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枝下意识感觉不对,把客厅的投屏一关,跟时梨上了楼。
“怎么了?宝宝。”进入房间,季明枝随手抱了个兔子娃娃,“看你的表情怪严肃的。”
时梨瞥了眼季明枝房间里的装饰,公主粉,处处难掩自己还是温室里的花朵,时梨想起这么久以来季明枝因为任子超掉过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先给你看个照片,情绪别太激动。”
时梨说完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相册,递给了季明枝,照片是时梨那会儿在祁则酒吧拍的,多亏了手机有live模式,不光能捕捉实况图片,还能听见几个人的对话。
季明枝点开,愣了下:“子超?”
时梨嗯了一声:“我今天去……酒吧了,正好撞到任子超搂别的女生。”
时梨看了眼季明枝,总觉得她在克制什么,担心她下一刻就哭出来。
“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吗?他当时也是这么……但那会儿我没有拍照,这才让你信了任子超那傻逼的话。”
当时的事情,时梨跟季明枝都记得,也不愿意说太多。
“这些年,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在说任子超的事情,但是也没人愿意直接锤他,我手上更是没证据。”再怎么受伤也是别人难受,其他人没必要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时梨抿了抿唇,“枝枝,我知道你看到这些会很难接受,但我感觉身为朋友,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不想让你继续被他欺骗。”
季明枝没回应。
她的手放在屏幕上就没移开,不断重复播放上边任子超的照片。
时梨已经在房间里找抽纸了:“枝枝,我知道这些年你们的感情不是假的,你可能觉得他确实有很好的地方,或者你对他还有感情,你的心很软,我知道,但他……他这样的人,他是不会在乎这件事的。”
季明枝的睫毛颤了下。
“你们之间有很多你觉得美好的回忆,他可能也真心实意地对你好过,我不否认,但这些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时梨摇头,一时间有点儿分不清到底是劝季明枝还是劝自己,“只是……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拖着时间,自己想耽误自己。”
人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物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理人人都懂,没轮到自己身上就笑他人经历少,轮到自己身上就怪他人不懂难。
在酒吧的休息间,祁则跟她说五年的感情难以割舍,她其实不是不明白,又何尝不明白,年少时的感情成了执念,不曾拥有不曾确定彼此的心意,他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就成了她人生里的禁忌词。
明白如她尚且如此,更何况季明枝,她跟任子超是实打实在一起过的。
时梨还想说什么,一滴眼泪先砸下来。
“你会怪我吗?”季明枝忽然问。
时梨以为她在说高中的事情,连忙递给两张纸过去,抚了抚季明枝的背:“怎么可能怪你?要怪也是怪任子超,就当作吃一堑长一智了,枝枝,现在我们……”
还没等时梨说完,季明枝放下了手机,先一步开了口:“分手吗?”
时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本来以为自己要打一场持久战,谁能想到季明枝居然会主动提出分手这一个先决条件。
“你……想跟他分手了吗?”时梨愣了下。
季明枝安静片刻道:“能吗?”
“能,当然能,你当然能跟他分手!”时梨毫不犹豫,无条件支持季明枝,“就凭他的所作所为,你早该跟他分了。”
“是啊。”季明枝低头,苦笑一声,“早该跟他分手了。”
“现在分也不晚。”时梨不想季明枝又纠结新问题,连忙改口,“枝枝,方向错了没关系,停下来就已经是进步了。”
“是吗?”季明枝的喉间一哽,她躲开时梨的视线,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方向错了,停下来就算是进步了吗?”
哭还是哭了,但结果已经比时梨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卧室里,时梨坐在季明枝旁边擦掉了半包抽纸,好不容易把抽噎的季明枝哄睡,这才有空掏出手机看一眼。
半个小时前,她忙着跟季明枝讲话没注意,砸砸给她发过条消息,可不用仔细看,时梨就知道,这显然不是砸砸的发的。
砸砸,一个祁则传话的工具人,仅此而已。
时梨点了进去。
【shirley专属VIP小客服】:什么时候出来?门口等你。
第18章
时梨想问问现在的祁则是不是破罐破摔了。
自打她在酒吧点名了是祁则让砸砸加的微信, 他现在直接让砸砸以自己的名义给她发消息都不避讳了。
时梨内心复杂,盯着这条已经发出半个多小时的消息,瞥了眼卧室窗外的大门。
加上先前安慰季明枝的时间, 祁则要现在还没走, 都一个人窝在车里三个小时了,这么晚的时间点也不知道他走没走,不过走了又怎么样,她不过好朋友被出轨,心情太压抑, 她想出门遛遛弯,吹吹冷风静一静而已。
她……现在出门看一眼,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时梨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季明枝,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去, 快走到大门口, 探出个脑袋。
外边黑漆漆一片,半夜两点多, 别墅区连个人影都没有, 时梨扫了眼祁则开车来的地方,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时梨垂了下眼,果然没人能等这么久。
她转身, 就要往院子里退, 脑袋还没彻底进去, 时梨就听见车喇叭的声音。
四周无人, 没有声音,车鸣格外刺耳, 时梨猛地一转头, 看到站在车门边的祁则。
路灯昏黄, 光线融在他的脸上,抚过他的睫毛,祁则的手指还摁着车内的喇叭,鸣声停下来,他默默地看过来,问:“找我呢?”
……靠。
时梨觉得自己要把门把手都捏烂了,她怔愣在原地,一时间分不出祁则是不是在这儿守株待兔,而天下真有她这么蠢的兔子,居然会往同一根木头桩上撞两次。
“我没……”时梨尴尬地想反驳,随后又瞥了眼自己现在的打扮,连外套都没穿出来,明显就是为了想看看祁则到底还在不在楼下,她偏了下头,迟疑两秒,走了过去,放弃挣扎,“你怎么还没走?”
祁则垂眸,看了眼时梨:“进车说。”
“我……”
祁则先一步打断她:“难道你想让季明枝撞到你在跟我说话?”
时梨抿了下唇。
她想吗?她不想。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跟祁则共处在一个空间,更何况今天她都坐过了祁则的车,现在还差多坐这一次的车吗?如果她不进车里就会有可能被季明枝发现,季明枝发现祁则就会怀疑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怀疑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万一祁则再胡言乱语制造谣言,她白清白那么多年了。
因小失大,不划算。
时梨经过一番头脑风暴,还是别别扭扭走到副驾驶的门口,拉开,坐了进去:“现在说吧。”
祁则把车内的温度调高几度,转头,看了眼时梨:“跟季明枝说完了吗?”
“嗯,说完了。”
“她怎么说?”
时梨无语地看了眼手指,小声嘟囔:“……原来跟叶绍宇没什么区别,留下来就是为了吃吃瓜。”
“什么?”
“没,挺好的。”时梨不想跟祁则说这些小心思,“我跟枝枝说完了,枝枝也主动提了分手,不过还是哭了一阵,那会儿没回……砸砸消息就是在哄她。”
说到这里,时梨还想问问祁则到底怎么想的,没想到还没等她讲出口,祁则先挑了下眉,意外道:“主动提了分手?”
“嗯,主动提的。”时梨大概跟祁则复述了下之前两个人的对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没说枝枝心里其实也清楚吧,不过是一直抱了份幻想,没放开吧。”
“你觉得你说一次,她就能想明白?”
“不然呢,兴许我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就是迷途少女心目中的清凉油。”时梨顺口把祁则的话怼了回去,说完,才发觉自己太显亲昵,脸上莫名又有点儿烫,她捏了下眉心,有点儿烦躁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你怎么又让砸砸给我发消息?”
祁则揉了揉眉心:“不让他发怎么办?”
五年前,时梨把微信号手机号全部换了一遍,两个人能联系的方式早断了,有关他的消息一点儿都不要听,即使他知道了时梨的微信也加不上,让砸砸去说,是最简便的方式。
时梨就知道先前跟砸砸的对话少不了有祁则的掺和,但她现在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瞥了眼边上的祁则,时梨耳根都烧起来了,太不自然道:“我是说……你干什么在下边等我?”
深更半夜不回家,在下边当打更人吗?
祁则垂眸,看了过来:“还不是担心你会跟季明枝吵架。”
时梨愣了下。
又是担心她。
现在大半夜,她连车都没开过来,周围连车都难打,指不定要等多久才能到家,他是担心自己没办法回去,才在楼下等了这么久。
两个人的眼神对在一起,时梨的心里莫名一软。
“鬼信你,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时梨偏开头,声音闷闷的,“经历了那么多,我还跟原来一样没长进,像话吗?”
五年前,时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星星没人敢给月亮,她可以不知道话里有话,听不出别人的言外之意,但时母的去世,时家的出事,让十七岁的时梨不能不再面对这些,那会儿祁则一句话没给她留下,悄无声息地就走了,她不是也好好的过下来了。
五年的时间,她不再是原来的时梨了。
话音刚落,时梨明显地感觉到车厢里的氛围变了。
想也知道,五年的时间本来就是他们之间不能提及的伤疤,但时梨又讲不清楚自己什么心理,总想要戳一戳,碰一碰,她想看看祁则会是什么反应,她想知道他还在乎不在乎,她想证明那些时间对他来说也是重要的。
他会难受吗?
她的嘴唇动了动,终于等到祁则开了口:“当时……”
可惜话还没说完,时梨就听见自己手机铃响了。
时梨本来想把手机调静音,结果只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本来该在睡梦中的季明枝给她打了通电话,时梨蹭地一下就直起了身,扫了眼手机,又看了眼祁则,听解释的心没了:“枝枝的电话,你……你先走吧,今天枝枝的心情不好,我肯定住她家了,你不要再等我了。”
没等祁则又说什么,时梨已经从车里跑了出去。
跑出去,时梨才接通了季明枝的电话。
“宝宝?”季明枝大约中途醒过来,发现家里没人,这才给时梨打了通电话,“你去哪儿了?”
“我?我在外边呢。”不知道为什么,时梨瞬间明白了那年季明枝背着她下楼见任子超的感觉,回答得头不是头,尾不是尾,“我就是太……清醒了,出门走了走。”
季明枝略微疑惑:“太清醒?”
“我马上,一会儿就回去了。”时梨匆忙应了句,挂断电话。
她从院里上了楼就看见站在卧室窗户边上的季明枝,走过去,顺势瞥了眼从这个位置能不能看清院外停过祁则的车。
浓稠的夜色里黑色的轿车没那么显眼,时梨估计季明枝也看不太清目标。
“怎么忽然醒了?”以防万一,时梨还是选择不动声色地拉住窗帘,“做噩梦了还是任子超打电话骚扰你了?”
季明枝摇摇头:“都没有,就是醒了。”
醒来,发现时梨不在边上,这么晚的时间点儿,季明枝不知道时梨去了哪儿,却在脑袋里想到了时梨给她看的照片。
原本祁则酒吧开业的时候,季明枝就跟任子超一块儿去过,知道店内大体的装修风格是什么,再加上那张照片上正好还露了小小的半个英文标识,季明枝更能确定时梨就是去了祁则的酒吧才会遇到任子超。
季明枝本来不该多问什么,但这五年来,时梨都对祁则的事情避而不谈,她以为一直都会如此,两个人不会有更多的联系。
季明枝抬眼,看了下时梨:“宝宝。”
时梨的神经本来就紧张,季明枝这么一喊,她更担心:“嗯?”
虽然有点儿犹豫,但季明枝还是问了这千分之一的可能:“你……是不是跟祁则已经和解了啊?”
这下时梨不止是体会到了季明枝下楼见任子超时的心虚感,时梨现在甚至感觉到了季明枝背着她跟任子超和好时,她给季明枝的压迫感。
时梨觉得自己有点儿喘不上气,僵硬地替自己辩驳:“没,没有啊,你干什么这么问?”
季明枝问她:“你今天去的酒吧是祁则的吧?”
时梨:“……”
“其实看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上边的装修很眼熟,还有后半截露出的英文字母跟祁则酒吧是一样的。”季明枝合理猜测,说得有理有据,“你今天……”
“我……我今天就是去他的酒吧取车的。”时梨赶忙反驳,“上次走的时候我喝了酒,没办法开车。”
“真的?”
即使长进如她,一遇到祁则的事情,时梨又本能地还跟原来一样,想撇清两个人的关系:“真的!”
可惜了季明枝的好记性:“可你今天来的时候没开车。”
别墅里有专门停车的地方,不至于停在路边,何况时梨之前说的话漏洞百出,如果真的是开车来的,她又怎么会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