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好的?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先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好绣工呢!”何春桃夸赞道。
一旁巧秀也附和道:“对对对,太好看了。馨如,你能帮我把我那两件冬衣也绣一下吗?”
谢馨如没想到自己的绣工竟然能得到她们的夸赞,明明先前在国公府时,嬷嬷总说她绣工不好,比别家小姐差上许多。
“好,我帮你绣。”谢馨如高兴地点点头,又问:“春桃姐,我能把你们的冬衣也绣上吗?”
“你要是不嫌辛苦,想怎么绣就怎么绣。”何春桃点头同意,想着等她绣好了,就拿去给布庄的吕大姐看看。
吕大姐一直想收个学徒,却没寻到合适的,若是馨如的绣工能入她的眼,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事儿暂时先别告诉馨如,以免没选中又要失望一场。
一群人围坐一桌,给谢馨如庆生,既是庆生,便要送生辰礼物。
何春桃先拿出一根事先备好的如意银簪,送给谢馨如。
“春桃姐,您已经帮了我够多了,又借银子给我治病,又给我买了冬衣,还收留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这根银簪我不能收。”谢馨如摆了摆手不肯收。
“你叫我一声姐姐,这根银簪你就收得起。”何春桃说完,帮谢馨如把银簪插到头上。
见一旁巧秀露出艳羡的目光,便道:“等明年开春你过生辰,我也送你一根银簪,款式随你挑。”
“太好了,谢谢春桃姐!”巧秀高兴道。
谢霁庭见她出手大方,自己头上却始终只簪着一根陈旧的桃花银簪,看质地做工,还不如她刚才送给馨如的那根如意簪。
他当即决定,等回头制笔赚了银子,一定要找个由头,送她一根桃花金簪。
何春桃送完礼,便轮到谢霁庭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支自己制的笔,送给馨如。这支笔还是他先前抽空制的,只可惜材料不好,制出来成色也一般。
小安看到这支笔却是眼睛一亮:“这支笔好好看,谢叔叔,您是在哪儿买的?”
“这笔是叔叔自己制的,你要是喜欢,叔叔回头制一支更好的给你。”谢霁庭温声承诺。
“真的吗?谢叔叔好厉害,谢谢谢叔叔!”小安开心道。
何春桃看了眼那支笔,也没觉得那支笔和普通的笔有什么不同,真不知道小安这孩子是怎么看出来它好看的。不过区区一支笔,应该也不值什么钱,谢霁庭要送便送吧。
谢霁庭送完笔,巧秀拿出一条刺绣手帕送给谢馨如,谢馨如高高兴兴地接了。
何春桃见巧秀送完礼反倒有些闷闷不乐,便问:“巧秀,你这是怎么了?送个礼怎么还不开心了?”
“早知道馨如绣工这么好,我就不买这带刺绣的手帕了。这手帕上的刺绣还不如馨如绣的好呢,竟还比素帕子贵了足足十文钱!”巧秀很是后悔道。
何春桃噗嗤一笑:“行了,别不开心了,回头馨如帮你把冬衣绣上,你还倒赚了呢。”
巧秀一想也是,当即破愁为笑。
最后送礼的是小安,他送的是一个木蜻蜓。
“这可是我拿零食跟二虎换的,小姨你看,这个蜻蜓的翅膀还会动呢!”小安说着捏了捏木蜻蜓的尾巴,蜻蜓的翅膀果然扇动起来。
“谢谢小安,小姨很喜欢!”谢馨如摸了摸小安的头。
谢霁庭见这木蜻蜓虽小,却做得很精巧,里头应该还藏着个小机关,便忍不住问:“二虎是谁?”
“二虎就是郭二虎啊!”小安回答。
何春桃见小安答了跟没答一样,只好帮他补充了句:“就是郭木匠的小孙子。”
谢霁庭恍然,昨日那位身形矮胖手腕上戴着个木镯子的老头估计就是郭木匠了。
送完礼,正准备开饭,却听外面传来敲门声,何春桃打开门一看,竟是李红杏来了。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我在对门都能听见你这屋里的热闹劲儿。”李红杏问。
“馨如今日十岁生辰,我们正给她庆生呢。你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何春桃道。
“那敢情好,我中午正好没吃饭,就厚着脸皮蹭你一顿饭了。”李红杏说完大大方方地到桌前坐下,又随手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银镯子给谢馨如套上,说:“来之前不知道你今日生辰,这个镯子你就将就着戴戴吧。”
谢馨如求救地看向何春桃,何春桃笑了笑道:“你红杏姐最是大方,她送你的,你就收着。”
谢馨如这才为难地收下了。她看了一圈桌上众人,心里很是感动。
她原以为到了这边关,没有人会给她过生辰,顶多大哥给她送件生辰礼物。
可今日,却有这么多人给她庆生,还送了她这么多生辰礼物,哪怕这些生辰礼物加一起都比不上从前在国公府收到的一件贵重,她却喜欢极了,因为,每一件礼物所承载的心意都沉甸甸的。
从前的生日宴虽华贵,却远不及今日这简简单单的一桌菜来得温馨。
她想,她渐渐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大哥,春桃姐,红杏姐,巧秀,还有小安,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为我庆生!”谢馨如主动端起酒杯敬酒道。
众人见她目中含泪,俱都举起酒杯应了,连小安也端起一杯牛乳跟她碰了杯。
食肆里一时间其乐融融,何春桃心里颇有些感慨,不经意间,她与谢霁庭的视线撞上,见他眸色清润温和,一如往昔,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愫,她心头一跳,连忙别过眼,不再看他。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谢馨如花了七八天时间, 帮大家帮冬衣都绣上了不同的图案,何春桃悄悄拿给布庄的吕大姐看了。
吕大姐对谢馨如的绣工还算满意,却没有直接同意收她为学徒,而是来食肆吃了几顿饭, 暗中考察了下谢馨如的品性, 见她能吃苦, 心性也还算坚韧、即便沦落至此, 也不失善良,才终于松了口。
何春桃于是准备了拜师礼, 带着谢馨如上门拜师。磕完头,拜完师, 谢馨如便正式成为布庄的学徒了。
不过, 谢馨如坚持在谢霁庭伤好之前, 继续在食肆跑堂。
吕大姐见她知恩图报,且跑堂只占用中午和傍晚的时间,便同意了, 只提出一点要求, 跑堂归跑堂, 一定要把手保护好,免得手变糙了干不了刺绣的活计。
何春桃见吕大姐好说话, 便也叮嘱谢馨如日后要好生孝敬吕大姐, 她刺绣久了,眼睛不大好,又无儿无女, 收个学徒, 不光是为了传承刺绣技艺, 也是为了以后能有人养老。
谢馨如郑重地点头应了。
这日上午, 何春桃正和巧秀一起擦地呢,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她朝门外一看,就见裘晟带着一队兵马停在了食肆门口。
她心下一沉,这裘晟不是得了怪病去府城求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他那怪病治好了?看来,她那包药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何春桃连忙给巧秀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进去带着小安藏到地窖去。
巧秀跑去后院后,何春桃见裘晟带着手下一步步往店里走来,正准备扯出个笑脸迎上去,却见裘晟进店后,反手把门关上,把几名手下关在了门外。
何春桃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路数?难不成是想霸王硬上弓?
见他阴沉着脸朝她走过来,何春桃一时如临大敌,却还是勉强扬起唇角,笑颜以对。
待裘晟走近,她正要开口,就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因着刚擦完地,地砖有些滑,导致他跪倒在地后还控制不住地向前滑行了一小段,看起来十分滑稽。
裘晟显然也被这一意外惊得愣了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朝何春桃狠狠磕了三个头,才抬起头来,求饶道:“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何掌柜,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次吧。小人以后给您做牛做马,只求您能原谅小人,放小人一条生路!”
何春桃本来满心戒备,却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非但自称小人,还请求她放他一条生路?
“裘副将何等威风?该我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才对!”何春桃于是警惕道。
裘晟见她不肯原谅,当即又磕了几个头道:“小人错了,小人不该在您面前耍威风!小人知道,小人之前做错了事,不该厚着脸皮来求您,可小人实在受不住了,一到晚上就开始痒,连骨头缝儿都痒,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原来他那怪病还没好,何春桃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真有那么痒?”
“小人全身都抓烂了,不信您看!”裘晟说罢一掀袖子,露出半条被抓烂了的手臂。
何春桃见他手臂上血肉翻卷,十分可怖,当即别过眼去不敢细看,只问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去府城求医了,难道整个庆阳府城,也找不到一个能治这怪病的?”
裘晟只当她是在炫耀自己本事厉害,连忙道:“小人寻遍了大夫,不说治病了,连小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也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何掌柜,您就发发慈悲,放小人一条生路吧,实在不行,您告诉小人,小人这是得了什么病,或是中了什么毒也行啊。小人家里还有妻儿等着小人,小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何春桃撇了撇嘴,家有妻儿还出来强抢民女,活该他染上这怪病!
“你得了怪病来求我作甚,应该去求裘家的列祖列宗啊!是裘家先祖觉得你不孝,才降罪于你。只要你多多积德行善,日夜乞求裘家先祖原谅,说不定你这病就不治而愈了呢。”
裘晟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自己染上怪病是裘家先祖降的罪,见何春桃用这个理由搪塞他,显然是不肯救他,他怒而起身,气愤地威胁道:“何春桃,你再不给我解药,小心……”
“小心我让你现在就发作!”何春桃吓唬道。她算是看出来了,他把她当成什么世外高人了,认定是她让他染上这怪病的。
裘晟立时打了个哆嗦,他阴沉地瞪了何春桃一眼,却到底不敢上前一步,当即转身离开。
门外,焦屠户刚扛着砍骨刀冲过来,就见裘晟带着几名手下骑马离开。
焦屠户往食肆里看了眼,见何春桃还好好地站在门内,忙问了句:“何掌柜,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回去吧。”何春桃说完,又给李红杏谢馨如老周等人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既是虚惊一场,何春桃便回到后院,骗小安说是在陪他玩躲猫猫的游戏,才把他给哄好。
临近午时,门外再次响起马蹄声,何春桃心头一跳,难道是那裘晟心怀不忿杀了个回马枪?
她去到前厅,正准备故技重施把裘晟吓跑,谁知,打开门一看,却见门外站着的不是裘晟,而是一脸焦急的韩峻。
“韩将军,您啥时候回来的?”何春桃很是惊喜道。
“刚回来,听说你这里出了事,就急忙赶了过来。嫂子,你没事吧?裘晟没把你怎么样吧?”韩峻连声问道。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何春桃将他引到屋内坐下,笑道:“他啊,刚被我吓唬走。”说完便把事情的从头到尾都告诉了他。
韩峻听到她被裘晟上门欺辱时既紧张又愤怒,紧接着得知是谢霁庭救了她,才稍松一口气,一个文弱书生,能在短短时间里想到这么个法子从裘晟手中把人救下,已经很是不易了。也不枉她不计旧怨帮了他们兄妹许多。
听到裘晟刚才上门求饶,韩峻很是惊奇,裘晟此人阴险狡诈,又仗着家世嚣张至极,什么怪病竟能把他逼成这样?
“嫂子可知,裘晟是染了什么怪病?”韩峻问。
“说是浑身痒,连骨头缝儿都痒,全身都抓烂了,寻遍了大夫也诊不出是得了什么怪病。啧,他刚才掀袖子露出半条胳膊,血肉翻卷,都快能看到骨头了。”何春桃一想到那画面,就有些反胃。
“那这怪病究竟是怎么染上的?”韩峻又问。
“这我哪儿知道?说不定真的是裘家先祖降罪也不一定。”何春桃答。
韩峻沉吟了下,鬼神之说实不可信,难不成,是那谢霁庭搞的鬼?不然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这么巧对裘晟下手。
不过,不管是谁下的手,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彻底解决裘晟,以免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他既认定是嫂子害的他,那么,绝对会拉她一起陪葬!
“嫂子放心,我会彻底解决裘晟,不会再给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机会。”韩峻沉声保证。
何春桃听他这口风不太妙,正想开口劝阻,就见谢霁庭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知韩将军打算如何解决裘晟?”谢霁庭淡声问。
韩峻瞥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想到自己不在时是他救了嫂子,才开口道:“自然是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韩将军一回,裘副将便消失了,只怕有心之人都会怀疑到韩将军你的头上。裘家虽没落了,但分支极多,无论在军中还是朝中,都还有些影响力。韩将军靠着一身战功才官至副将,应该也不想就此丢掉这副将之位吧?”谢霁庭不急不缓道。
韩峻这才抬眼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问:“你说这么多,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谢霁庭回头看了眼杵在门口的焦屠户,焦屠户看懂他的暗示,连忙把门关上,然后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韩峻目露惊异,不过十余日未见,这焦屠户怎么就听谢霁庭差遣了?他很确定,焦屠户喜欢的是女人,做梦都想娶个漂亮媳妇儿。
谢霁庭走到近前,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韩峻,里面都是他这些日子搜寻到的证据。
韩峻拆开信封,越看越心惊,裘晟这孙子,竟暗中贪墨了这么多军饷,难怪军队刚要清查,他就被临时派去泽州办差了。
“你一个看守仓库的底层差役,是怎么在短短时间之内找到这些证据的?”韩峻震惊地问。
“裘晟行事过于明目张胆,留了不少漏洞,只要仔细翻查账目记录,就能发现许多不妥之处。且,他刚好生了怪病,来不及重新伪造账目,才让我拿到这些证据。”谢霁庭语气平静地答道。
他说得轻松,韩峻却明白,他能搜集到这些,绝非易事。仓库的账目记录繁多庞杂,甚至可以说是浩瀚如烟海,要想找到这些证据,无异于是大海捞针。