈哈大笑。
那些人是皇子,她方才在景阳殿见过的。
她也笑嘻嘻的跑了过去,还没等她问他们笑什么,便在那口井底,看到了一个满目绝望的男孩。
她一眼便猜测出这些人在欺负他,她皱起小脸,想起父亲曾说的话。
他说在别人遇难的时候,要伸手援助,日行一善,才能善有善终。
她毫不犹豫的叉起腰,学着姨娘们掐架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吼道:“你们快将他拉上来,不然我就去告诉皇上!”
少年们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上,嘲笑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奶娃子,皇上是我们的父皇,你告状也没用!”
“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你们欺负人!皇上最公正了,一定会处罚你们的!”她没有因为被推到就哭,而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继续直着脖子吼道。
皇子们终究是年龄小,他们看她叉着腰很有底气的样子,也怕她真的去找皇上告状,于是他们都一股脑的结伴逃跑了。
她伸着小手,想要喊住他们,可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她只好自己走到井旁,一下一下的转动轱辘架子,她力气小,费尽全力才能将水桶往上提一点点。
她突然想起殿外的女孩,刚想去喊女孩来帮忙,女孩却探头探脑的随时都要哭了一样的表情。
她只好自己努力,用了许久,才将井底水桶里的男孩子捞了上来。
他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井底的淤泥,她拉住他的手,将他从水桶里拖了出来。
他身上的泥点子,溅了她一脸,她感觉到脸上湿乎乎的泥巴,小嘴一瘪就哭出了声。
他不知所措的杵在那里,小小的手掌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半晌后,他才小声安慰道:“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脏了就不好看了,爹爹说脏了就没人喜欢我了,没人喜欢我,以后我就嫁不出去了......”她依旧哭的伤心欲绝。
他的小手张开又握紧,最终他还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擦拭掉了她脸上的泥巴。
“你不要哭,我喜欢你,以后我娶你!”小小的少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真...真的吗?”她吸了吸鼻涕,泪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点点头,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她:“这是我娘的东西,娘说只要交换过信物,以后就可以结为夫妻。”
她抽噎着接过玉佩:“可我没有玉佩能给你,要不我给你一根我的头发吧。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也能算是我的信物。”
说罢,她就泪眼汪汪的扯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根发丝握紧,像是呵护什么世界珍宝一般。
“太晚了,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走?”她笑嘻嘻的将玉佩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正殿,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再走。”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皇宫中,是个什么样卑贱的存在。
这星月殿,便是他母妃居住的地方,这些兄弟们,却想在这里溺死他。
待到他辉煌腾达之日,他必定会向她报恩。
但现在,他连自己都护不住,若是与她走近,只会伤害她。
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她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而后一蹦一跳的出了星月殿。
在她经过那抱着一盆衣裳的女孩时,她皱了皱小脸,轻哼了一声。
明明看到他被人扔进去井底,却见死不救,真是个坏人。
她是个孩子心性,一转脸又将此事忘却,蹦跶着走进了太医署。
在她的蹦跳间,腰间的玉佩松松垮垮的掉在了地上。
不过她丝毫没有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她哼着童谣,那声音刚好掩盖住了玉佩掉地的声音。
在她进去后,女孩终于不再像个鹌鹑一样瑟缩着,缓缓的站起了身。
女孩迎着明亮的月光,在地上看到了一块白色的玉佩。
她颤巍的将玉佩捡起来,想起了方才自己听到院子里的对话。
她像是做了贼一样,迈着碎步小跑离去。
她知道,被投进井底的是皇宫里最不受宠的皇子。
可即便他不受宠,他也是皇上的儿子。
“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他嗓音哽塞暗哑,呼吸渐渐微弱。
她感觉喉间像是卡了什么东西,酸涩发苦,下不去也上不来,哽的她几乎要窒息。
他是在她进宫后,第一次没有用‘朕’来自称。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他拼尽全力,说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句遗言。
皇后再也撑不住了,她崩溃的大哭着,喉间不断的传出悲咽的声音。
她用双手拍打着地面,她嘶嚎低吼着,口水从她的嘴角流淌出来,鼻涕混合着眼泪,滴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像是疯了一样,再也保持不了皇后的体面。
原来她只是想等一句简单的‘对不起’。
她拔出了皇上胸前的长剑,冲到了衣衫褴褛的淑妃面前。
她推开那些亲卫,在淑妃惊恐的眸光下,将长剑刺穿了淑妃的身体。
下一瞬,她便拔出了亲卫腰间别着的长刀。
一股鲜血像是喷泉似的,溅在了地上。
她缓缓的倒下,白皙的脖颈上,哗啦啦的流淌着骇人的鲜血,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她的眼前,浮现出少年时的皇帝,浮现出她厌恶痛恨的淑妃,浮现出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种种......
最终,一切都定格在白御医温柔的面庞上,他身姿欣长,肩膀上挎着御医的药箱,面上永远挂着温暖的笑容。
他对她伸出了修长的手指,似乎是在迎接她,他的声音是那样和煦:“笑笑,我来晚了。”
她缓缓的弯起眸子,粲然一笑。
她再也不是琼国的皇后,她是陈笑笑,他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